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要是林侯不愿，我也絕不強(qiáng)求?！辟Z代善作揖道歉，“此事本就是賈家不對，林侯只管順心而為。”
話倒是好聽，事兒卻做得難看。
林侯當(dāng)場翻臉：“賈代善你什么意思？打量我兒子只有你家姑娘可以娶嗎？我告訴你，我兒子有的是人想……”
“父親！”林海突然出聲，“讓我與三姑娘談?wù)劙伞！?/p>
林侯回頭：“如海？”
林如海嘆氣：“父親，只是談一談而已?！?/p>
榮國公做事一向縝密，不像是會做出換親之事的糊涂人。
他想知道讓榮國公這樣做的原因。
林侯不解，但尊重兒子。
他看了眼從進(jìn)門起就一直不曾開口的賈攸，神情不耐地?fù)]了揮手。
林如海起身走向賈攸：“三姑娘，請？”
說著，走在前面帶路。
賈攸跟了上去。
不久，二人來到院內(nèi)一株桂花樹前。
三月春寒料峭，桂花樹芽尚未萌發(fā)，看起來光禿禿的，讓人心情煩悶。
林如海到底年輕，眼底難免帶出了幾分忍耐。
賈攸并未拆穿：“林公子請勿怪罪父親，今日登門實乃父親挨不住我苦求，這才將我?guī)Я诉^來?！?/p>
林如海的腦子被這話攪成了一片漿糊。
什么叫做“挨不住我苦求，這才將我?guī)Я诉^來”？
這話聽著怎么不對勁？
下一刻，他的預(yù)感被證實了。
“我自聽說林公子得中探花便心生仰慕，但因你與妹妹有婚約在先，不好橫刀奪愛?！辟Z攸一雙桃花眼直勾勾盯著林如海，“幸而神佛憐我苦心，竟在兩家正式定親前得知妹妹心有所愛，我實不愿錯過這難得機(jī)會，所以……”
“還望林公子不要怪我唐突?！?/p>
林海何時見過如此大膽的女子？
他面色爆紅，下意識偏頭躲開了賈攸的目光，心臟卻已狂跳如雷，震得他幾乎聽不到其他聲響。
許久，林海勉強(qiáng)恢復(fù)冷靜：“婚姻大事，向來父母之命……”
賈攸打斷他的話：“父親很喜歡你?！?/p>
林如海噎住：“可是……”
“若林公子同意，我想林伯父也不會拒絕?！?/p>
“姐妹換親之事實在……”
“外界只知賈林兩家聯(lián)姻，并不知道與林公子定下婚約的是哪位姑娘。”
林如海一怔，似乎……
確實如此？
只是大家默認(rèn)，能與他相配的是賈家嫡女而已。
賈攸趁熱打鐵：“林家愿意和賈家聯(lián)姻，是看中了父親簡在帝心，能在皇上跟前說上話；是看中了賈家世交頗多，在朝中可以互相幫助；也是看中了賈家人丁興旺，可以為林家注入活力?！?/p>
“我說的可對？”
“但換了聯(lián)姻人選，這些并不會改變?！?/p>
“甚至因為愧疚，父親對你的幫助只會更多，對你的仕途更有好處?！?/p>
林如海再看賈攸，眼里多了幾分鄭重。
賈攸努力推銷自己：“婚姻是結(jié)兩家之好，無論嫁入林家的是我還是妹妹，都不會因此改變什么?！?/p>
“林公子也不必?fù)?dān)心我的教養(yǎng)問題?！?/p>
“榮國府專門辟了個院子讓姑娘讀書，榮府四姐妹并寧府幾個姑娘自啟蒙起就一起在里面讀書，學(xué)習(xí)內(nèi)容并無差別?！?/p>
“我生母早逝，又與妹妹年齡相仿?！?/p>
“太太憐我，便將我抱到正房與妹妹一起教養(yǎng)。我們不但平日坐臥一處，管家女紅也是太太親自教導(dǎo)?！?/p>
古代女子多有聯(lián)姻之責(zé)，本就不分嫡庶，一同教養(yǎng)。
史夫人又慣會做表面功夫。
兩姐妹的衣食住行相差不大。
她們的差別在史夫人平日只會親近賈敏，對她親親抱抱不說，嘴里也是一口一個“乖乖”、“乖女”、“敏兒”的昵稱。
而對賈攸，史夫人只有一個冷冰冰的“三姑娘”。
親近是萬萬沒有的。
便是兩姐妹一起出現(xiàn)，也是如此。
旁人也不會覺得不對。
賈攸又不是史夫人的親女兒。
若賈攸是普通小孩，被這樣區(qū)別對待十幾年，性子必定被養(yǎng)得偏激或懦弱。
可惜，賈攸不是。
所以連成為林家主母的最大阻礙——
性子的問題也不存在了。
林如海聽完賈攸的話，陷入了沉默。
賈攸再次開口：“家母雖只是榮府家生子，卻兄弟姊妹眾多，當(dāng)初也是剛被父親收房，便懷上了我。”
林如海猛地抬頭，又羞又氣：“你怎么能……”
你一個閨閣千金，怎可以如此直白地和外男談?wù)撨@種話題？
萬一他聽完心中介意怎么辦？
萬一婚事不成呢？
亦或者他品行不好，私自將此事傳揚出去了呢？
你名聲還要不要了？
賈攸雙眼含笑：“我相信探花郎的人品。你放心，這樣的話我只和你說。”
林如海：“……”
他當(dāng)即拂袖而去。
賈攸還以為他不吃這套，提腳就追。
林如海身高約有一米八五，賈攸卻不到一米七，二人步幅相差太大，她一路小跑也沒跟上。
但很快，林如海減緩了抬腳的頻率。
賈攸趕緊追了上去。
她正想開口，卻發(fā)現(xiàn)林如海臉上還有未褪盡的紅暈，眼神也格外飄忽，看天看地看風(fēng)景，愣是不敢與自己對視。
賈攸頓住，沒再開口。
她的人就像影子一樣，默默跟在林如海身側(cè)，耐心等他調(diào)整情緒。
她的視線恍若春日花香，若有似無地環(huán)繞在他周遭。
存在感極強(qiáng)。
被這樣看著的林海，莫名生出了一種自己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染上了這股香甜氣息的錯覺，一時心神微亂，難以冷靜思考。
許久后，他停下腳步。
林海認(rèn)真望著賈攸，溫聲道：“我已明白姑娘心意，只是兩家婚事還需征求父親同意?！?/p>
頓了頓，他補充，“我會盡快和父親說明情況。”
賈攸瞬間笑彎了眼：“那我等你好消息！”
林如海羞窘難言，轉(zhuǎn)身就走。
但即便如此，他也記得控制走路的步幅和頻率。
賈攸樂呵呵跟在身后。
她有些意外林如海的純情——
賈家未婚男子到了年紀(jì)都會在房中放一到兩個引導(dǎo)人事的丫鬟，等主母進(jìn)門再抬做通房。
林家作為勛貴，按理也會如此。
但有那方面經(jīng)驗的男性，會被她幾句話逗得臉紅？
林如海不知賈攸想法，回到正堂后便隱晦地沖著林侯點了下頭。
林侯皺眉。
他看向林如海身后的賈攸，目光審視。
賈代善及時開口：“林侯，不如你和令公子先商量一下？”
林侯果斷點頭，帶著林如海去了隔間。
林如海并未隱瞞，將賈攸說服自己的理由全告訴了父親：“兒子只是覺得，三姑娘這話說得有理。再加上，兒子也并不討厭她。”
林侯也被說服了。
反正林家需要的是賈代善的女兒。
娶誰不是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