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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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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如刀,刮過陰山腳下廣袤的雪原,卷起地上細碎的雪沫,打在臉上生疼。

匈奴單于冒頓的王庭大營,如同蟄伏在雪白大地上的一頭猙獰巨獸。營盤連綿,氈帳如丘,

最中心那座用巨大原木為骨、覆蓋著層層厚實氈毯與華麗獸皮的金頂大帳,

在昏暗天光下依舊散發(fā)著不容侵犯的威嚴。無數(shù)精悍的匈奴戰(zhàn)士裹著皮袍,

在營盤間沉默地巡邏,他們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氣中凝成白霧,

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四周無垠的雪野。這里是匈奴的心臟,是冒頓雄視草原的象征,壁壘森嚴,

殺機四伏。營地西側,幾座堆放草料和雜物的巨大氈帳附近,

幾個凍得縮手縮腳的匈奴輔兵正圍著一小堆篝火低聲抱怨著鬼天氣。誰也沒有注意到,

幾道比寒風更迅捷、更無聲的墨色身影,如同貼地滑行的幽靈,借著地形起伏和雜物的掩護,

悄然潛至。幾枚拳頭大小、包裹著厚厚油脂和引火物的黑色圓球,

被精準地滾入草料堆的深處、氈帳的背風角落。下一刻,幾粒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一閃而逝。

轟——!轟隆——!沒有預兆,沒有呼號!

數(shù)團巨大的、熾烈到令人無法直視的橘紅色火球猛地從草料堆和氈帳內部爆裂開來!

干燥的草料瞬間成為最完美的燃料,貪婪的火舌以恐怖的速度蔓延、升騰、舔舐著一切!

凜冽的北風成了最可怕的幫兇,風助火勢,火借風威,幾乎在眨眼間,

西側營地就化作一片洶涌澎湃的火海!“失火了!長生天??!”“草料!快救草料!”“火!

火!救火啊——!”刺耳的、變調的驚呼、凄厲的嘶喊、雜亂的奔跑聲、絕望的呼救聲,

混合著營帳燃燒發(fā)出的噼啪爆響和氈繩崩斷的“嘣嘣”聲,如同無數(shù)把鈍刀,

狠狠撕碎了王庭大營原有的秩序與威嚴!濃煙滾滾,直沖鉛灰色的天穹,

火星像狂舞的赤色飛蛾,被狂風卷向四面八方!無數(shù)匈奴士兵從溫暖的營帳中倉惶涌出,

有的甚至只穿著單衣,臉上寫滿了驚恐和茫然。救火的號角聲尖銳地響起,

卻顯得那么無力而混亂,被淹沒在巨大的聲浪里。整個營地,

像是被狠狠捅了一棍子的馬蜂窩,瞬間炸開了鍋!幾乎就在西側火起的同一剎那,營地東側,

距離金帳不遠的一片貴族聚集區(qū),那頂屬于冒頓心腹大將、以奢華著稱的華麗大帳附近,

更猛烈的風暴驟然爆發(fā)!“殺——!”一聲炸雷般的怒吼壓過了所有喧囂!

一隊全身覆蓋著厚重積雪、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的黑色身影,如同從地獄掙脫枷鎖的魔神,

猛地從雪窩中暴起!為首一人,身材并不特別魁梧,卻帶著一股撕裂一切的決絕鋒芒,

正是王離!他雙目赤紅,手中沉重的秦劍帶著積攢了無數(shù)日夜的刻骨仇恨,

狠狠劈向最近的一個匈奴百夫長!噗嗤!滾燙的鮮血在冰冷的空氣中噴濺出數(shù)尺遠,

那匈奴百夫長驚愕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頭顱已高高飛起!王離根本不去看那倒下的尸體,

腳步不停,如同虎入羊群,劍光潑灑,所過之處,殘肢斷臂橫飛,慘嚎聲不絕于耳!

他身后的秦軍死士如同沉默而高效的殺戮機器,結成緊密的小陣,長戈突刺,短兵劈砍,

弩箭在極近距離精準點射,將猝不及防涌出帳外的匈奴貴族和護衛(wèi)成片地掃倒!

混亂、血腥、死亡,在東側營地瘋狂蔓延!“敵襲!秦狗!是秦狗偷襲!”“護帳!

保護貴人!”“攔住他們!快!”金帳周圍,

那三重由冒頓最精銳的“金狼衛(wèi)”組成的鐵桶防線,在東西兩側同時爆發(fā)的巨大混亂中,

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一絲遲滯和騷動。

不少外圍的衛(wèi)士下意識地扭頭望向火光沖天的西側或喊殺震天的東側,

緊繃的神經(jīng)被這突如其來的雙重打擊狠狠牽動。就是現(xiàn)在!“大秦!風——!

”一聲清越而充滿玉石俱焚意志的厲嘯,如同九天龍吟,壓過所有嘈雜,

在距離金帳最近的正南方雪地中炸響!扶蘇,這位大秦的長公子,

此刻再無半分溫潤如玉的氣質。他猛地掀開身上厚重的白色偽裝,

眼中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烈焰,那是國仇家恨凝聚的滔天怒火,

是背水一戰(zhàn)、不成功便成仁的決絕!他如同一支離弦的、淬了劇毒的勁矢,

從雪地中暴射而出!手中那柄傳承自上古、劍身銘刻著玄鳥紋飾的秦王劍“定秦”,

在昏暗的天光下驟然亮起一泓秋水般的寒芒,仿佛感應到了主人此刻沸騰的戰(zhàn)意與殺心!

“隨我——鑿穿!斬首!”扶蘇的怒吼點燃了身后五十名精銳死士的血液!

五十條沉默的身影,五十雙噴射著復仇火焰的眼睛,緊隨著那道決絕的黑色閃電,

義無反顧地撲向那代表著匈奴最高權力的金頂大帳!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冒頓!

斬下他的頭顱!“攔住他們!”金帳前,

一名身披厚重犀甲、頭戴金狼盔的匈奴萬騎長終于從瞬間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發(fā)出野獸般的咆哮。他魁梧的身軀如同一座移動的鐵塔,

手中沉重的青銅長鉞帶著撕裂空氣的嗚咽聲,朝著沖在最前面的扶蘇當頭劈下!

這一鉞凝聚了他全身的力量,勢大力沉,足以將一匹健馬從中劈開!

周圍的數(shù)名金狼衛(wèi)也同時反應過來,長矛攢刺,彎刀斜斬,瞬間編織成一片死亡的金屬荊棘,

要將這膽大包天的秦人主將撕碎!扶蘇瞳孔驟然收縮,

全身的感官在巨大的生死壓力下提升到極致!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慢。

他清晰地看到長鉞劈下的軌跡,看到兩側刺來的矛尖寒光,

聽到身后死士急促的呼吸和武器破空的聲音!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喝!

”一聲短促的吐氣開聲,扶蘇前沖之勢絲毫不減,

卻在電光火石之間將身體重心詭異地向右前方一沉,險之又險地避開了當頭劈下的致命長鉞!

冰冷的斧刃幾乎貼著他的左肩胛骨劃過,帶起的勁風刮得臉頰生疼!同時,

他手中的“定秦”劍如同有了生命,劃出一道羚羊掛角般無跡可尋的弧光!鐺!噗嗤!

劍光精準地格開右側刺來的一桿長矛矛尖,發(fā)出清脆的金鐵交鳴!劍勢未盡,

借著格擋的反震之力順勢一撩,快如閃電!

一道凄艷的血線在左側那名揮刀砍來的金狼衛(wèi)咽喉處驟然綻放!

那金狼衛(wèi)眼中還帶著兇狠的殺意,身體卻已軟軟倒下。扶蘇腳步一錯,

身體如游魚般從長鉞萬騎長和兩名持矛金狼衛(wèi)形成的微小縫隙中硬生生擠了過去!

肩甲被矛尖刮擦,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留下一道深痕,他卻恍若未覺!“保護公子!

”緊跟在扶蘇身后的一名秦軍銳士怒吼著,

用身體狠狠撞向扶蘇右側那桿被格開、正欲再次刺出的長矛!噗嗤!矛尖洞穿了他的皮甲,

深深扎入肋下!銳士口中噴出鮮血,卻死死抓住矛桿不放,

另一只手中的短劍狠狠捅進了持矛金狼衛(wèi)的小腹!以命換命!“殺!”扶蘇心如刀絞,

卻連回頭的剎那都沒有!戰(zhàn)友用生命換來的微小空隙,他必須抓??!

他眼中只有那近在咫尺的金帳入口!手中“定秦”劍光暴漲,如同潑灑出一片死亡的光幕!

劍式不再是秦軍大開大闔的戰(zhàn)場劈砍,而是融合了記憶中現(xiàn)代格斗技巧的極致效率,

每一劍都指向人體最脆弱的關節(jié)、咽喉、眼睛!迅捷、精準、致命!

擋在他身前的兩名金狼衛(wèi)只覺眼前一花,咽喉處便傳來冰冷的刺痛感,

隨即是溫熱的液體噴涌而出,力量迅速流失,軟倒在地。扶蘇踏著敵人的尸體,

如同浴血的修羅,距離那象征著匈奴王權的金帳入口,僅剩最后十步!“秦狗休狂!

