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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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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風,已經(jīng)有了寒意,穿過小區(qū)花園時,帶起一陣簌簌的聲響。

十月的銀杏葉落得像一場遲緩的金色雨,柔軟地鋪滿了步道,又沾在花圃低矮的冬青叢上。

空氣里浮動著草木凋零前那種帶點甜的澀味,混著一點潮濕泥土的清冷氣息。

幾只灰尾巴的麻雀在枯草地上蹦跳著,啄食草籽,偶爾被風吹落的葉子驚動,

才不太情愿地撲棱起翅膀,飛落到光禿禿的紫藤架上。

楊哲習慣性地避開了步道上被掃堆的落葉——踩上去那綿軟厚實的感覺很好,

但他更愿意看見它們自然鋪展的樣子。他走得很慢,左手插在深灰色夾克的口袋里,

右手指尖習慣性地拂過經(jīng)過的石楠叢微涼的葉片。他在一顆格外粗壯的銀杏樹下停下腳步,

抬頭望著枝頭尚存的金黃,仿佛在透過那些扇形的小葉子讀著什么隱秘的刻度。他彎腰,

小心地撿起一片脈絡(luò)清晰、形狀完美的落葉,夾進隨身那本厚墩墩的舊筆記本里。

指尖捻過紙張邊緣時,能感覺到那上面熟悉的紋理。不遠處傳來孩子高亢而委屈的哭聲,

打破了這份秋日的寂靜。那聲音離他不遠。楊哲循聲望去,穿過幾棵稀疏的玉蘭樹,

看到不遠處的木質(zhì)長椅旁,蹲著一個人影。是一個年輕女人,身形單薄,

穿著件米白色的薄款羽絨服,背對著他,懷里緊緊摟著一個看起來只有三四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哭得很兇,小臉漲得通紅,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滾下來,

小身子在她媽媽懷里一抽一抽的。

“嗚……螞蟻咬我……爬腿上了……嗚嗚……媽媽……”孩子帶著哭腔斷斷續(xù)續(xù)地喊著。

女人的聲音很柔,帶著一種強撐著的耐心和掩飾不住的倦意:“哦,寶寶不哭,螞蟻走掉了,

看,媽媽把它們趕跑了。不怕不怕,苗苗不怕……”她一邊輕聲哄著,

一邊快速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輕輕拍打孩子的背和褲腿位置。隨著安撫的動作,

女人柔順烏黑的頭發(fā)滑落到頰邊,又被她有些散亂的思維下意識地拂開。

楊哲在原地躊躇了片刻。他不習慣主動接觸陌生人,尤其是帶著陌生孩子的陌生人,

那意味著潛在的高度的不可控性。孩子尖銳的哭聲在持續(xù),

女人動作里的無助和疲憊越來越明顯。

、被小女孩慌亂蹬開的那一小隊黑色螞蟻上——它們在松軟的泥地上拖拽著什么白色的碎屑,

排著歪歪扭扭卻異常明確的隊列。他抿了抿唇,終于還是一手揣著筆記本,

一手下意識地在褲縫上蹭了一下,慢慢走了過去。腳步踩在厚實的落葉上,

發(fā)出細碎的、干燥的“沙沙”聲。他在長椅后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稍微放大了點聲音,

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隨和:“呃……不好意思打擾了。

”他指向地上那隊小小的搬運工,“那個……不是咬人的螞蟻。看,是行軍蟻的一種,

個頭大,力氣也大,應該是找到吃的,正忙著搬家呢。”他頓了頓,

看見小女孩含淚的大眼睛帶著警惕和好奇從她媽媽肩頭偷偷瞄過來,

從筆記本的夾頁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片小心保存的、葉脈如同細密金線織就的橙紅楓葉標本,

遞向小女孩,“喏,你看這個小勇士,像不像它們扛在隊伍前面探路的旗子?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薜么蜞玫男∨⒄0椭鴿皲蹁醯拇笱劬Γ抗鈴奈浵伾砩?,

移到了楊哲捏著楓葉的修長手指上,最后定在了那片仿佛燃著一小簇火焰的楓葉上。

她抽噎的頻率明顯低了下去,嘴巴癟了癟,臉上還掛著淚珠,

聲音里卻沒了剛才那種尖銳的恐懼,好奇占了上風:“旗……旗子?”“對呀,

”楊哲趁機蹲下一些,讓自己的視線和小女孩齊平,語氣更緩了一點,“它們排著隊,

扛著糧食回自己的家里去,就像森林里勇敢的小兵一樣。你看,它們在趕路呢,可忙著呢,

不會停下來特意咬小朋友的腳丫子的。

”小女孩的目光完全被那片在微風里似乎會自己輕輕抖動的楓葉吸引住了。淚痕還在臉上,

但好奇徹底沖垮了哭意。她伸出沾著點泥土的小手指,試探著碰了碰標本那光滑堅硬的葉面,

又飛快地縮回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媽媽。女人一直維持著環(huán)抱孩子的姿勢,

