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秦默下意識摸向腰間，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帶解剖刀，"這不可能......"
黑衣人保持著跪姿，青銅色的左眼在月光下閃爍："閣主說，您一定有很多疑問。比如——"他指向秦默胸口，"為什么七星印記變成了六星？"
秦默低頭，果然發(fā)現(xiàn)胸口的七個光點少了一個。更詭異的是，他竟完全不記得是哪顆消失了。
楚臨風突然拔刀抵住黑衣人咽喉："帶路可以，先回答三個問題。"
"捕頭請問。"黑衣人紋絲不動。
"第一，玄都觀地宮入口在何處？"
"觀內(nèi)三清像后，需以鎮(zhèn)北王血脈開啟。"
楚臨風刀鋒微顫："第二，現(xiàn)在的林妍多大年紀？"
"二十有八。"
秦默心頭一震——這與他認識的林妍同齡。
"第三......"楚臨風刀尖下移，挑開黑衣人衣領(lǐng)，露出鎖骨處的青銅紋身，"時辰閣七星使，為何少了天樞星？"
黑衣人首次露出驚訝表情："您竟知道七星使編制？"他指向西方夜空，"天樞大人正在地宮恭候二位。"
楚臨風收刀入鞘，卻給秦默使了個隱蔽的眼色。秦默會意，假裝整理衣襟時，悄悄將柴房里找到的半截蠟燭捏在手中。
"帶路。"楚臨風冷聲道。
黑衣人起身走向院墻。就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秦默突然折斷蠟燭——里面竟藏著楚臨風事先放置的銅粉。粉末灑落的剎那，黑衣人腰間的青銅鏡碎片突然發(fā)出刺耳鳴響。
"鏡影分身！"楚臨風暴起發(fā)難，鋼刀斬向黑衣人后頸。刀鋒劃過，頭顱應(yīng)聲而落，卻沒有鮮血——斷頸處涌出的是青銅色液體，落地即凝固成細小鏡片。
無頭身體繼續(xù)前行幾步才倒下。秦默撿起滾落腳邊的頭顱，發(fā)現(xiàn)面具下是空心的，只嵌著一塊刻有"開陽"二字的青銅牌。
"七星使之開陽星。"楚臨風拾起腰牌，"看來時辰閣真如觀測站所說，正在調(diào)集全部力量。"
秦默檢查尸體："這不是真人？"
"鏡奴。"楚臨風用刀尖挑起一塊鏡片，"時辰閣用青銅鏡復(fù)制的傀儡，每個都攜帶本體的部分記憶。"他突然壓低聲音，"別動，有人在看。"
秦默余光瞥見衙門屋頂閃過黑影。那身影快如鬼魅，眨眼間掠過三個屋脊，停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里。若不是楚臨風提醒，根本無從察覺。
"六扇門的暗樁？"秦默低聲問。
楚臨風微不可察地搖頭："身法不對。是......"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急促的梆子聲——四更天了。再回頭時，屋頂黑影已然消失，只在瓦片上留下幾滴未干的水漬。秦默沾取少許嗅聞，有淡淡的硫磺味。
"先離開這里。"楚臨風突然攬住秦默肩膀，動作看似親密，實則將一枚銅錢塞入他衣領(lǐng)，"有人啟動了窺天鏡，從現(xiàn)在起，我們說的每句話都可能被監(jiān)聽。"
兩人裝作檢查尸體，實則用銅錢傳音。秦默感到銅錢微微震動，楚臨風的聲音直接傳入耳中：
"去城南舊茶肆，找蘇半夏。她父親蘇太醫(yī)是當年鎮(zhèn)北王府滅門案的見證者。"
秦默捏了下銅錢表示明白。起身時故意大聲道："總捕頭，這具尸體要運回殮房細驗。"
"準了。"楚臨風官腔十足，"本官親自押送。"
他們找來板車搬運"尸體"。途經(jīng)衙門正堂時，秦默注意到廊柱陰影里站著個熟悉的身影——老仵作趙無庸。老人雙眼渾濁，卻精準地"看"向板車上的鏡奴尸體，嘴角浮現(xiàn)詭異的微笑。
更令人不安的是，秦默分明看到老人右手小指缺了一截——這個細節(jié)與他在時空夾縫里看到的記憶影像完全吻合。當時畫面中，年輕的"趙無庸"正是用這截斷指蘸血，在鏡片上畫下了時辰閣的符號。
"別停。"楚臨風傳音警告，"那是時辰閣的探子，真的趙仵作二十年前就死了。"
板車吱呀呀地碾過青石板路。轉(zhuǎn)過三條街后，楚臨風突然拐進暗巷，從板車夾層取出兩套粗布衣裳："換上，我們被跟蹤了。"
秦默剛系好衣帶，就聽巷口傳來腳步聲。楚臨風將他推到墻邊，自己縱身躍上屋檐。月光下，三個穿六扇門服飾的捕快正挨家搜查，為首的赫然是楚臨風最得力的副手——鐵手周滄。
"奇怪。"周滄停在巷口，狐疑地環(huán)視，"明明看到總捕頭往這邊......"