”那持長鉞的萬騎長見扶蘇瞬間連殺數(shù)人,突破防線,目眥欲裂!他狂吼著,

巨大的身軀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沉重的長鉞帶著橫掃千軍的威勢,攔腰向扶蘇斬來!這一鉞,

快、猛、沉,封死了扶蘇所有前進和閃避的空間!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被這狂暴的一擊抽空!

扶蘇感受到了身后那足以開山裂石的恐怖勁風!生死關頭,他全身的潛能被徹底點燃!

沒有思考,只有千錘百煉的本能!前沖之勢戛然而止,身體如同沒有骨頭般猛地向后折倒,

一個近乎貼地的鐵板橋!那沉重的青銅長鉞帶著死亡的風嘯,貼著他的鼻尖橫掃而過!

冰冷的金屬氣息刺入鼻腔!就在身體后折到極限的瞬間,扶蘇的左手狠狠拍向地面,

借助反震之力,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驟然回彈!不僅避開了致命一擊,更借著回彈之勢,

整個人如同出膛的炮彈,合身撞入那萬騎長因全力揮鉞而空門大開的懷中!

右手的“定秦”劍,在如此近的距離內,如同毒蛇吐信,自下而上,

帶著扶蘇全身的沖力和決絕的殺意,狠狠地、毫無阻礙地捅進了對方覆蓋著厚重犀甲的胸膛!

噗——!劍鋒穿透堅韌的皮革和金屬甲片,深深沒入血肉的悶響令人牙酸。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那萬騎長魁梧的身軀猛地一僵,

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與迅速流失的神采。他低頭,

看著那柄完全沒入自己胸膛、只留下華麗劍柄在外的秦劍,又緩緩抬頭,

死死盯住近在咫尺、眼神冰冷如萬載寒冰的扶蘇。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卻只有大股大股滾燙粘稠的鮮血從口中涌出,噴濺在扶蘇的胸甲和臉上。

扶蘇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心臟在劍鋒上最后幾下無力的抽搐。他沒有絲毫猶豫,

握劍的手腕猛地一擰,然后狠狠抽出!“呃啊——!”萬騎長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凄厲的慘嚎,

巨大的身軀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轟然向后栽倒,沉重的長鉞脫手飛出,砸在雪地上,

濺起一片紅白相間的雪泥。鮮血如同噴泉般從他胸口巨大的創(chuàng)口里涌出,

迅速染紅了身下的雪地,冒著絲絲熱氣。這驚心動魄、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的搏殺,

徹底震懾了周圍殘余的金狼衛(wèi)!

他們看著如同戰(zhàn)神般屹立在萬騎長尸體旁、臉上身上濺滿敵人滾燙鮮血的扶蘇,

看著他手中那柄滴血的“定秦”劍,一股寒意不可抑制地從腳底直沖頭頂!那眼神,

比陰山最冷的寒風還要刺骨!那是來自深淵的凝視!“擋我者死!”扶蘇的聲音嘶啞,

卻帶著一種金鐵交鳴般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剩余金狼衛(wèi)的心上。他一步踏前,

靴子踩在粘稠溫熱的血泊里,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啪嗒”聲。劍尖斜指地面,

血珠順著劍脊滑落。殘余的十余名金狼衛(wèi),竟被他一人一劍的氣勢所懾,

不由自主地齊齊后退了一步!他們握緊了武器,指節(jié)發(fā)白,喉嚨發(fā)干,

卻再也沒有人敢率先上前阻攔這道通往金帳的血色之路?!皼_進去!活捉冒頓!

”扶蘇身后的死士們爆發(fā)出震天的怒吼,如同決堤的洪水,

瞬間沖垮了這最后一道因膽寒而動搖的防線!刀光劍影再次猛烈地碰撞在一起,

慘叫聲和怒吼聲在金帳門前交織成最殘酷的樂章。扶蘇一馬當先,

染血的戰(zhàn)靴狠狠踹在金帳那雕刻著猙獰狼頭圖騰的厚重木門上!“轟??!

”木門應聲向內洞開!

一股混合著濃郁奶腥味、皮革味、血腥味和某種奇異熏香的復雜氣息撲面而來!

帳內光線比外面更暗,巨大的空間里點著數(shù)十盞牛油燈,光影搖曳,

映照著帳內華貴的皮毛、閃光的金器,也映照著帳中心位置,

那個猛地從鋪著白虎皮的巨大王座上站起來的魁梧身影!冒頓單于!

他顯然早已被外面的驚天劇變驚動,身上只披著一件象征單于權威的玄色狼皮大氅,

內里是便于行動的皮甲。他臉上沒有預想中的驚慌失措,

只有一種被觸怒的猛獸般的猙獰和冰冷刺骨的殺意!

一雙鷹隼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兇戾的光芒,

死死盯住了破門而入、渾身浴血的扶蘇!他手中,

緊緊握著一柄寒光四射、形制奇古的彎刀——鳴鏑金刀!刀身微顫,

發(fā)出低沉如狼嚎般的嗡鳴!兩人目光在空中狠狠碰撞,無形的火花四濺!

血仇、千里奔襲、欲斬龍首的大秦公子;一方是雄踞草原、心狠手辣、睥睨天下的匈奴單于!

沒有言語,唯有最原始的、你死我活的殺機!扶蘇的劍,指向了冒頓的心臟。

他一步踏入這象征著匈奴最高權力的核心之地,腳下是柔軟厚實的地毯,

卻仿佛踏在沸騰的火山口上??諝庹吵淼萌缤痰难獫{,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腥甜。

五十步外,那王座上的身影,魁梧如山岳,投下的陰影幾乎籠罩了小半個金帳。

牛油燈昏黃搖曳的光,在冒頓臉上刻畫出刀削斧鑿般的冷硬線條,那雙鷹眸里的寒光,

比帳外陰山的冰雪更刺骨?!扒厝说尼套樱俊泵邦D的聲音低沉嘶啞,如同砂石摩擦,

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輕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怒。

他的目光掃過扶蘇年輕卻布滿血污和殺氣的臉龐,掃過他手中滴血的“定秦”劍,

最終定格在他濺滿血點的玄鳥紋胸甲上?!胺鎏K?嬴政的兒子?”他認出了這獨特的紋飾,

屬于大秦的儲君!扶蘇沒有回答。任何言語在此刻都是多余。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最鋒利的戰(zhàn)書。他微微調整著重心,

感受著手中劍柄傳來的冰冷觸感和血脈的奔涌。

全身的肌肉在剛才突破防線的極限搏殺后依舊保持著高度亢奮的狀態(tài),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力量亟待宣泄的咆哮。肩膀被矛尖刮破的傷口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反而讓他的神經(jīng)更加敏銳清晰?!昂茫『芎?!”冒頓猛地咧開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笑容卻比怒容更猙獰可怖?!伴L生天送來的厚禮!砍下你的頭,掛在金帳頂上,

讓草原上的鷹鷲啄食!讓南邊的秦人看看,他們的太子是什么下場!”最后一個字音落下,

他龐大的身軀猛地動了!沒有試探,沒有花哨!如同蟄伏的暴熊驟然撲擊!

巨大的鳴鏑金刀撕裂空氣,發(fā)出一聲尖銳刺耳的破空厲嘯,帶著一股慘烈霸道的血腥氣,

朝著扶蘇當頭劈下!刀勢之猛,仿佛要將整個金帳連同扶蘇一起劈成兩半!刀鋒未至,

那股狂暴的勁風已壓得扶蘇呼吸一窒!快!猛!沉!這是最純粹的力量碾壓!

是草原霸主在無數(shù)次生死搏殺中淬煉出的必殺一擊!扶蘇瞳孔驟縮!不能硬接!

這絕不是靠技巧能完全卸開的力量!間不容發(fā)之際,他左腳猛地向后一滑,

身體如同被狂風吹折的蘆葦,瞬間后仰!同時,右手“定秦”劍并非格擋,

而是如同靈蛇出洞,帶著一點寒星,毒辣無比地直刺冒頓持刀手腕的脈門!攻其必救!

以攻代守!刀鋒帶著死亡的冰冷氣息,幾乎是貼著扶蘇的鼻尖和胸膛掠過!

凌厲的刀風刮得他臉頰生疼,胸甲上甚至傳來金屬被勁風切割的細微嘶鳴!與此同時,

他刺出的劍尖也閃電般點到了冒頓手腕的皮護腕上!鐺!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

劍尖如同刺中了堅韌的犀牛皮,只留下一個白點,未能刺穿!冒頓手腕只是微微一麻,

下劈的刀勢卻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了一絲遲滯!就是這毫厘之差!

扶蘇后仰的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驟然回彈,借著回彈之力,整個人不退反進,

揉身直撲冒頓懷中!左手成拳,指節(jié)凸起如鐵錐,凝聚了全身的爆發(fā)力,

狠狠砸向冒頓毫無甲胄防護的右肋軟檔!近身!纏斗!以己之長,攻敵之短!砰!

沉悶的肉體撞擊聲在金帳內響起!扶蘇這凝聚了全身力量的一拳,

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冒頓的肋骨上!他感覺自己仿佛打在了一塊包裹著皮革的生鐵上,

指骨傳來劇烈的反震疼痛!但冒頓龐大的身軀也因為這猝不及防的重擊而猛地一晃,

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悶哼!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和更大的暴怒!“找死!”冒頓怒吼,

如同受傷的兇獸!他巨大的左手如同蒲扇般張開,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抓向扶蘇的腦袋!