從楊哲出聲到靠近蹲下解釋,她只是側(cè)過臉默默聽著,沒有立刻抬頭。此刻孩子安靜下來,

她才明顯松了口氣,這才抬起頭,看向楊哲。楊哲這才第一次完整地看清這位年輕母親的臉。

不算第一眼就驚艷的那種,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憔悴,尤其眼下有一圈淡青的陰影,

但輪廓清秀干凈。她對著楊哲牽動了一下嘴角,那笑容很淺,像薄冰映著的微光,

帶著點謝意,卻又透著一股深深的、沉淀下來的疲憊。“謝謝你?!彼穆曇粢彩菧\的,

像秋日清晨蒙在草葉上的霧氣,“苗苗膽子小,又怕蟲子。”暖意消散得快,

日頭正一點點被遠處起伏的灰色住宅樓吞沒。楊哲站起身,

感覺到深秋傍晚的涼氣攀上了腳踝,仿佛有細小的冰針在往骨頭縫里鉆。

寒意讓他不自覺地輕微瑟縮了一下。他留意到女人抬手,

溫柔地替那個叫苗苗的小女孩把滑落到額前、有點汗?jié)竦乃榘l(fā)攏到耳后。

就在那動作極自然地收回去的一瞬,

楊哲的目光被某種東西牽住了——在那根纖細而忙碌的無名指根處,

殘留著一圈極淡極淡的白皙痕跡。像一段長久隱秘的淤痕,

又像是某種被時間刻意打磨過、卻終究未能徹底消弭的標記。

它如此微弱地印在指節(jié)的轉(zhuǎn)折處,若非此刻光影恰巧流轉(zhuǎn)到那個角度,幾乎不可能被察覺。

那痕跡帶著某種不言自明的重量,讓楊哲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懊缑绾芟矚g這片葉子。

”女人微微仰頭看他,那點謝意又重新清晰了一些,“你……住這個小區(qū)?

”她的視線掃過他手里的筆記本,目光在那夾滿了各類植物標本的厚重冊頁上流連了一瞬。

枯草和冷風的味道更濃了,提醒著黑夜的逼近。“嗯,就前面那棟,十六號樓。

”楊哲點點頭,語速不自知地快了一點,“我叫楊哲,在這里住了有幾年了。

”他的拇指不自覺地摩挲著筆記本磨得起了毛邊的硬殼封面?!拔倚樟郑滞?。

我們剛搬來兩個月不到,”她的目光在楊哲臉上停留了短暫的一刻,又飛快地掠開,

落在又開始對螞蟻路線感興趣的女兒身上,“在七號樓那邊。

”她的聲音里有種輕微的生疏感,像初春剛解凍的溪水,帶著點試探的涼意。

空氣有片刻的沉默,只有微風吹過樹葉間隙的窸窣聲,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模糊車笛。

路燈的光圈在暮色四合中一點點掙扎亮起,冰冷的光暈邊緣切割著越發(fā)濃稠的灰藍色。

“媽媽……冷?!泵缑绾鋈煌龖牙锟s了縮,小聲嘟囔。林晚立刻收回目光,摟緊女兒,

歉意地對楊哲笑了笑:“真不好意思打擾你。苗苗有點冷了,我們得回去了?!薄皼]關(guān)系,

孩子要緊。”楊哲連忙側(cè)身讓開一點路。他看到林晚動作略顯吃力地將孩子抱起來。

女孩軟軟地依偎在母親頸側(cè),小臉貼著那件米白色的薄羽絨服,

長長的睫毛還帶著濡濕的痕跡。“再見。”林晚抱著女兒從他身旁走過,低聲說了一句,

聲音很快融化在漸起的風里。一小片金黃的銀杏葉被風卷著,

打著旋兒追逐了一小段她們離去的背影。楊哲站在原地,

看著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朦朧的燈光下被投成細長的影子,順著步道拐過一叢常綠的冬青樹,

最終消失在單元樓幽深的口子后面。暮色徹底沉降下來,

傍晚殘留的最后一絲暖意也被凜冽取代。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無名指的指根處空空蕩蕩,只有皮膚自然的褶皺。他攥攏掌心,

