清早八點。
戴著口罩的蘇御霖推開超時空網(wǎng)吧的大門,開了機子,徑直走向深處。
因為戴著口罩,那個長發(fā)網(wǎng)管小哥并沒有認出來他。
唐妙語跟在后面,手里還拿著一個剛買的、熱氣騰騰的芝士牛肉漢堡。
她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抱怨。
“我說蘇大偵探,我們翹班摸魚,就為了來這種地方吸二手煙?”
“還讓我比上班起的都早,平時上班我還八點起呢。”
蘇御霖一邊拉著她往前走,避免引起網(wǎng)管留意,一邊小聲說。
“八點半上班,你八點起,怎么做到半個小時到工位的?”
唐妙語眨了眨大眼睛,俏皮道:“五分鐘洗臉刷牙,15分鐘開車,5分鐘買早點,5分鐘停車,這不正好嗎?”
蘇御霖在一排機器前停下,找到了那個標著“63”的機位。“好哇,下次再被我逮到,我就向隊長舉報你帶薪吃早餐。”
“喂,你還好意思說,案子沒破帶我來上網(wǎng),你這是什么意思,老實說,是要和我?guī)郊s會?嗯哼?”
唐妙語話說出口,自己先愣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好像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句話帶著點別的意味。
一股熱氣不受控制地涌上臉頰,連耳根都有些發(fā)燙。
她猛地扭過頭,假裝對旁邊隔斷板上快要脫落的卡通貼紙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
喉嚨里有點干,她清了清嗓子。
蘇御霖身形一頓,他側(cè)過頭,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視線又很自然的回到了電腦屏幕上。
“這不是上網(wǎng)。”他頭也不回,很自然地按下電腦開機鍵。
“這是出任務。”
唐妙語感覺到了他的注視,雖然短暫,但足夠讓她心跳漏跳半拍。
她又猛地轉(zhuǎn)回頭,努力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然后挨著他在旁邊的64號機坐下,三兩口解決了漢堡,用餐巾紙擦了擦手。
“出任務?什么任務需要跑到網(wǎng)吧來?”
她好奇地探頭看著蘇御霖的屏幕。
“神神秘秘的,真打算在這兒玩一天游戲嗎?”
她用腳尖輕輕點著地面。
“我跟你說啊,我下午還有尸檢報告要寫呢。”
“說了,執(zhí)行任務。”
蘇御霖頭也沒回,聲音平靜無波。
他點擊鼠標,屏幕上跳出游戲菜單。
這種毫無反應的感覺,讓唐妙語心里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她一邊暗自慶幸蘇御霖沒有在意自己剛才的失態(tài)。
同時又有點莫名的失落。
這家伙,真是塊木頭。
不對,以前這塊木頭總是對著自己臉紅。
和自己話都沒說兩句,馬上臉紅的就不行。
怎么現(xiàn)在成這樣了?不可思議……
此刻蘇御霖的思緒回到了昨晚技術組的反饋。
63號機在那天晚上,也就是15號晚上到16號早上,有著持續(xù)的操作記錄。
游戲運行時間。
網(wǎng)頁瀏覽痕跡。
鍵盤輸入。
鼠標移動。
一切都顯示這臺電腦被不間斷地使用著。
王蒙的手機信號,也始終穩(wěn)定地錨定在網(wǎng)吧附近幾百米的范圍內(nèi)。
從電子足跡上看,他的不在場證明無懈可擊。
蘇御霖咬著下唇,操作鼠標,打開了一個她沒見過的游戲圖標。
屏幕上出現(xiàn)了色彩絢麗的二次元啟動畫面——
一輛列車在銀河間飄過。
【崩壞:星穹鐵道】。
“?。客孢@個?”唐妙語的語氣里透出明顯的失望。
“我還以為你會跟我開黑打兩把瓦羅蘭特呢?!?/p>
“結(jié)果你跑來玩這種單機刷刷刷的游戲?”
她撇了撇嘴,身體往椅背靠了靠,顯得有些無聊。
蘇御霖側(cè)頭,壓低聲音。
“說了,執(zhí)行任務,你先隨便玩點別的?!?/p>
他快速注冊了一個新賬號,跳過冗長的用戶協(xié)議,進入了游戲的新手引導。
華麗的技能特效在屏幕上閃爍。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蘇御霖感覺到旁邊有人在看他的屏幕。
是坐在左手62號機的一個年輕男人,二十歲出頭,頭發(fā)染成了亞麻色,戴著黑框眼鏡,他自己的屏幕上暫停著一個射擊游戲。
年輕男人似乎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了。
“哥們兒,你也玩星鐵啊?”