五指箕張,指甲尖銳如鉤,這一下抓實了,足以捏碎頭骨!扶蘇一擊得手,毫不戀戰(zhàn)!

身體如同滑溜的泥鰍,在冒頓抓來的巨掌及體的瞬間,猛地一個矮身旋步,

險之又險地從他腋下鉆了過去!同時,反手一劍,狠辣無比地撩向冒頓毫無防備的后腰!

劍鋒劃破空氣,發(fā)出“嗤”的輕響!嗤啦!劍鋒撕裂了狼皮大氅和里面的皮甲,

在冒頓后腰堅韌的皮膚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雖然不深,

但火辣辣的痛感和被螻蟻所傷的屈辱,徹底點燃了冒頓的狂性!“啊——!

”冒頓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他猛地轉身,鳴鏑金刀不再追求大開大闔的劈砍,

而是化作一片狂暴的、密不透風的銀色光輪!刀光如瀑,帶著斬斷一切的瘋狂意志,

向著剛剛站穩(wěn)的扶蘇席卷而來!每一刀都力貫千鈞,角度刁鉆狠辣,

將扶蘇前后左右的空間完全封鎖!這是真正屬于絕頂高手的搏命殺招!

金帳內華麗的皮毛被凌厲的刀風撕碎,金器被震得嗡嗡作響!

扶蘇瞬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他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

將身法和劍技催動到了極致!閃、轉、騰、挪!格、擋、卸、引!

“定秦”劍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靈動的光,每一次與鳴鏑金刀的碰撞都迸射出刺目的火星,

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巨響!鐺!鐺!鐺!鐺!密集的金鐵交鳴如同暴雨敲打鐵皮!每一次碰撞,

扶蘇都感覺手臂一陣酸麻,虎口崩裂,鮮血順著劍柄流淌下來!

巨大的力量差距讓他每一次格擋都如同在硬撼奔牛!他只能憑借遠超對方的敏捷和預判,

在刀光劍影的縫隙中尋找一線生機!身體被狂暴的刀風刮出道道血痕,束發(fā)的玉冠早已碎裂,

黑發(fā)披散下來,混合著汗水與血水,貼在蒼白的臉上,狀若瘋魔!

他就像在萬丈懸崖的鋼絲上跳舞,每一次呼吸都可能是最后一次!體力在飛速消耗,

肩膀的傷口在激烈的對抗中崩裂,鮮血染紅了半邊臂膀。但他眼中的火焰卻燃燒得更加熾烈!

那是不屈的意志,是國仇家恨凝聚的執(zhí)念!他死死盯著冒頓因暴怒而扭曲的臉,尋找著,

等待著那稍縱即逝的、唯一可能逆轉的機會!機會,

往往誕生于對手的狂怒與舊力剛盡、新力未生的瞬間!

就在扶蘇被連綿不絕的狂暴刀光逼到金帳邊緣一根粗大承重木柱旁,退無可退,

鳴鏑金刀帶著斬斷木柱的威勢攔腰橫斬而來,

眼看就要將他腰斬的千鈞一發(fā)之際——異變陡生!砰!一聲沉悶的巨響并非來自刀劍,

而是來自金帳頂部!一塊被外面激烈戰(zhàn)斗震松的、沉重的裝飾性銅制狼首圖騰,

竟在此時毫無預兆地脫落!帶著風嘯,

如同隕石般朝著正全力揮刀、處于招式用老狀態(tài)的冒頓頭頂狠狠砸落!這變故來得太突然!

冒頓的全部心神和力量都傾注在斬殺扶蘇這必殺一刀上,根本來不及反應!

他眼中只來得及閃過一絲驚愕,那巨大的陰影已籠罩頭頂!就是現(xiàn)在!扶蘇的瞳孔中,

精芒爆射!求生的本能和千錘百煉的戰(zhàn)斗意識在這一刻超越了極限!

他沒有去管那足以致命的攔腰一刀,反而將身體內最后殘存的所有力量,

毫無保留地灌注到雙腿!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

猛地向上、向著側面——那銅狼首砸落的方向——彈射而起!不是后退,而是迎著刀鋒,

進行了一次近乎自殺式的、違反常理的斜上方撲躍!鳴鏑金刀冰冷的刀鋒,

幾乎是擦著扶蘇彈起的腳底板橫掃而過!凌厲的刀風甚至割裂了他小腿的褲管!

而扶蘇的身體,卻在這一躍之下,險之又險地越過了刀光的死亡領域,

撲到了半空中下墜的銅狼首斜上方!他的目標,從來就不是那銅疙瘩,而是銅狼首下方,

因抬頭驚愕而暴露出來的、冒頓毫無防護的咽喉!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扶蘇的身體在空中舒展,披散的黑發(fā)向后飛揚,

臉上混雜的血污和汗水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猙獰的圖騰。他雙手緊握“定秦”劍柄,

高高舉過頭頂!劍身上玄鳥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發(fā)出無聲的清鳴!

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國恨家仇,都凝聚在這傾盡生命的一劍之中!劍鋒所指,

正是冒頓那因驚愕而微微張開的、跳動著頸動脈的咽喉!“死——!

”一聲凝聚了所有憤怒、痛苦與決絕的咆哮,如同九幽驚雷,在金帳內轟然炸響!劍落!

如星河倒卷!帶著一去無回、斬斷宿命的決絕光芒,狠狠劈下!

## 37章:浴血歸途---金帳內死寂一片。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牛油燃燒的焦糊氣,

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冒頓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塌,脖頸處巨大的創(chuàng)口幾乎將頭顱斬斷,

只有一層薄薄的皮肉相連。滾燙的鮮血如同決堤的洪流,瘋狂地噴涌而出,

瞬間浸透了華麗的狼皮大氅,在厚實的地毯上洇開一片不斷擴大、觸目驚心的猩紅湖泊。

那雙曾睥睨草原的鷹眸,此刻凝固著極致的驚愕與不甘,空洞地望著金帳穹頂搖曳的光影。

“單于……死了?”一名僥幸存活、縮在角落的匈奴侍女,失魂落魄地喃喃,聲音細若蚊蚋,

卻像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間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皢斡凇?/p>

”帳內殘余的兩名金狼衛(wèi)目眥欲裂,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悲號!他們如同被激怒的瘋狼,

完全不顧自身傷勢,揮舞著彎刀,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

悍不畏死地撲向剛剛落地、身形踉蹌的扶蘇!“保護公子!

”緊隨著扶蘇沖入金帳的秦軍死士怒吼著迎上!刀光劍影再次猛烈碰撞,

慘烈的搏殺在金帳這方寸之地瞬間爆發(fā)!一名死士用胸膛硬生生擋住劈向扶蘇后背的彎刀,

口中鮮血狂噴,卻死死抱住那金狼衛(wèi)的腰,將其拖倒在地!

另一名死士的長戈狠狠捅穿了另一名金狼衛(wèi)的腹部!扶蘇拄著“定秦”劍,

單膝跪在粘稠的血泊中,大口喘息著。剛才那傾盡生命的一躍一劍,

幾乎榨干了他所有的精神和體力。肩膀的傷口徹底崩裂,鮮血順著臂甲不斷滴落。

胸口如同被重錘砸過,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

那是硬抗冒頓刀風沖擊的內腑震蕩。眼前陣陣發(fā)黑,耳朵里嗡嗡作響,

金帳內的廝殺聲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水幕傳來。但他知道,現(xiàn)在絕不是倒下的時刻!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和劇痛瞬間刺激得精神一振!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眩暈感,

扶蘇掙扎著站起,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滴血的“定秦”劍高高舉起,劍尖上,

赫然挑著冒頓那頂鑲嵌著巨大狼頭金飾的單于皮冠!“冒頓已死!首級在此——!

”扶蘇的聲音嘶啞破裂,卻如同驚雷般在金帳內外炸響!他一步踏前,

將那顆被劍尖挑著的、象征著匈奴最高權力的皮冠,狠狠擲向金帳門口激戰(zhàn)的人群!嘩——!

如同滾油潑入冰水!金帳門口,無論是正在瘋狂進攻的金狼衛(wèi),還是拼死抵抗的秦軍死士,

亦或是遠處被混亂吸引、試圖靠近的匈奴貴族和士兵,所有人的動作都出現(xiàn)了瞬間的凝滯!

無數(shù)道目光死死盯住那滾落在地、沾染著血污和塵土的狼頭金冠!“單于……單于的金冠!

”“長生天??!單于……真的……”“不!不可能!殺光秦狗!為單于報仇!

”短暫的死寂后,是更加瘋狂的爆發(fā)!一部分匈奴戰(zhàn)士徹底紅了眼,如同失去狼王的狼群,

爆發(fā)出歇斯底里的攻擊性!而另一部分,則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茫然,士氣肉眼可見地崩塌!

“王離!信號!”扶蘇朝著帳外東側激戰(zhàn)的方向,用盡最后的氣力嘶吼!“得令!

”王離那標志性的、帶著血腥氣的狂吼聲穿透混亂的戰(zhàn)場!緊接著,

三支尾部帶著凄厲尖嘯的火箭,拖著長長的赤紅色尾焰,如同三條憤怒的火龍,

猛地竄上鉛灰色的陰山天空!尖銳的嘯音撕裂空氣,即使在震天的喊殺聲中,也清晰可聞,

傳遍整個混亂的王庭大營!轟隆隆——!幾乎就在火箭升空的剎那,

王庭大營的南、北兩個方向,沉悶如滾雷般的馬蹄聲驟然響起,由遠及近,

迅速匯成一股撼動大地的洪流!