感受著指腹觸碰掌心的微微壓迫感。直到確認她們的背影確實消失不見,他才收回目光,

重新把視線投向那棵粗壯的銀杏,以及樹下忙碌依舊的螞蟻隊伍。

它們堅定地搬運著屬于它們的負擔,在漸濃的秋夜中奔向無人打擾的角落。他呼出一口氣,

白霧在微涼的夜色里迅速消散不見。幾天后的傍晚,天氣陰沉得厲害,

厚重的鉛灰色云層壓得很低,幾乎觸手可及??諝饫锏乃殖恋榈榈模ぴ谄つw上,

風卷過來,帶著一種近乎刺骨的濕冷,預告著醞釀中的一場大雨。楊哲像往常一樣,

在小區(qū)花園那條步道上走著,手抄在口袋里,指節(jié)隔著布料輕輕蹭著兜里的鑰匙。

他在一個岔路花壇旁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前幾天那個位置,那隊螞蟻已經(jīng)不知所蹤,

只剩一小片被反復踩踏而變得格外泥濘的地表。他的視線越過低矮的花叢,

狀似隨意地向長椅方向飄過去。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長椅那頭向他這邊走來。

林晚牽著小苗苗的手,兩人走得很慢。小丫頭今天穿了件明黃色的雨衣,戴著小帽子,

像一只搖搖擺擺的小鴨子。雨衣明顯大了些,過長的下擺不時絆住她的步子,

林晚便低頭幫她提起一點。她們的步伐不緊不慢,似乎只是在散步消食,

或者在等待一場遲來的約定??諝饫锬枪沙翋灥臍庀⒃絹碓街?,

像一只無形的手扼緊了每個人的呼吸?!皸钍迨?!”小丫頭眼尖,遠遠地就認出了他,

頓時脆生生地喊起來,掙脫開媽媽的手就要往他這邊跑。那張小臉蛋上興奮的紅暈清晰可見。

“哎,苗苗小心腳下!”林晚連忙緊走兩步追上,重新牽住她,然后才抬起頭,看向楊哲。

楊哲看見她眼里先是一點意外,隨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目光自然地落在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上——那只手不久前遞出過一片“小勇士”的楓葉標本。

一絲很淺的笑意在她唇角漾開。“是你啊。這么巧,又碰到了?!薄笆前。睏钫茏呓鼉刹?,

很自然地在苗苗面前微微屈膝,目光與她齊平,“今天出來玩?

”他看向苗苗那張?zhí)煺媾d奮的小臉。這距離,

他能清晰嗅到孩子身上奶香混合著雨衣塑料味的氣息?!俺鰜砜椿ɑ?!

媽媽說快下雨了不能玩太久……”苗苗語速很快,

手指著遠處人工湖邊幾棵還在勉強支撐開花的晚月季。楊哲的目光順勢投向那幾株遲暮的花,

眉頭微微蹙起,不自覺帶上了點職業(yè)性的審視意味?!班?,花期快過了,

而且這個天氣……”他沒說下去,目光重新回到苗苗臉上,語氣變得輕快了些,

“不過沒關(guān)系的苗苗,冬天過去,花兒們睡醒了,會開得更多更漂亮?!彼酒鹕?,

視線轉(zhuǎn)向林晚。風猛地掀起她額前的碎發(fā),露出光潔的額頭和那雙帶著點倦意的眼睛,

讓她此刻看起來有些異樣的脆弱。他這才注意到,今天的林晚只穿著一件深色薄毛衣,

套著件明顯單薄的針織外套,在這樣濕冷的天氣里顯得極為不搭?!斑@天氣看起來有點懸,

感覺雨隨時會下來,風也大。你們…早點回去比較好。”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明顯的關(guān)心。

“嗯,正準備帶她回了?!绷滞睃c點頭,伸手把女兒被風吹亂的雨衣帽子整理好,

“剛剛帶她在附近點心鋪買了個小蛋糕,答應回家再吃的?!彼f著,

另一只手提著的、印著粉色小熊圖案的紙袋略微晃動了一下,塑料袋摩擦發(fā)出細瑣的聲響。

里面露出的紙盒一角,貼著精致的糕點商標。就在這時,

天際深處毫無預兆地傳來一聲沉悶的滾雷。轟隆——!聲音仿佛貼著云層碾壓過去?!鞍?!

