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無名告訴了鄭肖淮幾個人,想要破解山鬼的詛咒,逃離這座兇墟,就要想辦法得到染血的黃金,把它和山神令一起,投入封魂嶺盡頭山神廟的大鼎之中。
其中,染血的黃金,被藏在鬼首的巢穴。
“鬼首,是那幫山鬼的頭領(lǐng),”桑無名的眼中閃過莫名的恐懼之色,“它生前,就是負(fù)責(zé)押送黃金的總鏢頭杜傳山,是造成這一切慘劇的罪魁禍?zhǔn)?,就是他下的命令,殺人放火,栽樁嫁禍,而且——?/p>
“我就是死在他的手下?!?/p>
本來興奮的幾個人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畢竟,山鬼皮糙肉厚、悍不畏死,迄今為止,死在他們手里的山鬼,都是用計謀和偷襲,并且,應(yīng)該算是山鬼中的弱者。
鄭肖淮、李鑫和徐嬌,這三個親手擊殺山鬼的人,則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那位手持巨斧、身披盔甲的山鬼將軍,若是真的單打獨斗,他們必死無疑;哪怕他們的技巧再好,力量方面依然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那么,作為總鏢頭,武藝最強的鬼首,又會是何等的兇焰滔天。
鄭肖淮的眼中閃過一絲晦暗,心想,這樣看來,對付鬼首,只能智取,不能硬來。
這時,李鑫突然說道:
“既然話都已經(jīng)說明白了,那么,你就把山神令交給我們,到時候,我們一定可以拿到黃金,讓你弟弟早日安息?!?/p>
說罷,李鑫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桌子上的山神令,并且用不懷好意的目光側(cè)面打量著鄭肖淮三人。
顯然,他是想將這件關(guān)鍵道具據(jù)為己有,畢竟,如果桑無名說的解除詛咒的方法是正確的,那么,這面殘缺的令牌就是臨時工們的命脈;誰能拿到它,誰就能在五人的團隊中占據(jù)主動。
本來地圖在鄭肖淮手里這件事就讓李鑫分外不爽,他當(dāng)然不可能讓鄭肖淮再把山神令拿走。
結(jié)果,桑無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直接開口拒絕:
“對不起,山神令不能交給你?!?/p>
李鑫眼神一冷,語氣中帶著火氣:
“你什么意思?”
老村長的神情未動,聲音低沉如一口老鐘:
“因為,你不配。”
全場的氣氛驟然凝固——
桑無名抬頭看著李鑫因暴怒而扭曲的面容,渾濁卻沉靜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內(nèi)心,話語緩緩?fù)鲁觯?/p>
“你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殺氣凝而不散······并不比那些山鬼強到哪去,這么重要的東西,我豈能交給一個兇惡之人。”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李鑫的憤怒,他雙目赤紅,狀若厲鬼,猛地起身,伸手去搶桌上的山神令,嘴里嘶吼道:
“老東西,你一個死人,憑什么說我不配?今天,我就要把它拿走——”
話音未落,一道殘影劃過。
“砰!”
李鑫感覺到,整個人被一股完全無法抗衡的力量震飛,猛地撞破木門,摔在屋外的青石地上,濺起塵土飛揚。
他臉色慘白,喉頭直接涌出一口血,躺在地上,一時間無法行動。
屋內(nèi)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交手驚呆了;鄭肖淮也略感意外地看著桑無名,沒想到他干枯瘦小的身體下,竟然隱藏著如此可怕的力量。
這時,桑無名看向鄭肖淮,目光中多了一點復(fù)雜的審視與期望,他問道:
“枯骨林里,我的靈魂出現(xiàn),為你重繪了地圖;到了村子里,又是你發(fā)現(xiàn)了我留下的筆記,并且?guī)缀跬茰y出了整件事的真相?!?/p>
他邊說著,邊舉起手中的山神令,遞到了鄭肖淮的眼前。
“我想問你——你,能否帶著它,走到這座封魂嶺的盡頭,完成獻(xiàn)祭,斬斷詛咒,讓我的弟弟能夠徹底安息?”
“你能做到嗎?”
鄭肖淮沉默了一息,然后鄭重地點頭:
“我盡量?!?/p>
聽見鄭肖淮作出承諾,桑無名臉上的褶皺仿佛都舒展開了,他喃喃地重復(fù)了一句:
“······好啊,好啊?!?/p>
聲音低啞而溫和,像是卸下了千斤的重?fù)?dān),多年的執(zhí)念終于有了歸宿。
緊接著,他將山神令交給了鄭肖淮,自己緩緩站起身來,身影在昏暗的燭光下被拉長、變得稀薄,仿佛要從這具干枯蒼老的肉身中掙脫。
他望著四個人,輕聲道:
“這枚山神令,是我在這座封魂嶺中唯一的寄身之所;失去了它,明天的我就和外面的那些孤魂野鬼一樣,忘掉自己是誰;與其那樣,倒不如用我這殘魂,最后助你們一臂之力吧?!?/p>
話音落下,桑無名的身軀開始慢慢化作一縷縷縹緲的青煙,四散于屋中,如霧氣般旋繞,隨后又逐漸收攏,凝聚成一道淡金色的光芒,緩緩沒入鄭肖淮手中的山神令里。
隨即,這面殘缺的令牌輕輕一顫,上面的部分竟然得到了補全,重新浮現(xiàn)出一個古樸、金色的“山”字。
感受到老村長的氣息徹底消散,鄭肖淮將微微發(fā)熱的山神令收了起來。
如今他們已經(jīng)知曉了詛咒的真相,也知道了如何去破解,那么,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天亮之后,朝著真正的封魂嶺進(jìn)發(fā),想辦法從鬼首的老巢中取得染血的黃金。
這時,他下意識地看向屋外,眉頭頓時緊皺:“李鑫呢?”