那是早已埋伏在雪原之外、由章邯和蘇角率領的接應主力騎兵!

他們如同兩柄巨大的黑色鐵鉗,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勢,

狠狠鑿入了因單于身死、金帳被襲而陷入空前混亂的匈奴大營!“大秦鐵騎!殺——!

”“降者不殺!頑抗者,誅!”雷霆般的怒吼伴隨著鋼鐵洪流的沖擊,

徹底粉碎了匈奴人最后的抵抗意志!營盤外圍,

本就因西側大火和東側突襲而混亂不堪的輔兵和普通牧民最先崩潰,哭喊著四散奔逃。

緊接著,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至中軍!失去了最高指揮核心,又面臨內外夾擊的絕境,

即便是最悍勇的金狼衛(wèi),也陷入了各自為戰(zhàn)的絕望境地!“公子!快撤!此地不可久留!

”一名渾身浴血、左臂無力垂下的秦軍銳士沖到扶蘇身邊,焦急地吼道。

金帳內最后的抵抗已被肅清,但外面更大范圍的混亂才剛剛開始。

失去了統(tǒng)一指揮的匈奴人雖然混亂,但困獸猶斗的零星反撲更為致命!扶蘇深吸一口氣,

強忍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和眩暈,

目光掃過金帳內冒頓的無頭尸體(頭顱已被一名死士迅速割下,

用油布包好)和那象征性的金冠?!皫辖鸸?!走!”他當機立斷,在兩名死士的攙扶下,

踉蹌著沖出金帳大門。帳外,已是人間煉獄。火光沖天,濃煙蔽日。

雪地被無數(shù)雜亂的腳印和粘稠的鮮血踐踏成污濁的泥濘。燃燒的帳篷發(fā)出噼啪爆響,

倒塌的營柵下壓著死狀凄慘的尸體。失去主人的戰(zhàn)馬驚恐地嘶鳴狂奔,撞倒沿途的一切。

秦軍騎兵如同黑色的浪潮在營盤中反復沖殺,分割、包圍、殲滅著失去組織的抵抗者。

到處都是兵器碰撞聲、垂死慘嚎聲、戰(zhàn)馬嘶鳴聲和秦軍收降的怒吼聲。“公子!

”王離如同一頭浴血的猛虎,帶著一隊同樣傷痕累累卻殺氣騰騰的死士從東側沖殺過來匯合。

他臉上被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糊了半邊臉,皮甲多處破裂,露出翻卷的皮肉,

手中的秦劍更是崩開了數(shù)個缺口,但眼神依舊兇悍如初。“北面被章邯將軍沖開了!快!

跟我來!”“走!”扶蘇咬牙,在王離和死士們的拱衛(wèi)下,

朝著相對薄弱的北面營柵缺口方向沖去。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內腑的劇痛和失血的虛弱感不斷沖擊著他的意志。視線時而模糊,

耳邊的廝殺聲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

沿途不斷有小股紅了眼的匈奴潰兵試圖阻攔這支明顯是核心的隊伍。“攔住他們!

別讓秦狗跑了!”“為首的是殺單于的兇手!”十幾名狀若瘋魔的匈奴潰兵嚎叫著撲來,

揮舞著彎刀和骨朵。王離怒吼一聲,如同瘋虎般迎上,崩口的秦劍化作一片死亡旋風,

瞬間劈翻兩人!他身邊的死士也結成緊密的陣型,長戈突刺,弩箭點射,

將撲來的潰兵死死擋?。∫幻倥俜蜷L模樣的人從側面猛沖,

手中沉重的骨朵狠狠砸向被攙扶著的扶蘇后心!“公子小心!

”攙扶扶蘇的一名死士毫不猶豫地側身,用自己的后背迎上了那呼嘯而來的骨朵!噗!

沉悶的骨裂聲令人頭皮發(fā)麻!那死士身體猛地一僵,口中噴出混雜著內臟碎塊的鮮血,

眼神瞬間黯淡下去,身體軟軟滑倒,卻至死都擋在扶蘇身后!“不——!”扶蘇目眥欲裂,

心臟如同被狠狠攥??!巨大的悲憤和無力感幾乎將他淹沒?!白甙。?/p>

”王離回身一把抓住扶蘇的胳膊,幾乎是將他拖拽著向前沖去!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名倒下的袍澤,眼中血光更盛,

對著那偷襲得手的百夫長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雜種!老子記住你了!天涯海角,

必取你狗命!”他猛地擲出手中的斷劍,如同標槍般呼嘯而去!那百夫長剛露出獰笑,

便被斷劍狠狠貫入胸膛,帶著驚愕的表情仰面栽倒!終于,沖出了混亂的核心營區(qū)!前方,

章邯率領的一支精銳騎兵如同鋒利的箭頭,已經(jīng)撕開了一道血肉通道,

正在缺口處死死擋住反撲的匈奴人!“公子在此!速速接應!”王離用盡力氣嘶吼。

“護住公子!上馬!”章邯看到渾身浴血、被攙扶著的扶蘇,眼中閃過一絲駭然,

隨即厲聲下令。數(shù)名騎兵立刻下馬,將扶蘇和王離等人迅速扶上戰(zhàn)馬。

扶蘇幾乎是趴在馬背上,劇烈的顛簸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銹般的血腥味。

他緊緊抓住馬鬃,用最后的意志力維持著清醒?;仡^望去,

整個匈奴王庭大營已徹底陷入火海與混亂,象征著冒頓王權的金頂大帳,

在沖天的烈焰中轟然倒塌,如同一個時代終結的悲鳴?!俺罚∪娊惶嫜谧o!撤回長城!

”章邯揮刀下令。嗚——!嗚——!蒼涼而雄渾的牛角號聲在風雪中響起,

這是秦軍撤退的信號。黑色的騎兵洪流如同退潮般,裹挾著斬獲的榮耀和無數(shù)的傷痛,

沖破身后零星的反撲,朝著南方那道蜿蜒于群山之巔的黑色巨龍——長城,疾馳而去!

風雪更大了。冰冷的雪片打在臉上,混合著血水和汗水。扶蘇趴在馬背上,

意識在劇痛和寒冷的雙重侵襲下,漸漸模糊。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大雪紛飛的北疆,

聽到了蒙恬將軍沉穩(wěn)的聲音,看到了黑伯偷偷塞給王離蜜餞時狡黠的笑容,

還有……云蘅那雙在藥廬燈火下,

清澈而帶著憂慮的眼眸……“云……蘅……”他無意識地呢喃著這個名字,

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亮。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眼前徹底一黑,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緊握馬鬃的手,無力地松開?!肮?!公子暈過去了!快!保護公子!

”王離驚駭?shù)暮鹇曉陲L雪中傳來。黑色的洪流,在茫茫雪原上,

拖曳著一條由鮮血和火焰鋪就的歸途,義無反顧地奔向那道庇護著家園與希望的巍峨屏障。

身后,是燃燒的王庭,是崩潰的草原霸權;前方,是亟待救治的傷軀,

是血與火洗禮后更加沉重的責任,還有那在藥香中默默守候的、一縷溫柔的牽掛。

---## 38章:藥香縈心---刺骨的寒風裹挾著雪粒,

瘋狂地抽打著長城厚重的青灰色墻磚,發(fā)出嗚咽般的嘶鳴。箭樓內,牛油火把不安地跳躍著,

將人影拉得忽長忽短,投在冰冷的石壁上,晃動如同鬼魅。

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味和草藥苦澀的氣息混雜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臨時充作醫(yī)營的箭樓底層,擠滿了呻吟的傷員。簡陋的草席上躺滿了人,

斷肢的、破腹的、燒傷的……慘狀觸目驚心。

隨軍的墨醫(yī)和為數(shù)不多的醫(yī)匠如同上了發(fā)條的陀螺,穿梭在傷患之間,

汗水浸透了他們的單衣,手上的血跡干了又濕?!盁崴】?!金針!止血散!按住他!

”一個清冷而急促的女聲在嘈雜中格外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鎮(zhèn)定。

云蘅穿著一身沾染了斑駁血污的素色麻布衣裙,長發(fā)簡單地用一根木簪挽起,

幾縷碎發(fā)被汗水黏在蒼白的額角。

她跪在一名腹部被劃開巨大口子、腸子都隱約可見的年輕銳士身邊,

眼神專注得如同寒潭映月,雙手卻穩(wěn)如磐石。纖細的手指拈著細長的金針,

快如閃電般刺入傷者幾處大穴,暫時封住血脈奔涌之勢。

旁邊兩名粗壯的輔兵死死按住因劇痛而瘋狂掙扎的傷員?!霸漆t(yī)官!藥散來了!