”小苗苗嚇得尖叫一聲,猛地一頭撲進林晚的懷里,小身子緊緊貼住媽媽,

兩只小手死死揪住她的衣擺,像一只受驚的小獸。林晚也被這驟然爆發(fā)的驚雷弄得心頭一悸,

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但在女兒撲上來的瞬間,

幾乎是本能地張開雙臂將那個小小的、顫抖的身體護住,

一只手迅速而有力地按在孩子的后腦勺,用身體形成屏障。她自己也微微弓起了背脊,

仿佛要用單薄的后背替女兒扛住所有不可測的威脅。楊哲下意識地往前傾了一下身體,

隨即又站定。眼前這對緊密相依的母女,像礁石般短暫地凝固在昏沉暮色和料峭寒風中。

他的目光掃過林晚攥著紙袋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

又迅速回到她緊繃的、籠罩著女兒身體的側(cè)面輪廓上??諝饫锏暮馑坪醺坦橇艘恍?,

風刮過皮膚,帶著明顯的濕意。那件薄毛衣在這種氣候下,的確不夠抵御風雨的侵襲。

雨點就在這時砸了下來。先是疏疏落落、豆大的幾滴,試探性地拍在地上,

濺起輕微的土腥味和塵埃。緊接著,雨線驟然變得密集而堅硬,

噼里啪啦地打在花壇的冬青葉面上、砸在冰冷的水泥步道上,發(fā)出越來越響亮的沙沙聲,

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突如其來的驟雨驚醒。寒意像是有了實體,

順著濕透的衣料迅速滲入皮膚深處?!坝甏罅耍 睏钫芴岣吡寺曇羯w過雨聲,眉頭緊緊鎖起,

“快走!”他本能地朝著靠近林晚的方向邁了半步,手臂抬起,卻懸在半空,

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自然地提供一種庇護。林晚一手緊緊摟著女兒,

一手攥著那個裝著蛋糕的、此刻顯得多余又累贅的紙袋,匆忙抬腳,

雨水在她額前的發(fā)梢迅速凝成小水滴滾落。剛邁出一步,

小苗苗腳下濕滑的泥地讓她一個趔趄,林晚慌忙去拉,

另一只手上的紙袋立刻被這動作帶得失去了平衡——楊哲的手在那一瞬間下意識地伸出。

他沒有去碰林晚的手臂,也沒有觸碰仍在瑟瑟發(fā)抖的小丫頭,只是迅速而穩(wěn)當?shù)兀?/p>

一把托住了那個眼看就要被甩脫墜地的蛋糕紙袋底部,穩(wěn)穩(wěn)地把它撈住了。

雨水打濕了他露在夾克外面的手背,冰冷的觸感讓他微微一顫。但他托著紙袋的手沒有松開。

紙袋沉甸甸的,帶著孩子期待的溫度?!爸x……”林晚喘息著,聲音卡在喉嚨里,

驚魂未定地看著他那只及時伸出的手和被接住的東西,又迅速低頭查看女兒是否踩穩(wěn)。

目光相觸的剎那,她看見楊哲眼中那種瞬間被水浸濕的、無聲而明確的神情。無需多言,

她立刻明白過來——他的動作是那么干脆又界限分明,

僅僅是為她們減輕那一點微小卻確實存在的負擔。她深吸一口氣,

聲音在密集的雨聲中顯得有點飄忽,“謝謝?!薄案襾恚@邊近!

”楊哲護著蛋糕的手微微抬高,避免雨水直接濺到,

用另一條手臂在她們身前虛虛地擋了一下斜吹過來的雨絲——依舊是沒有真正觸碰到的距離,

但他的身體確實替她們遮蔽了一部分風雨。他指著一個方向,

那是被一排枝繁葉茂的玉蘭樹略略遮掩的單元樓入口,“走!”雨勢越發(fā)洶涌,

風聲裹挾著水汽在空曠的花園里橫沖直撞。在這片白茫茫的喧囂中,

三人踏著濕滑的路面奔跑起來,身影模糊不清。林晚的手臂始終緊鎖著女兒小小的身體。

楊哲奔跑在她們身側(cè)稍前一點的位置,步子邁得不快,刻意控制著節(jié)奏,

他手里穩(wěn)穩(wěn)地托著那個濕漉漉的粉色紙袋,冰涼的雨水順著他的手腕流進袖口深處。

雨水沉重地砸在傘形的玉蘭闊葉上,砰砰作響,匯聚成水流沿著葉脈邊緣嘩嘩淌下。

距離單元樓入口還有最后十幾步時,小苗苗腳下又是一滑,林晚心猛地一提,

手臂瞬間發(fā)力想穩(wěn)住重心。幾乎是同時,

楊哲一直懸空在側(cè)、保持著警覺姿態(tài)的左臂迅捷地、穩(wěn)實地格在了林晚搖晃的手臂下方,

強有力地撐了一把!那接觸短暫、冰冷而堅硬,隔著濕透的衣料,

純粹是緊急狀況下的骨骼力量傳遞。林晚只覺得肘彎處一股堅實的力量傳來,

穩(wěn)住了她因孩子牽動而失衡的重心,也穩(wěn)住了她幾乎被大雨澆熄的心跳?!靶⌒呐_階!