聞言,另外三個人的視線也同時飄向屋外,卻發(fā)現(xiàn),本應(yīng)該躺在地上的李鑫,此時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翔宇頓時驚呼道:
“臥槽,他人呢?”
幾人提著燈籠,走出屋子,四下搜尋,卻始終找不到李鑫的蹤跡。
最后,陳鳶在村口殘破的石階下,發(fā)現(xiàn)了一攤未干的血跡,和一串深淺不一、疑似受傷的腳印,延伸的方向,正是村子通往封魂嶺的小路。
李鑫竟然獨自一人離開了。
鄭肖淮將視線望向徐嬌,卻沒有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一絲的憤怒或悲傷,反而感覺異常的平靜,就像李鑫從來不是她的同伴,沒有拋下她一樣。
這個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閱人無數(shù)的鄭肖淮在徐嬌的身上體會到了一種奇怪的割裂感。
然而此刻,進(jìn)入兇墟的八位臨時工只剩下了一半,他不愿再橫生波瀾;而且,他的手中有地圖和山神令,陳鳶和趙翔宇也是他身邊的人,若是想要活著離開這座兇墟,徐嬌僅剩一人,就一定會選擇合作。
鄭肖淮看了一眼天色,此刻月明星稀,距離日出應(yīng)該還有些時間,于是,四人商量之后,打算回到村中的客屋里,進(jìn)行最后的修整。
明日一早,出發(fā)封魂嶺。
······
林中小路荒涼幽暗,此刻霧氣如蛇,纏繞著每一寸樹影。
這條路上的樹木遠(yuǎn)不如枯骨林中的高大,腳下也不再是泥濘的草叢,而是堅實的土地,李鑫邁著一瘸一拐的步子,咬緊牙關(guān)地前行著。
他的拳頭握緊,指節(jié)泛白;怒意灼燒著胸膛。
“我一定要殺了他們?!?/p>
他低聲咒罵,聲音像是從喉骨深處擠出來的裂響。
李鑫選擇一個人獨自離開,就是為了埋伏在山里,明日一早趁著鄭肖淮等人進(jìn)山時,將他們統(tǒng)統(tǒng)殺光,以泄心頭之憤。
其實,桑無名說的一點都不錯,在進(jìn)入兇墟之前,李鑫就是個雙手沾滿鮮血的連環(huán)殺手。
至于徐嬌,則是為他提供各種情報和作案場地、工具,并且為他清理很多殺人后留下的痕跡。
他本以為,自己和徐嬌是一根弦上的螞蚱,結(jié)果,自從進(jìn)入這次兇墟以來,她卻開始變得不對勁——除了合作擊殺山鬼那次,其它的時候,他能明顯感覺到,徐嬌對自己的態(tài)度,有一種疏離和隔閡;尤其是剛剛他被桑無名打傷的時候,徐嬌望著自己的眼神,讓他記憶猶新——
她仿佛是高高在上地,審視一只上躥下跳的小丑,眼睛里充滿了冰冷和不屑。
李鑫沒想明白到底她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此刻瘋狂的殺意讓他把徐嬌同樣列上了死亡名單。
至于能否完成委托,他失去理智的腦子已經(jīng)顧不上了。
這時,李鑫突然感覺一股陰風(fēng)吹過,吹得他脊背發(fā)涼。
接著,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翻卷的濃霧中,一具無比高大的身影,正在緩緩地朝他逼近。
他想要逃跑,卻發(fā)現(xiàn)雙腿突然不知為何,失去了力氣,最后只能踉踉蹌蹌地跌坐在一棵樹旁。
于是,他看到一匹通體灰白、雙眼發(fā)紅的鬼馬踏著地面,直奔他而來。
馬背上的身影高大陰沉,卻沒有頭顱。
它直挺挺地坐在馬鞍上,手持一桿鋒利的方天畫戟,胸口嵌著一張猙獰的人皮面具,背后的紅色披風(fēng)獵獵作響,仿佛死神在自己的領(lǐng)地巡游。
李鑫在看到這只怪物的第一秒鐘,內(nèi)心就浮現(xiàn)出了它的名字——
鬼首。
它一定就是鬼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