"周頭兒，會不會看錯了？"年輕捕快問，"總捕頭這會兒該在審那具古怪尸體啊。"
周滄突然抽動鼻子："硫磺味！"他猛地拔刀指向暗巷，"出來！"
秦默屏住呼吸。就在周滄即將踏入巷子的剎那，遠處傳來尖銳的哨聲——衙門方向起火了。三人立即轉(zhuǎn)身奔去。
楚臨風飄然落下："調(diào)虎離山？"
"不，是真出事。"秦默指向天空，衙門上空騰起的煙霧中隱約有青銅色光點，"時辰閣在銷毀證據(jù)。"
他們趁機潛往城南。途經(jīng)一處算命攤時，楚臨風突然駐足。攤位上擺著面青銅鏡，鏡面蒙著黑布，布上繡著七星圖案——與秦默胸口的印記一模一樣。
"蘇半夏的標記。"楚臨風掀開黑布，鏡中竟映出茶肆內(nèi)部的景象：一個穿杏黃衫子的少女正在碾藥，身邊站著個戴斗笠的高大男子。
秦默瞳孔驟縮——斗笠男子撩起面紗的瞬間，他看到了林妍的臉！
"時空同位體......"他喃喃道。鏡中"林妍"似乎有所感應(yīng)，突然抬頭"看"向鏡外。秦默胸口突然劇痛，六顆光點同時亮起，在皮膚上灼燒出縷縷青煙。
楚臨風迅速蓋回黑布："她在通過鏡面定位我們！快走！"
兩人剛離開攤位，青銅鏡就炸裂開來。碎片如利箭般射向四面八方，其中一片擦過秦默臉頰，留下道滲血的傷口。
"你的血......"楚臨風突然盯著他臉上滑落的血珠——在月光下，血中竟有細小的青銅色顆粒流動。
秦默想起觀測站說過的話："我體內(nèi)有時空錨點的物質(zhì)？"
"不止。"楚臨風沾取少許血珠抹在自己銅鏡上，鏡面頓時浮現(xiàn)出縱橫交錯的光線，組成京城立體地圖，其中七個紅點格外醒目，"你的血能激活時空坐標。"
最亮的紅點正在他們前方不遠處——城南舊茶肆。
茶肆門窗緊閉，檐下卻掛著盞青銅燈籠，燈罩上刻著繁復(fù)的星圖。楚臨風有節(jié)奏地叩響門環(huán)，三長兩短，停頓后再兩長一短。
門開了一條縫。少女的聲音傳出："天樞晦明？"
"瑤光當空。"楚臨風對答如流。
木門完全打開。碾藥的杏黃衫少女——最多十五六歲——警惕地打量著他們："師父說你們會來，但沒說......"她突然盯著秦默的臉，"你的傷！"
秦默這才發(fā)現(xiàn)臉上的傷口已變成青銅色，且正在緩慢擴散。少女不由分說將他拽進屋，反手鎖門后掀開藥碾——底下竟是個暗格，里面擺著七根銀針，每根針尾都綴著不同顏色的寶石。
"北斗七針？"楚臨風略顯驚訝，"蘇太醫(yī)連這個都傳給你了？"
少女沒答話，取針如飛，在秦默傷口周圍連下六針。寶石依次亮起，將擴散的青銅色逼回傷口。最后一針落下時，秦默突然看到幻象：
——現(xiàn)代醫(yī)院的病房，林妍的注射器終于刺入"他"的脖頸；
——玄都觀地宮里，二十八歲的"林妍"正將青銅鏡碎片按入某個昏迷男子的胸口；
——還有第三個畫面：眼前這位蘇半夏，渾身是血地躺在一口青銅棺材里......
"時空回響。"少女拔針解釋，"你看到的都是可能發(fā)生的未來。"她指向里屋，"師父在里面等你們。記住，無論看到什么都別碰任何鏡面物體。"
里屋比想象中寬敞，四壁貼滿黃符，中央擺著口青銅棺材。棺蓋透明，里面躺著個面容安詳?shù)闹心昴凶印乔啬诨孟笾锌吹降哪俏弧?/p>
"家父蘇太醫(yī)。"少女聲音突然成熟許多，"二十年前為救鎮(zhèn)北王世子，身中鏡毒而亡。這時辰棺能延緩毒性發(fā)作，但......"
棺中人突然睜開眼睛。瞳孔完全是青銅色的。
"楚賢侄。"蘇太醫(yī)的聲音直接從棺材內(nèi)部傳出，帶著金屬回音，"你終于來了。林閣主等了你二十年。"
楚臨風按住刀柄："蘇世伯，您說的林閣主是......"
"時辰閣主林妍啊。"蘇太醫(yī)詭異地微笑，"你的未婚妻，不是嗎？"
秦默和楚臨風同時變色。就在這時，外間突然傳來鏡面破碎的聲響。蘇半夏沖進來，臉色慘白："他們找到這里了！至少十個鏡奴包圍了茶肆！"
楚臨風迅速推倒藥柜堵住窗戶："有密道嗎？"
"有，但......"蘇半夏看向棺材，"得帶上父親。"
青銅棺中的蘇太醫(yī)突然劇烈抽搐，皮膚下浮現(xiàn)出密集的青銅紋路："太遲了......她已經(jīng)激活了我體內(nèi)的鏡種......快走！"
棺材開始發(fā)光。秦默胸口的六星印記隨之發(fā)燙，與棺材產(chǎn)生共鳴。最恐怖的是，他清晰看到蘇太醫(yī)的胸口浮現(xiàn)出第七顆星——正是自己缺失的那顆。
"天樞星在你父親體內(nèi)！"秦默猛地明白過來，"時辰閣用他當活體坐標！"
楚臨風當機立斷，一刀斬斷棺材與地面的青銅鎖鏈："帶路！"
蘇半夏掀開地板露出暗道。四人剛鉆進去，茶肆屋頂就被某種巨大力量掀開。月光下，七個穿青銅鎧甲的身影凌空而立，為首的正是斗笠女子——她摘下斗笠，露出一張與林妍一模一樣的臉。
"楚郎。"女子聲音溫柔得可怕，"二十年的捉迷藏，該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