”楊哲收回手,聲音混在雨聲里,幾乎是吼出來的。

他率先一步踏上單元門入口干燥的遮雨平臺。單元樓門口狹窄的遮雨檐下,

空間驟然變得逼仄而安靜。門廳里那盞不甚明亮的節(jié)能燈散發(fā)出微弱的、帶著冷色調(diào)的光暈,

勉強映亮了小小一片區(qū)域。外面的世界仿佛被這狹窄的門洞隔離開來,

只剩下傾盆暴雨狂躁地沖刷著玻璃幕墻和混凝土地面,發(fā)出不間斷的巨大轟鳴。

林晚急促地喘著氣,彎著腰,雙手正慌亂地在小女兒濕透的雨衣上摸索。

米白色羽絨服早已被雨水淋透,深一塊淺一塊地黏在身上,頭發(fā)緊貼著臉頰脖頸,

水滴順著發(fā)梢不斷滴落到冰冷的地磚上。苗苗的小黃雨衣也被澆得變了形,

沉甸甸地裹在身上,小臉蛋煞白,睜著驚恐的大眼睛,身體還在輕微地打著抖。“寶寶別怕,

別怕啊,進來了,安全了,雨淋不著我們了?!绷滞淼穆曇粑⑽l(fā)顫,帶著明顯的不穩(wěn)定感。

她試圖解開那些纏在孩子身上、被雨水浸透后變得格外難纏的雨衣系帶。

冰冷黏濕的塑料繩似乎和她凍得不甚靈敏的手指作對。紙袋就歪在她腳邊,

盒子一角被雨水泡軟了,透出一點奶油的痕跡?!拔遥?/p>

我自己來……”林晚的手因寒冷和焦急而顯得笨拙,系帶在她指下繞成混亂的死結(jié),

她低低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努力平復喘息,“袋子里……好像濕了?!睏钫芊畔碌案獯?,

他身上的夾克也濕了大半,冰冷的衣料貼在手臂上很不舒服。他沒接林晚的話,

目光迅速掃過瑟瑟發(fā)抖的孩子:“孩子全身濕透了,得趕緊上樓擦干換衣服,當心著涼。

”他看到林晚努力維持鎮(zhèn)定卻越發(fā)慌亂的手指,果斷地向前一步,微蹲下身,

溫聲道:“苗苗,叔叔幫你解開小斗篷好嗎?” 他沒急著動手,耐心地等孩子的反應。

他淋濕的鬢角有水珠滴落。苗苗濕漉漉的小臉仰起來看著楊哲,

大眼睛里還有驚魂未定的水光,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這個說過“螞蟻是小勇士”的楊叔叔,