”一名滿臉煙灰的墨家子弟端著剛調好的褐色藥粉沖過來。云蘅頭也不抬:“一半內服,

一半撒在創(chuàng)口!快!”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體力和精神雙重透支的征兆,

但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紊亂。藥粉撒在翻卷的皮肉和蠕動的腸子上,傷者發(fā)出非人的慘嚎,

身體劇烈抽搐。云蘅緊抿著唇,迅速用煮沸消毒過的麻布條進行壓迫包扎,

動作快得幾乎帶出殘影?!澳懿荒芑睿此拿鼣?shù),也看今晚能不能熬過高熱?!碧幚硗戤?,

云蘅才微微直起身,用手背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留下淺淺一道血痕。

她看向旁邊一臉緊張的墨家子弟,“盯緊他,每半個時辰喂一次淡鹽水,若發(fā)起高熱,

立刻用烈酒擦身降溫?!薄爸Z!”墨家子弟肅然應命。云蘅疲憊地喘了口氣,

目光掃過滿屋的傷員,眼中是深不見底的憂慮和悲憫。這場突襲的代價,太沉重了。

她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端起旁邊一碗早已涼透的粟米粥,囫圇灌了兩口,冰冷的粥滑入胃中,

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卻壓不住心頭的焦灼。他在哪里?

從看到那三支撕裂夜空的火箭信號,

到章邯將軍的先頭騎兵裹挾著濃烈的血腥氣沖回長城關隘,

個渾身是血、背著昏迷不醒的扶蘇如同瘋牛般撞進醫(yī)營……她的心就一直懸在萬丈深淵之上。

“云醫(yī)官!云醫(yī)官!公子……公子他……”王離當時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布滿血污和凍傷的臉上,那道猙獰的傷口還在滲血,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無助,

像個迷路的孩子。箭樓上層,臨時清理出來的狹小空間內,氣氛比樓下更加凝重。

扶蘇靜靜地躺在鋪著厚厚毛皮的木榻上,臉色慘白如金紙,嘴唇干裂泛著青紫色,

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身上染血的甲胄已被小心卸下,露出里面被血浸透的里衣。

肩膀上那道深可見骨的矛傷,皮肉翻卷,邊緣泛著不祥的青黑色,顯然是沾染了不潔之物。

更麻煩的是他胸口的起伏異常微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一種拉風箱般的雜音,

這是嚴重內腑震蕩、甚至有積血的征兆!黑伯佝僂著背,守在榻邊,

渾濁的老眼一眨不眨地盯著扶蘇的臉,布滿皺紋的手緊緊攥著,指甲深陷掌心。

章邯臉色鐵青,如同雕像般矗立在門口,盔甲上凝結的暗紅血痂散發(fā)著冰冷的殺伐之氣,

眼神卻死死鎖在云蘅忙碌的背影上。云蘅跪坐在榻前,纖細的手指搭在扶蘇冰冷的手腕上,

指尖傳來的脈象讓她一顆心不斷下沉。

浮、數(shù)、澀、時有時無……這是氣血兩虧、內腑受創(chuàng)、生機流逝的危象!她強迫自己冷靜,

拿起銀剪,小心翼翼地剪開扶蘇肩部粘連著血肉的里衣布料。

當猙獰的創(chuàng)口完全暴露在跳動的火光下,饒是見慣了戰(zhàn)場傷患的章邯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創(chuàng)口邊緣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明顯的紅腫和絲絲縷縷的黑色紋路,正緩慢地向周圍蔓延。“箭頭有毒?

”章邯的聲音如同寒冰?!安皇莿《?,是污穢入體,邪毒內侵?!痹妻康穆曇舢惓@潇o,

她從隨身攜帶的牛皮藥囊中取出數(shù)枚長短不一、寒光閃閃的銀針,又拿出幾個小瓷瓶。

“黑伯,取最烈的燒酒來!章將軍,勞煩按住公子雙臂,無論發(fā)生什么,絕不能讓他亂動!

”黑伯立刻顫巍巍地遞過一個粗陶罐,里面是北地最烈的燒刀子。章邯默不作聲,上前一步,

鐵鉗般的大手穩(wěn)穩(wěn)按住了扶蘇的雙臂。云蘅深吸一口氣,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

她先用烈酒仔細清洗自己的雙手和銀針,動作一絲不茍。然后,她拿起最短最細的一枚銀針,

在牛油燈火上快速燎過,看準扶蘇肩部創(chuàng)口周圍幾處穴位,毫不猶豫地刺了下去!針入肌膚,

昏迷中的扶蘇身體猛地一顫,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悶哼!

眉頭緊緊鎖起,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云蘅恍若未聞,指尖捻動針尾,

動作輕柔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緊接著,第二針、第三針……銀針如同精準的雨點,

落在肩井、曲池、合谷等要穴,深淺不一,角度各異。她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神情專注到了極點,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和眼前這具瀕危的身體。隨著銀針的落下和捻動,

扶蘇肩部創(chuàng)口處那緩慢蔓延的黑氣似乎被無形的力量遏制住了。緊接著,

云蘅拿起一個青瓷小瓶,拔開塞子,一股極其辛辣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

她將瓶中深褐色的粉末均勻地撒在猙獰的創(chuàng)口上!“呃啊——!”這一次,

昏迷中的扶蘇發(fā)出了清晰的痛吼!身體如同被扔進滾油般劇烈掙扎起來!章邯雙臂肌肉賁張,

死死壓制住,額角青筋都爆了出來。“公子!忍一忍!忍一忍啊!

”黑伯帶著哭腔在一旁低喊。那深褐色的粉末如同活物,一接觸到翻卷的血肉,

立刻發(fā)出細微的“嗤嗤”聲,冒出縷縷帶著腥臭味的白煙!

創(chuàng)口處的黑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逼退、消融!這藥粉帶來的劇痛,如同刮骨療毒!

云蘅緊抿著唇,眼神沒有絲毫動搖,仿佛沒有聽到扶蘇痛苦的嘶吼。

她迅速拿起另一個白瓷瓶,將里面清涼如水的透明藥液小心地倒在創(chuàng)口上,

中和那霸道的藥性。劇痛稍緩,扶蘇的掙扎也弱了下去,只剩下無意識的抽搐和粗重的喘息。

處理完外傷,更大的危機在內腑!云蘅再次凝神診脈,眉頭鎖得更緊。

她取出一枚長約三寸、閃爍著幽藍光澤的特殊長針。這針非金非銀,材質奇特,

針身似乎有細密的紋路。“扶起公子!讓他半坐!”云蘅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章邯和黑伯連忙小心翼翼地將扶蘇扶起,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云蘅眼神凝重,

指尖捏著那枚幽藍長針,在扶蘇背部大椎穴附近緩緩比劃著。

她似乎在尋找一個極其精確的位置。箭樓內落針可聞,

只剩下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樓下隱約傳來的呻吟。

“咳……咳咳……”扶蘇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每一次咳嗽都帶著胸腔沉悶的回音,

嘴角甚至滲出了一絲暗紅色的血沫!就是現(xiàn)在!云蘅眼中精光一閃,捏著長針的手穩(wěn)如磐石,

對著扶蘇后背心俞穴下方半寸一個極其隱蔽的位置,快、準、狠地刺了下去!針入三寸!

深及臟腑!“噗——!”扶蘇身體猛地向前一弓,一大口暗紅色、帶著淤塊的濃血狂噴而出!

濺在面前的地面上,散發(fā)出濃烈的腥氣!“公子!”黑伯嚇得魂飛魄散?!皠e動!

”云蘅低喝,手指依舊穩(wěn)穩(wěn)捻動著那枚深入體內的長針。隨著她的捻動,

扶蘇又斷斷續(xù)續(xù)咳出幾口淤血,顏色由暗紅逐漸轉為鮮紅。他原本微弱急促的呼吸,

竟奇跡般地變得稍微順暢了一些,胸腔里那拉風箱般的雜音也減弱了!

云蘅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身體微微晃了晃,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

她緩緩抽出那枚幽藍長針,針尖帶著一絲殘留的暗紅。

“淤血……咳出來了……”她聲音帶著脫力后的虛弱,抬手抹去額頭的冷汗,

“命……暫時保住了?!焙诓蠝I縱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對著云蘅連連磕頭:“謝云醫(yī)官!謝云醫(yī)官救命之恩??!”章邯也如釋重負,

鐵青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松動,看向云蘅的目光充滿了復雜的敬意和感激。

云蘅卻無力地擺擺手,示意黑伯起來。她看著榻上呼吸雖然微弱卻趨于平穩(wěn)的扶蘇,

看著他慘白的臉上依舊緊鎖的眉頭,還有那沾滿血污和風霜的輪廓。

剛才那刮骨療毒般的劇痛,他承受了多少?那深入臟腑的一針,又有多險?她伸出手,

用沾濕烈酒的干凈布巾,極其輕柔地擦拭著他額頭的冷汗和臉上的血污。動作小心翼翼,

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超越醫(yī)者本分的溫柔。“外傷邪毒已遏制,內腑淤血已清,

但氣血虧虛至極,元氣大傷?!痹妻康穆曇艋謴土饲謇洌瑢χ潞秃诓淮?,

“接下來十二個時辰最為兇險,高熱隨時可能反復。需寸步不離,以湯藥吊命。

我已開了方子,速去煎熬?!彼闷鸸P,

在一小塊木牘上飛快寫下藥名和分量:人參、黃芪、當歸、熟地、赤芍……劑量都大得驚人。

“另外,”云蘅頓了頓,目光掃過扶蘇干裂的嘴唇,補充道,“取些上好野山蜜,溫水化開,

每隔半個時辰,用羽毛蘸著,潤澤公子唇舌。他失血過多,津液枯竭?!薄爸Z!老奴這就去!