蘇御霖操控著游戲角色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向他,表情沒什么變化。
“剛開始玩?!?/p>
年輕男人來了興趣,身體轉(zhuǎn)向蘇御霖這邊。
“不是,我就覺得奇怪,這游戲最近是真火啊?!?/p>
他指了指蘇御霖的屏幕。
“前幾天晚上,就這臺機子,也有個人在這兒玩這個,玩了一宿?!?/p>
蘇御霖維持著表面的平靜,隨口問道。
“是嗎?哪天晚上?”
年輕男人撓了撓有點油的頭發(fā),回憶著。
“讓我想想……哦,對,就是15號晚上!”
他肯定地點點頭。
“我那天通宵,印象特別深,就坐你現(xiàn)在這個位置旁邊?!?/p>
“那哥們兒,從晚上一直肝到第二天早上,牛逼得很?!?/p>
蘇御霖握著鼠標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一個人?”
“對啊,一個人,就玩這個。”年輕男人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游戲畫面。
蘇御霖看似不經(jīng)意地繼續(xù)問。
“那你還記得他穿什么衣服嗎?”
“記得啊!”年輕男人回答得很快。
“穿了件白色的連帽衛(wèi)衣?!?/p>
“特乍眼,而且還挺干凈的,跟我們這些網(wǎng)吧包夜穿的不太一樣,所以我記得清楚?!?/p>
白色連帽衛(wèi)衣。
和網(wǎng)管的證詞一致。
蘇御霖心中念頭急轉(zhuǎn),臉上卻不動聲色。
年輕男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補充了一句。
“不過他那人有點怪?!?/p>
唐妙語也豎起了耳朵,看向那個年輕男人。
蘇御霖追問。
“怎么怪了?”
“就是……”年輕男人皺起眉頭,比劃了一下。
“他有時候“怎么怪了?”
“就是……”年輕男人皺起眉頭,比劃了一下。
“他有時候打著游戲,打得好好的,突然就把那個白色帽衫的帽子戴起來?!?/p>
“戴起來?”蘇御霖重復了一遍。
“在網(wǎng)吧里戴帽子?”唐妙語也覺得這個行為有些反常。
“對啊,就戴起來?!蹦贻p男人肯定地說。
“也不知道干嘛,里面又沒太陽,又不是冷。”
“感覺怪怪的,好像不想讓人看見臉一樣。”
他聳了聳肩。
“不過也就一會兒,過一陣子又把帽子摘下來了。”
“斷斷續(xù)續(xù)的,那天晚上戴了好幾次?!?/p>
蘇御霖的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小區(qū)監(jiān)控里那個全身包裹嚴實、頭戴鴨舌帽的黑衣人影像。
黑衣人。
帽子。
盡管一個是連帽衛(wèi)衣的帽子,一個是鴨舌帽,但這種刻意遮擋的行為模式,讓他捕捉到了一絲微妙的聯(lián)系。
“他戴帽子的時候,有沒有做什么特別的事情?”蘇御霖問。
“特別的事?”年輕男人想了想。
“沒有吧?!?/p>
“就坐在那兒,繼續(xù)玩游戲?!?/p>
“有時候低頭玩,有時候靠在椅背上玩?!?/p>
他回憶著。
“哦,對了,我記得他有時候戴著帽子,會拿出手機看幾眼,然后又收起來?!?/p>
手機。
蘇御霖記下了這個細節(jié)。
他沒有再繼續(xù)追問,對年輕男人點了點頭。
“謝謝。”
“沒什么。”年輕男人擺擺手,又轉(zhuǎn)回身,繼續(xù)他的射擊游戲。
蘇御霖坐在椅子上,沒有立刻退出游戲。
他看著屏幕上游戲角色的動作,思緒卻完全飄離了游戲本身。
王蒙。
白色帽衫。
戴帽子。
手機。
網(wǎng)管和旁邊網(wǎng)民的證詞,都指向王蒙那天晚上確實在網(wǎng)吧。
上網(wǎng)記錄也證明了這一點。
為什么要在室內(nèi)戴帽子?
尤其是在網(wǎng)吧這種公共場所。
是為了遮擋什么?
遮擋自己的臉?
遮擋自己的行為?
唐妙語見蘇御霖不說話,只是盯著屏幕發(fā)呆。
她收起了手機,身體前傾,小聲問。
“喂,想什么呢?”
“這個戴帽子有什么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