似乎在這個冰冷的避風港里辨識著安全的信號。她的小手緊緊揪著媽媽的衣角,

最終還是遲疑著點了點頭,動作很微小,但楊哲看得真切。林晚直起身,胸口還有些起伏,

看著楊哲沉穩(wěn)地伸出手,毫不理會那些冰涼黏膩的塑料系帶,

三兩下就利索地解開了苗苗雨衣領(lǐng)口和胸前那幾處死結(jié)。

濕重的明黃色塑料從他手中被剝下來時,發(fā)出嘩啦的聲響,裹在里面的小家伙瞬間輕松不少。

楊哲順手將那團濕漉漉、沉甸甸的雨衣接過,搭在一邊暫時堆放雜物的架子上。

“苗苗自己能走對不對?叔叔幫你拿蛋糕?!睏钫軟]看林晚,只是再次對著孩子放柔了聲音,

彎腰拿起那個被雨水淋濕、顯得有些狼狽的粉色紙袋,

上面憨態(tài)可掬的熊頭圖案因為水漬變得有些模糊變形?!班拧泵缑鐟艘宦暎?/p>

冰涼的小手去牽媽媽的手。楊哲這才看向林晚,走廊昏暗的光線映在她臉上,更顯蒼白疲憊,

發(fā)絲上凝成的水滴沿著脖子蜿蜒滑落。他斟酌了一下措辭,

語氣盡量平和自然:“你抱著孩子不方便,我住這單元,順路帶你們上去吧。

”林晚似乎還想推拒,可看著女兒蒼白的小臉和濕透的單薄衣服,

再看看外面絲毫沒有減弱跡象的暴雨,她張了張口,

最終所有的話語都化成了喉間一絲妥協(xié)的、沉重的氣流,只低低說了句:“那……麻煩你了。

”她彎腰抱起苗苗,孩子的重量讓她不由得顛了一下,才緊緊摟住。電梯在負一層。

楊哲伸手按了上行鍵,金屬面板上紅色的數(shù)字緩慢地跳動。狹小的空間徹底安靜下來,

只剩下電機運行的嗡嗡低鳴,夾雜著外面大雨擊打世界的巨大背景音,

還有苗苗時不時因寒冷而發(fā)出的細微抽氣聲。

楊哲能清晰地聞到空氣中濕衣服散發(fā)出的、混合著淡淡洗衣粉味道的水汽。他站著,

微微偏過頭看了一眼那對貼在一起瑟瑟發(fā)抖的母女,林晚的羽絨服因吸飽了雨水,

在光線下顯出沉黯的色澤。他沉默地轉(zhuǎn)過身,用半邊肩膀擋在了電梯門按鈕和指示燈面板前,

灌入更多寒氣的縫隙隔絕開來一點——這是一個在狹小空間里所能做到的最克制的守護姿態(tài)。

電梯終于抵達一層,叮一聲輕響。門緩緩滑開,樓道的感應燈應聲亮起,

投射出干燥而略帶暖意的光亮,與電梯內(nèi)冰冷的空氣和濕漉漉的三人形成鮮明對比。

這突如其來的光明甚至刺得人有些不適。楊哲拎著那個濕漉漉的蛋糕袋,率先走出電梯,

轉(zhuǎn)身等著林晚抱著孩子跟出來。走廊狹窄卻干凈,一側(cè)是緊閉的住戶門,

一側(cè)是不銹鋼扶手和通往上下的樓梯。他安靜地走在林晚母女身后約半步的距離,

步調(diào)放得極緩,刻意保持著一種無聲的護衛(wèi)跟隨。

光潔的米色地磚映出他們略顯踉蹌和濕漉的身影。

“四樓……”林晚的聲音帶著點力竭后的沙啞,

抱著孩子的手臂似乎因寒冷和疲憊而微微顫抖。她停在401門口,

一只手摸索著身上的鑰匙。動作明顯有些力不從心。

鑰匙扣上丁零當啷的聲音在寂靜的樓道里格外清晰。林晚嘗試了幾次,

冰涼的鑰匙似乎總找不到鎖孔,凍僵的手指也不聽使喚。細微的金屬刮擦聲透露出她的急躁。

楊哲安靜地站在一旁,沒有出聲催促,目光落在她顫抖著、摸索鑰匙的手指上。

那指甲修剪得很干凈,只是指尖凍得發(fā)紅。幾秒后,他視線微抬,

掃過401門上貼著的那個小小的、紅紙剪出的歪歪扭扭的笑臉——顯然是出自孩子的手筆。

紙的邊緣已經(jīng)有些卷翹,紅色也褪淡了些。終于,鎖舌咔噠一聲輕響,門被向內(nèi)推開。

一股混合著淡淡的幼兒奶味、殘留飯菜氣息和陳舊家具特有的干燥木質(zhì)的空氣撲面而來。

客廳的光線溫暖但有些微弱——只有角落里一盞落地燈亮著,燈罩是磨砂玻璃的,

投射出的光暈在地上形成一塊模糊的黃白色暖斑,勉強勾勒出沙發(fā)和茶幾的輪廓。

屋子并不大,顯得有些雜亂。“到家了!”林晚抱著女兒幾乎是沖進去的,腳步虛浮。

她將苗苗小心地放在鞋柜旁鋪著卡通小兔子圖案墊子的矮凳上,

立刻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氣一樣,膝蓋一軟,半靠在了冰冷的鞋柜門上喘著粗氣。

濕透的頭發(fā)黏在額際,臉頰兩側(cè)也沾著水漬,狼狽不堪。苗苗脫了鞋,

穿著小襪子的腳踩在冰涼的木地板上,又打了個哆嗦,小手無意識地蜷縮著。楊哲站在門外,

玄關(guān)的陰影恰好將他擋在了門檻之外,屋內(nèi)的光線只能延伸到他的鞋尖。

他將那個承載了這場雨中奔逃、此刻已徹底變形濕透的蛋糕袋輕輕放在門內(nèi)的地板上,

離干凈的木地板還有一小段距離,位置恰到好處,既避免濕氣沾染,

又能確保林晚一抬眼就能看見。動作很輕,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皷|西放這兒了。

”他終于開口,聲音不高,“你快給孩子換衣服,別凍著了?!彼糁菞l無形的邊界,

目光快速掃過屋內(nèi)模糊的格局和林晚背對著他、微微起伏的疲憊身影。

他看到墻上一排歪歪扭扭的稚氣涂鴉,顏色熱烈跳躍,在昏暗的光線下卻顯得有些孤單。

他垂下眼瞼,視線落在自己那袋子上滲出的深色水跡旁?!皠e傻站著!”林晚突然轉(zhuǎn)過身,

聲音拔高了些,帶著一種近乎尖銳的焦急,

瞬間打破了之前那層刻意維持的、疏離的客氣壁壘。她臉上是真切的窘迫和催促,

目光越過楊哲投向外面依舊瘋狂宣泄的瓢潑雨幕。“外面雨那么大!你衣服都濕透了!