”黑伯接過藥方,如同捧著救命符,跌跌撞撞地沖下樓去。章邯深深看了云蘅一眼,

這個平日里清冷疏離的女醫(yī)官,此刻眼中那份掩藏不住的疲憊和關切,是如此真實。他抱拳,

沉聲道:“有勞云醫(yī)官!章邯代全軍將士,謝醫(yī)官活命之恩!公子安危,系于醫(yī)官一身!

外面尚有軍務,末將告退,若有變故,隨時喚我!”說完,轉身大步離去,

沉重的腳步聲在石階上回蕩。箭樓上層,終于暫時安靜下來。只剩下火把燃燒的嗶剝聲,

和扶蘇微弱卻平穩(wěn)的呼吸聲。云蘅搬過一個矮凳,靜靜坐在榻邊。

她看著眼前這張年輕而蒼白的臉,褪去了戰(zhàn)場上的殺伐決斷,只剩下重傷后的脆弱。

手指下意識地搭上他的脈搏,感受著那雖然微弱卻頑強跳動的生命之火。她的思緒,

卻不由自主地飄回了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他帶著一身寒氣闖入她的藥廬,

笨拙地解釋著“酒精消毒”的歪理……還有他離去時,那雙映著燈火、堅定而明亮的眼眸。

“你說過……要帶北疆百姓過上好日子……”云蘅低低地、如同自語般呢喃,

清冷的聲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你說過……要建一個不一樣的秦……”她伸出手,

極其輕柔地將他散落在額前的一縷黑發(fā)拂開。指尖不經(jīng)意觸碰到他依舊冰涼的皮膚?!八裕?/p>

你不能死?!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像是在說給他聽,

又像是在對自己立下誓言。

好好睡一覺吧……醒來……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做……”藥香在狹小的空間里靜靜縈繞,

混合著淡淡的血腥。火光跳躍,將她的側影溫柔地投在冰冷的石壁上。

那雙總是沉靜如水的眼眸,此刻倒映著榻上之人的面容,深處翻涌著復雜難言的情愫,

有擔憂,有痛惜,有醫(yī)者的責任,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悄然滋生的東西。

窗外的風雪,似乎也在這份無聲的守護中,變得溫柔了一些。

---## 39章:烽火再燃---長城以北,陰山腳下。

曾經(jīng)恢弘壯麗、象征著匈奴王權的金頂大帳,如今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殘骸和扭曲的梁柱,

在凜冽的寒風中冒著縷縷青煙,如同巨獸倒斃后腐朽的骨架。

空氣中彌漫著尸體焚燒的惡臭和未散盡的硝煙氣息。

雪地被無數(shù)雜亂的馬蹄和腳印踐踏得泥濘不堪,凍結的血跡呈現(xiàn)出暗沉的紫黑色,

與骯臟的雪泥混在一起,構成一幅地獄般的圖景。

僥幸逃脫秦軍鐵騎絞殺的部分匈奴貴族和潰兵,如同驚弓之鳥,

在遠離王庭廢墟數(shù)十里外的一片避風山谷中,惶惶不安地聚集著。失去了單于的權威,

部落頭人們各懷鬼胎,爭吵聲、怒罵聲、絕望的哭泣聲混雜在一起,

讓本就低沉的士氣更加渙散?!岸冀o我閉嘴!”一聲如同受傷頭狼般的咆哮壓過了所有嘈雜。

左賢王呼衍灼猛地站起身,他魁梧的身軀上裹著沾滿血污的皮袍,左肩纏著厚厚的麻布,

隱隱滲出血跡,那是被王離的斷劍擲中留下的恥辱印記。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如同燃燒的炭火,

兇狠地掃視著帳內爭吵不休的各部頭人。“吵!吵!吵!能吵回單于的金冠?

能吵回我們死去的勇士?能吵回被秦狗搶走的牛羊和女人?!”呼衍灼的聲音嘶啞,

帶著刻骨的仇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扒毓贩鎏K!那個嬴政的崽子!他帶著人,

像草原上的鬣狗一樣偷襲了我們神圣的王庭!

他用最卑鄙的手段殺害了我們偉大的撐犁孤涂(單于)!這是長生天都不能容忍的恥辱!

是刻在所有匈奴人骨頭上的仇恨!”他猛地抽出腰間的彎刀,狠狠劈在面前的矮幾上!

木屑紛飛!“此仇不報!我們死后,靈魂會被草原上的惡狼撕碎!會被禿鷲啄食干凈!

連長生天都不會收留我們這些懦夫!”呼衍灼的咆哮在帳篷內回蕩,暫時震懾住了眾人。

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環(huán)視一圈,聲音壓低,

卻帶著更深的寒意和誘惑:“我知道你們在想什么!單于死了,金狼衛(wèi)被打殘了,

王庭沒了……你們想逃?逃到哪里去?向西?月氏人會像宰殺羔羊一樣宰了我們!向北?

那是連魔鬼都凍僵的冰原!向南?秦人的長城后面,是堆積如山的糧食,是溫暖如春的房屋,

是水靈靈的女人!秦狗剛剛打完一場惡仗,他們那個殺了單于的太子,

聽說也只剩下一口氣吊著!他們的精銳騎兵,現(xiàn)在肯定像吃飽了的老狼,在窩里舔著傷口!

”他頓了頓,看著頭人們眼中閃爍的貪婪和兇光,繼續(xù)煽動:“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

趁著秦狗以為我們嚇破了膽,以為冬天的大雪會阻擋一切!我們像草原上的風一樣卷回去!

不用攻打那些堅固的關隘!繞過它們!秦人的長城那么長,總有他們防守薄弱的地方!

找到缺口!沖進去!搶光!殺光!燒光!用秦人的血,洗刷我們的恥辱!

用秦人的財富和女人,重振我們的部落!為撐犁孤涂報仇雪恨!”“報仇!報仇!

”幾個被仇恨和貪婪沖昏頭腦的小部落頭人率先吼叫起來。“搶光秦狗!”“殺進去!

”呼衍灼眼中閃過一絲陰狠的得色。他知道,單于之位空懸,自己威望不足以服眾,

強攻長城是找死。但一場不顧后果、以復仇為名的劫掠,

卻能將這些一盤散沙的力量暫時凝聚起來,也能在混亂中攫取最大的利益。

至于那些注定要死在長城下的……不過是消耗秦人箭矢的炮灰罷了。“好!

”呼衍灼舉起彎刀,“傳令下去!所有還能拿起刀弓的男人,帶上最后的口糧!

拋棄所有拖累速度的老弱!目標——長城!像饑餓的狼群一樣撲過去!撕開秦狗的防線!

長生天保佑我們!復仇——!”“復仇——!”瘋狂的嚎叫聲在山谷中響起,

帶著毀滅一切的絕望氣息。一支由殘兵敗將和亡命之徒組成的、人數(shù)仍有數(shù)千之眾的騎隊,

如同決堤的污濁洪水,帶著最后的瘋狂,繞過王庭廢墟,

朝著南方那道看似堅不可摧的黑色巨龍,卷土重來!---長城,上郡段,烽燧。

凜冽的寒風卷著雪沫,抽打在戍卒老卒的臉上,像小刀子割肉一樣生疼。他佝僂著背,

裹緊了身上破舊的羊皮襖,努力睜大昏花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關墻外白茫茫的雪原。

腳下是冰冷堅硬的青磚,身邊是燃燒著狼糞和柴薪的烽火臺,發(fā)出嗆人的煙霧。

“狗日的鬼天氣……”老卒嘟囔著,往生了凍瘡的手上哈了口熱氣。突然,

他渾濁的眼珠猛地定住了!極遠處,雪原與鉛灰色天空相接的地平線上,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動?他揉了揉眼睛,踮起腳,極力遠眺。不是風雪!

是一大片蠕動的黑點!如同被驚擾的蟻群,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貼著起伏的雪丘,

朝著長城的方向蔓延過來!“敵……敵襲——!

”老卒的破鑼嗓子因為極度的恐懼和震驚而變了調,凄厲的嘶吼瞬間撕破了關隘的寧靜!

他連滾帶爬地撲向烽火臺,抓起旁邊備好的、浸透了油脂的干柴,

手忙腳亂地扔進燃燒的烽火里!轟!干燥的柴薪遇油即燃,橘紅色的火焰猛地竄起數(shù)尺高!

濃黑的狼煙滾滾升騰,筆直地刺向陰沉的天穹!緊接著,老卒用盡全身力氣,

抓起沉重的鼓槌,狠狠敲響了懸掛在烽燧頂端的巨大皮鼓!咚!咚!咚!咚!

沉重而急促的鼓聲,如同死神的催命符,一聲緊過一聲,瞬間傳遍了整個關隘,

并沿著蜿蜒的長城,向著鄰近的烽燧瘋狂傳遞!“狼煙!是最高警訊的狼煙!”“鼓聲!

敵襲!快!備戰(zhàn)!”“匈奴人!匈奴人又來了!

”剛剛經(jīng)歷一場血戰(zhàn)、尚在舔舐傷口的關隘瞬間被點燃!警鐘長鳴!

疲憊的秦軍銳士們抓起武器,如同條件反射般沖向各自的戰(zhàn)位。弓弩手迅速登上垛口,

沉重的弩機上弦聲咔咔作響。滾木礌石被推上墻頭。關隘內,

剛剛安置下來的傷兵營地也一片騷動。章邯如同一陣黑色的旋風,沖上主關樓的瞭望臺。

他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親兵,

鷹隼般的目光死死盯住關外那片越來越近、如同黑色潮水般涌來的騎影!