快進來!這門口有冷風!”她幾乎是吼出來的,胸腔因用力而起伏著。她甚至上前一步,

伸手朝著楊哲的方向急促地做了個往里攏的動作。動作幅度很大,

差點帶倒了旁邊一個空的塑料置物架?;璋倒饩€下,她眼底的疲憊清晰地暴露無遺。

楊哲的目光在那張疲憊焦急的臉上停留了半秒鐘,那里面沒有客套的余地,

只有急切的命令式,以及更深層的不容錯辨的——對他淋濕狀況的擔憂,

甚至責備他之前的客氣。他幾乎下意識地遵循了這個指令。他向前邁了一小步,

厚重的鞋底踩在了門內(nèi)干燥的木地板上,留下一個清晰的、帶著泥水的濕腳印。

身體迅速被門廳微弱光線和空調(diào)殘留的溫度包裹住一小部分,

但大半邊身體還沉浸在走廊陰冷的空氣里。他站在那個腳印范圍之內(nèi),手臂自然垂落,

沒有任何再進一步的意圖?!皠e管我,先顧孩子!”他沉聲道,語氣不容置疑。

他看到孩子縮在矮凳上發(fā)抖,小小的身子裹在濕衣服里。

林晚像被這句話猛地拉回到最重要的現(xiàn)實。

她臉上那點因焦急和催人進來而生出的血色瞬間褪去,再次被深重的疲倦覆蓋?!懊缑纾?/p>

”她立刻丟開楊哲,撲到女兒身邊,雙手有些慌亂地扯開孩子貼身的毛衣前襟,

冰冷的針織濕透了內(nèi)里的小保暖衣,寒氣直撲指尖。苗苗蔫蔫地靠著她,眼皮半闔,

小嘴微張?!皨寢尅依洹泵缑绲穆曇艏毤毜?,帶著不正常的軟糯拖沓,

小腦袋往母親懷里拱。

那聲音里含混的鼻音和被不適打斷的含糊語句像一把小冰錐扎進楊哲耳膜里?!澳睦锢??

是頭痛嗎?是不是肚子也難受?”林晚的手掌立刻貼上孩子的額頭試探。

那滾燙的溫度隔著汗?jié)竦谋浒l(fā)絲傳到她掌心,像烙鐵一樣!林晚整個人都僵住了,

隨即猛地吸了一口冷氣,聲音瞬間變調(diào):“天哪!這么燙???

”她像是完全失去了對四肢的精確控制,猛地彎下腰,額頭幾乎抵上女兒燒紅的小臉,

手忙腳亂地想把孩子從濕漉漉的矮凳上抱起來,又不敢太用力搖晃。腳下一個不穩(wěn),

蹬著了剛解下來的濕雨衣,人跟著狠狠趔趄了一下,重重地撞在了旁邊的鞋柜上!砰!

鞋柜門被撞得一震,上面幾個零落的掛鉤小裝飾叮當作響。“寶寶?苗苗?看著媽媽!苗苗?

”林晚的聲音完全走了調(diào),帶著一種即將撕裂的恐慌。她跪在地上,

雙臂用力想要把似乎意識開始昏沉的孩子重新?lián)Ьo。她不斷呼喊著女兒的名字。

楊哲的瞳孔在下一秒驟然收縮!他清楚地看到苗苗軟綿綿地偎在母親懷里,

平日里那雙明亮活潑的大眼睛此刻眼神有些渙散,

對母親急促焦心的呼喚沒有給出明確的、應有的回應,小嘴只是無意識地張開閉合,

如同離水的魚。那種高溫之下的朦朧混沌感撲面而來。沒有任何時間猶豫。

楊哲一個大步跨到屋內(nèi)更深的位置,徑直闖入那片屬于她們的狹小卻充斥著混亂光暈的客廳。

他沒看林晚失措的臉,那雙眼睛死死盯住窩在那里、狀態(tài)明顯異常的孩子。

他迅速屈膝半跪在林晚和孩子斜前方,

保持著可以隨時接住孩子、但又不會擠壓到她們安全空間的距離。

地板上的濕印在他膝蓋處擴散開一小片深色水痕。“別動她!”楊哲的聲音異常低沉、沉穩(wěn),

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敲打在林晚緊繃的神經(jīng)上。林晚的動作猛地僵住,茫然地看著他,