“呼衍灼……”章邯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眼中燃燒著冰冷的怒火。“敗軍之犬,

也敢回頭齜牙!傳令!強弓勁弩準備!滾油火把備足!沒有我的命令,

一只耗子也別想越過關墻!”“諾!”傳令兵飛奔而去?!皩④?!

公子那邊……”一名副將憂心忡忡地提醒。扶蘇重傷昏迷的消息是最高機密,

但高層將領皆知。章邯臉色陰沉如水:“公子有云醫(yī)官和黑伯守著!現(xiàn)在,守住這道墻!

就是守住公子的命!守住我們所有人的命!告訴弟兄們!公子在看著我們!殺——!”“殺!

殺!殺!”關墻上爆發(fā)出震天的怒吼,疲憊被強烈的危機感和憤怒驅散!

黑色的潮水越來越近!已經(jīng)能清晰地看到猙獰的匈奴騎兵面孔和他們手中揮舞的彎刀!

他們發(fā)出野獸般的嚎叫,完全不似之前王庭精銳的章法,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瘋狂!

“放——!”章邯的怒吼如同驚雷!嗡——!一片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弓弦震動聲!

數(shù)百支蓄勢待發(fā)的重型弩箭,如同致命的黑色蜂群,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

瞬間覆蓋了關墻外百步之內的區(qū)域!噗嗤!噗嗤!噗嗤!箭雨落下!

沖在最前面的匈奴騎兵如同被無形的巨鐮掃過,連人帶馬被強勁的弩箭狠狠貫穿!

戰(zhàn)馬悲鳴著翻滾倒地,騎士被甩飛出去,隨即被后面洶涌而至的鐵蹄踏成肉泥!

慘叫聲、馬嘶聲、骨骼碎裂聲交織成一片!然而,后面的匈奴騎兵仿佛沒有看到同伴的慘狀,

依舊紅著眼睛,踩著尸體和鮮血,嚎叫著繼續(xù)沖鋒!他們分散開來,利用雪丘的掩護,

如同跗骨之蛆般貼近城墻!簡陋的飛爪和繩索被拋上垛口!“滾油!倒!

”章邯的聲音冷酷如冰。嘩啦——!燒得滾燙、冒著青煙的黑褐色粘稠液體,

如同瀑布般從垛口傾瀉而下!凄厲到非人的慘嚎瞬間響徹關墻之下!

被滾油澆中的匈奴騎兵和戰(zhàn)馬皮開肉綻,冒出刺鼻的白煙,劇痛讓他們瘋狂地翻滾、撞擊,

將原本就混亂的攻勢攪得更加不堪!“火把!扔!”無數(shù)燃燒的火把被奮力擲下!

火焰瞬間點燃了潑灑的滾油和城墻下的尸體、雜物!一道熊熊燃燒的火墻在關墻腳下騰起!

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將試圖攀爬的匈奴人逼退!“弓箭手!自由散射!壓制后續(xù)敵騎!

”箭雨再次落下,精準地點射著在火墻外逡巡、試圖尋找突破口的匈奴騎兵。

戰(zhàn)斗瞬間進入了白熱化的絞殺階段!關墻如同磐石,承受著污濁血浪的瘋狂拍擊!

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生命如草芥般消逝。秦軍的怒吼,匈奴人的嚎叫,兵器的碰撞,

垂死的哀鳴……奏響了一曲殘酷的冰與血之歌。章邯如同鐵鑄的雕像,屹立在瞭望臺上,

冰冷的眼神掃視著整個戰(zhàn)場。他看到了呼衍灼的身影,那個狡猾的左賢王,

并未親自參與蟻附攻城,而是躲在一處雪丘后,指揮著部下如同添油般一波波地沖擊著關墻。

他在消耗!他在試探!他在尋找防線的薄弱點!“想耗?老子奉陪到底!

”章邯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冷笑。他猛地轉頭,對身邊的傳令兵厲聲道:“點燃三號烽燧!

通知蘇角將軍!按第二預案,讓‘火耗子’們動起來!關門!打狗!”“諾!

”傳令兵眼中閃過一絲興奮,飛奔而去。很快,距離主關隘數(shù)里之外,

一座位置突出的烽燧頂端,三股筆直的狼煙沖天而起!這是約定的特殊信號!

關墻下的血戰(zhàn)仍在繼續(xù)。呼衍灼看著秦軍防線在己方亡命徒式的沖擊下雖然穩(wěn)固,

但箭矢和滾油消耗巨大,守軍也顯露出疲態(tài),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和貪婪。

他正準備投入最后的預備隊,發(fā)動致命一擊……突然!轟??!轟隆!轟??!

沉悶如滾雷般的馬蹄聲,毫無預兆地從他這支疲憊不堪的劫掠大軍側后方響起!

聲音由遠及近,迅速匯成一股令人心膽俱裂的鋼鐵洪流!一面面黑色的秦字大旗,

如同死神的旌旗,在風雪中獵獵招展!“秦騎!是秦人的騎兵!從后面來了!

”“我們被包圍了!”“快跑??!”致命的打擊來自后方!

剛剛還在瘋狂攻城的匈奴騎兵瞬間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亂!前有堅城火海,后有鐵騎洪流!

腹背受敵!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這支本就由烏合之眾組成的劫掠隊伍!“蘇角!

是蘇角!”呼衍灼目眥欲裂,他終于明白章邯點燃三號烽燧的含義!那不是求援,

是通知埋伏在外的蘇角騎兵,包抄他的后路!關門打狗!“撤!快撤!向北!分散突圍!

”呼衍灼發(fā)出絕望的嘶吼,再也顧不得什么復仇和劫掠,調轉馬頭就想逃竄。然而,

已經(jīng)晚了。黑色的鐵流如同兩柄巨大的鐵錘,狠狠地、無情地砸入了混亂的匈奴騎陣!

長戈如林,鐵蹄如雷!蘇角率領的生力軍如同虎入羊群,展開了毫不留情的屠殺!前有堅城,

后有追兵,失去組織和士氣的匈奴人徹底崩潰了,像無頭的蒼蠅般在雪原上亂竄,

然后被秦軍騎兵追上,砍翻在地!呼衍灼在親衛(wèi)的拼死保護下,如同喪家之犬,

帶著一身傷痕和寥寥數(shù)十騎,倉惶地撞開一條血路,朝著茫茫雪原深處亡命奔逃,

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關墻之上,

章邯看著雪原上那場迅速演變成單方面屠殺的追擊戰(zhàn),

看著那象征著左賢王呼衍灼的狼頭大纛在混亂中倒下,冰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傳令蘇角,窮寇莫追,肅清殘敵,打掃戰(zhàn)場?!彼铝睿抗鈪s越過血腥的戰(zhàn)場,

投向關隘內那座最高的箭樓方向。烽火暫時熄滅了,但空氣中的血腥味,卻比之前更加濃烈。

這場突如其來的反擊,雖然被粉碎,卻像一根毒刺,狠狠扎進了每一個守城將士的心頭,

提醒著他們,戰(zhàn)爭,遠未結束。而公子……還躺在那里,生死一線。

---## 40章:驚雷破虜---箭樓上層的狹小空間內,藥香與血腥味交織。

扶蘇依舊昏迷,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唯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著生命的頑強。

云蘅坐在矮凳上,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株風雪中的青竹,只是眼底的疲憊和擔憂濃得化不開。

她的指尖搭在扶蘇的手腕上,感受著那依舊微弱卻趨于平穩(wěn)的脈象,

如同在驚濤駭浪中守護著一盞隨時可能熄滅的孤燈。突然,

的震天喊殺聲、沉悶的號角聲、還有那隱約可聞的、令人心悸的箭矢破空和滾油傾倒的嘶鳴,

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敲打在寂靜的空氣中!云蘅的身體猛地一僵!

搭在扶蘇腕上的指尖不自覺地收緊。她倏然抬頭,清冷的眸子望向緊閉的木窗,

仿佛能穿透厚重的石壁,看到關墻外那慘烈的廝殺?!坝帧蚱饋砹??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雖然身處后方醫(yī)營,但那沖天的狼煙和急促的戰(zhàn)鼓,

早已宣告了敵人的卷土重來。公子重傷未醒,關隘剛剛經(jīng)歷血戰(zhàn),

疲憊之師再遇強敵……憂慮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上她的心臟,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榻上的扶蘇,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大喧囂所驚擾。他緊鎖的眉頭微微蹙起,

干裂的嘴唇無意識地翕動了一下,發(fā)出一聲極其微弱的、夢囈般的呻吟,

身體也輕微地抽搐起來?!肮?!”云蘅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立刻俯身,

一手輕輕按住扶蘇沒有受傷的肩膀,防止他無意識的動作牽扯到傷口,

另一只手迅速搭上他的額頭。還好!沒有高熱!但脈象卻出現(xiàn)了一絲紊亂的波動!顯然,

外界的激烈戰(zhàn)斗聲,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干擾了他脆弱身體所需的絕對寧靜!“黑伯!

快!用濕布塞住門窗縫隙!盡量隔絕外面的聲音!”云蘅當機立斷,語速飛快?!爸Z!諾!