臉上血色褪盡,只剩驚惶無助的灰白?!昂⒆蝇F(xiàn)在意識不清楚,你抱著搖晃只會加劇不適。

”楊哲的目光銳利地審視著苗苗呼吸的節(jié)奏和臉色的變化,語速快而清晰,“聽我說,林晚。

外面雨太大,一時半刻停不了。你現(xiàn)在立刻給苗苗換一身干燥保暖的里衣。外套不要裹太厚。

五分鐘后,門口集合,去醫(yī)院急診!”初冬的夜里,濃墨般的寒意如同浸透了水的厚氈布,

沉沉地裹住街角零星亮起的路燈。車燈在濕透的馬路上拖曳出模糊的暈影,

如同融化在水面下的殘焰。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冷而尖銳的氣息,

混著輪胎碾過路面殘水濺起的泥腥味。

林晚抱著嚴嚴實實裹在厚羽絨服里的小苗苗沖進寒風時,身體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女兒的額頭隔著衣服布料依然傳來令人心驚的灼熱。幾乎同時,

一輛黑色轎車疾馳著拐過路口,兩道雪亮的燈柱如同探照燈般粗暴地掃過,

猛地刺破了街角的陰暗角落。燈光恰好投在正打開車門準備上車的楊哲臉上,

光線掠過他眉峰蹙起的瞬間,將他眼底深處一抹不易察覺的陰影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亮處。

那只是一剎,快得像錯覺,車燈移開,那張臉隨即又隱沒在街燈昏黃的光暈下,

只有緊繃的下頜線顯得格外分明。楊哲一把拉開后車門,

聲音不容置疑地蓋過引擎的低鳴:“后座!”林晚被這短促的指令推著,來不及多想,

迅速將昏沉的孩子塞進后座,自己也跟著鉆了進去。車門在身后沉重地合攏,

隔絕了大部分外面喧囂的風雨聲。車內(nèi)空調(diào)開得很足,

暖風吹到臉上帶著點灰塵過濾芯的氣息。密閉的空間里,

小苗苗痛苦的哼唧聲和粗重的呼吸聲瞬間被放大了,像細密的針,扎在神經(jīng)末梢。

“苗苗乖……沒事了,很快到醫(yī)院了……”林晚的聲音有點抖,

她把女兒蜷縮的身體抱得更緊些,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焐熱她。

指腹能清晰地感受到孩子小身體的顫抖,那種異常的灼燙隔了幾層衣服依舊清晰無比。

她抬頭,通過內(nèi)后視鏡看向駕駛位。楊哲雙手緊緊扣住方向盤,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著白。

他眼神緊盯前方被雨刮器不斷擦清又立刻被雨水模糊的道路,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

車身陡然加速,以一種近乎粗暴的軌跡切入濕滑的車流,引來旁邊車輛憤怒的鳴笛。

喇叭聲尖銳刺耳,卻又立刻被車輪碾壓積水發(fā)出的巨大嘩啦聲吞沒。雨水被卷起,

狠狠拍打車窗兩側(cè)。

每一次明顯的過彎帶來的離心力都讓后座蜷縮的身體在慣性的拉扯下更緊地貼靠在門板上。

楊哲似乎感應到了后視鏡里的注視,喉結(jié)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唇線抿得更緊。

他騰出右手伸向副駕駛座摸索著什么。片刻,一個扁平的白色塑料藥瓶出現(xiàn)在他掌心。

他看也沒看,手臂越過椅背空隙,精準而穩(wěn)當?shù)剡f向后方。

藥瓶穩(wěn)穩(wěn)停在林晚垂落、因寒冷和緊張而微微痙攣的手邊幾寸的位置。

藥瓶上藍色標簽的字跡在車廂昏暗的光線下難以辨識清楚?!皩σ阴0被踊鞈业蝿?/p>

1歲以下可用劑量在瓶上標注區(qū)。有滴管,

”楊哲的聲音穿透了輪胎卷起水浪的聲響和女兒模糊的哼唧,每個字都清晰地落在林晚耳中,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近乎命令的篤定?!澳恪藢σ幌聵撕?,現(xiàn)在就喂。

物理降溫來不及了,先把高溫壓住是關(guān)鍵。

”那命令的尾音被一陣突然切入車流的廂式貨車刺目遠光燈打斷、削平,但意思清晰無比。

后視鏡里,林晚抬起毫無血色的臉,眼中驚疑閃過一瞬,

隨即被一種溺水者抓到浮木般的急促取代。她伸手接過那個冰涼的、棱角分明的白色藥瓶,

手指幾乎是撲上去的,因為太急而有些發(fā)顫。借著儀表盤微弱的光線,

她迅速辨識瓶身上的文字和刻度區(qū)。“三毫升……”她低聲念出來,

像是要確認這至關(guān)重要的信息給自己聽。楊哲沒再出聲,但他的沉默無聲地確認著。

車子再次猛然減速,沖過一個巨大的水坑,激起渾濁的巨大水浪潑灑在擋風玻璃上,

雨刮器瘋狂地左右擺動,刮出兩道短暫的扇形清晰視區(qū)。林晚咬著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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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3 12:3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