”一直守在角落、同樣被外面喊殺聲驚得坐立不安的黑伯,如同抓到救命稻草,

立刻行動起來,用浸濕的布條拼命塞住木窗和門板的縫隙。外面的廝殺聲被隔絕了大半,

變成了沉悶模糊的背景音。扶蘇緊蹙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些,急促的呼吸也稍稍平復。

云蘅稍稍松了口氣,但心頭的巨石并未放下。她拿起羽毛,蘸著溫熱的蜜水,

極其輕柔地潤澤著扶蘇干裂的嘴唇??粗翢o血色的臉龐,

感受著他微弱的生命之火在風雨飄搖中搖曳,一股強烈的無力感和憤怒涌上心頭。為什么?

為什么要有這么多無休止的殺戮?為什么要有這么多流不盡的血?

公子他……只是想守護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啊……就在這時,

一陣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猛地停在門外!“云醫(yī)官!云醫(yī)官!緊急軍情!

”是章邯麾下親兵的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焦慮。云蘅心頭一緊,放下蜜碗,快步走到門邊,

拉開一條縫隙。門外親兵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異常凝重?!昂问??

”云蘅的聲音保持著鎮(zhèn)定?!胺A醫(yī)官!是嬴陰嫚小姐!”親兵急促地說道,

“她帶著一隊墨家子弟,押著幾輛蓋得嚴嚴實實的大車,從后方工坊沖過來了!

說是……說是帶來了能解關隘之危的‘大寶貝’!非要立刻見章將軍!

可將軍正在關墻上指揮御敵,根本抽不開身!小姐急得直跳腳,說再晚就來不及了!

”嬴陰嫚?大寶貝?云蘅微微一怔,

這位精力旺盛、行事跳脫的公主殿下和她那些稀奇古怪、威力卻往往出人意料的“小發(fā)明”。

上次那個差點把工坊屋頂掀飛的“掌心雷”還記憶猶新……“讓她稍安勿躁!

我……”云蘅正想說自己去看看,話未說完,

一個清脆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女聲已經(jīng)由遠及近,硬生生擠了進來:“等什么等!

再等黃花菜都涼了!章邯那個死腦筋在哪?快帶我去見他!

本小姐的‘驚喜大禮包’專治各種不服的匈奴蠻子!”話音未落,

一個嬌小的身影已經(jīng)風風火火地沖到了門口。正是嬴陰嫚。她穿著一身便于行動的墨色勁裝,

小臉上蹭著幾道黑灰,一雙大眼睛卻亮得驚人,閃爍著混合著興奮、焦急和躍躍欲試的光芒。

她身后跟著幾個同樣灰頭土臉、但眼神狂熱亢奮的墨家子弟?!皨犘〗?!將軍有令,

任何人不得……”親兵試圖阻攔?!白岄_!軍情如火!耽誤了戰(zhàn)機,你擔待得起嗎?

”嬴陰嫚柳眉倒豎,小手一叉腰,氣勢洶洶。她一眼瞥見門縫后的云蘅,眼睛頓時更亮了,

“云姐姐!你也在!太好了!快幫我攔住這個榆木疙瘩!我要見章邯!

我的‘天雷地火彈’一定能給那群不知死活的匈奴蠻子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天雷……地火彈?

”云蘅看著嬴陰嫚身后那幾輛被油布蓋得嚴嚴實實、散發(fā)著淡淡硝石硫磺氣味的大車,

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同時也帶著一絲荒謬的期待。這位公主殿下的“驚喜”,

往往伴隨著巨大的動靜和破壞力……“外面戰(zhàn)況如何?”云蘅沒有立刻回答嬴陰嫚,

而是問向親兵。親兵臉色難看:“匈奴殘部由左賢王呼衍灼率領,亡命反撲!攻勢極猛!

雖被我軍依托關墻擊退數(shù)次,但賊酋狡猾,似乎在尋找防御薄弱處!

蘇角將軍的騎兵正在外圍絞殺殘敵,但關墻下壓力依然很大!滾油火矢消耗甚巨!

”“薄弱處……”嬴陰嫚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詞,小拳頭猛地一握,

眼中閃爍著狡黠而危險的光芒,“哈!本小姐就知道!章邯那個死腦筋就知道硬頂!看我的!

云姐姐,快幫我!”云蘅看著嬴陰嫚亮得驚人的眼睛,又聽著關墻外那依舊激烈的喊殺聲,

想到榻上被驚擾的扶蘇,心中瞬間有了決斷。她深吸一口氣,

看向親兵:“帶嫚小姐去見章將軍。就說……是公子急需一味‘猛藥’,需將軍親自定奪。

”親兵一愣,隨即明白了云蘅的暗示,這是給嬴陰嫚一個面見將軍的由頭。“諾!

”他不再猶豫,立刻側身引路。“云姐姐最好啦!”嬴陰嫚歡呼一聲,如同小兔子般蹦起來,

對著身后的墨家子弟一揮手,“快!把咱們的‘大寶貝’推上關墻!小心點!別顛簸!

”看著嬴陰嫚風風火火離去的背影,云蘅輕輕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疲憊地閉上眼睛。

希望這位殿下的“驚喜”,真的是驚喜,而不是……驚嚇。她走回榻邊,

看著依舊昏迷的扶蘇,低聲道:“公子,你的妹妹……總是能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變數(shù)。

”---關墻之上,廝殺正酣。章邯如同鐵鑄的礁石,矗立在垛口后,

冰冷的眼神掃視著戰(zhàn)場。呼衍灼的殘兵如同跗骨之蛆,雖然被蘇角的騎兵在外圍大量殺傷,

但仍有悍不畏死的小股部隊,利用雪丘溝壑的掩護,如同毒蛇般貼近城墻,用飛爪繩索攀爬,

或者用簡陋的沖車撞擊著關墻連接山體的薄弱結合部,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

震落簌簌的塵土。“將軍!西側結合部!有十幾條瘋狗在撞墻!守在那里的弟兄傷亡不小!

”一名滿臉血污的校尉沖過來嘶聲報告。章邯眉頭緊鎖。結合部是防御的弱點,

墻體不如主關墻厚重,且地勢復雜。滾油火矢在那里覆蓋效果不佳。“調一隊銳士過去!

用長矛從垛口往下捅!務必……”“章邯!章邯!死腦筋章邯!快看這邊!

”一個清脆卻帶著焦急的女聲硬生生打斷了章邯的命令。章邯猛地回頭,

只見嬴陰嫚如同一只靈巧的云雀,在親兵的護衛(wèi)下,竟然真的沖上了這殺聲震天的關墻!

她小臉通紅,

正聚集了數(shù)百名匈奴騎兵、似乎由一名千騎長指揮、正準備對結合部發(fā)動新一輪沖擊的區(qū)域。

“看到那片開闊地沒有?那群扎堆的蠻子!”嬴陰嫚興奮地指著,語速快得像連珠炮,“快!

讓弓弩手停止射擊那片區(qū)域!把人都撤開!讓我的‘寶貝’上場!

保證給他們一個天大的‘驚喜’!”章邯看著嬴陰嫚身后,

幾個墨家子弟正吃力地推上來幾個蒙著油布、形狀怪異、如同巨大酒壇子般的東西。

一股濃烈的硝石硫磺混合著其他古怪氣味的刺鼻氣息撲面而來。他眼皮狂跳,

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他想起了上次工坊那震耳欲聾的巨響和沖天的火光……“嫚小姐!此乃戰(zhàn)場!

非是工坊試驗場!休得胡鬧!速速下去!”章邯厲聲呵斥,伸手就要去拉嬴陰嫚?!昂[?!

本小姐是來救場的!”嬴陰嫚靈活地躲開章邯的大手,小臉氣得通紅,

指著關墻下再次組織起來、嚎叫著沖向結合部的匈奴騎兵,“你看!他們又要沖上來了!

你的滾油呢?你的火矢呢?還能頂幾次?再讓他們撞下去,墻塌了你負責?!

”章邯動作一滯,看著下方確實危急的形勢,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滾油儲備確實告罄,

火矢也所剩無幾?!靶盼乙淮?!章邯!就這一次!”嬴陰嫚仰著小臉,

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急切,“這東西……是哥哥……是公子之前跟我提過的想法!

我改良了好久!絕對沒問題!威力比‘掌心雷’大一百倍!專門對付扎堆的敵人!

”聽到“公子”二字,章邯眼中閃過一絲掙扎。他看向嬴陰嫚身后那幾個巨大的“酒壇子”,

又看了看關墻下越來越近、氣勢洶洶的匈奴騎兵,

以及結合部守軍苦苦支撐、岌岌可危的形勢……時間,仿佛凝固了?!皩④?!頂不住了!

”結合部方向傳來絕望的嘶喊!章邯猛地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瘋狂!

他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親兵,對著負責那片區(qū)域的校尉厲聲咆哮:“傳令!西側結合部上方,

所有弓弩手立刻撤離垛口!退后二十步!快!”“什么?將軍?!”校尉以為自己聽錯了。

“執(zhí)行命令!”章邯的怒吼如同炸雷!“諾!”校尉雖不明所以,還是立刻嘶吼著傳達命令。

嬴陰嫚眼中瞬間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快快快!把‘天雷一號’‘地火二號’推過來!

對準下面那群扎堆的王八蛋!”她指揮著墨家子弟,

七手八腳地將那幾個蒙著油布的怪異裝置推到垛口邊,調整著角度。

墨家子弟們動作迅速而專業(yè),點燃了裝置后面拖著的、幾根粗大的、浸透了油脂的藥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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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9 23:1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