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飯店出來,夜色漸深,城市的霓虹燈在街道兩旁閃爍。
許南喬站在路邊,手里握著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網(wǎng)約車的車牌號。她的目光落在秦時越身上,他站在她身旁,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手臂上,襯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
“謝謝秦大律師請我和健一吃飯。”她輕聲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絲感激和局促,“你給我工作機會,應該我請你吃飯才對的?!?/p>
秦時越側(cè)過頭,目光落在她臉上。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靜,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便飯而已,你不用這么客氣?!彼穆曇舻统炼鴾睾?。
她抬起頭,目光與他的視線交匯,笑著說:“下次我請你?!?/p>
秦時越的唇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好?!?/p>
遠處,一輛網(wǎng)約車緩緩駛來,車燈在夜色中劃出一道明亮的光軌。許南喬低頭看了看手機,確認是她的車后,輕聲說道:“我的車到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p>
秦時越的目光依舊落在她身上,眼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guān)切:“我可以送你。”
“不用了,加班到這么晚,你也很累的,我住的遠?!痹S南喬搖了搖頭,聲音里帶著一絲堅持。
秦時越沉默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好?!?/p>
“明天見?!彼D(zhuǎn)身走向車邊,拉開車門的瞬間,夜風拂過她的臉頰,帶來一絲涼意。她回頭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依舊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她的身影。
車緩緩啟動,許南喬靠在座椅上,透過車窗望向他的方向。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漸模糊。
第二天她并沒有看見他,陸川說他一大早出差了。
這次翻譯工作中的專業(yè)術(shù)語和產(chǎn)品資料比許南喬預想的要復雜得多,數(shù)量也遠超她的預期。她的翻譯進度因此拖后了兩天。然而,秦時越并沒有催促她,這讓她稍微松了一口氣。聽說他又出差了。陸川曾提到,秦時越平時七天里有四五天都在出差或處理外務(wù)。
他真的很忙。來柳港工作快一周了,她只見到了他一次。
“許小姐,秦律現(xiàn)在從專利所回來,他讓你先去他辦公室。”陸川推門進來說。
“好的?!痹S南喬點了點頭,心中卻泛起一陣波瀾?,F(xiàn)在已經(jīng)晚上八點多,她一個小時前才將翻譯好的資料發(fā)給他。短短一個小時,四百多頁的內(nèi)容,他真的看完了嗎?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內(nèi)心的忐忑。她的翻譯是否達到了他的要求?
柳港律師事務(wù)所占據(jù)了整個28樓,空間寬敞而氣派。這里匯聚了眾多優(yōu)秀的人才,但只有高級合伙人才能享有獨立的辦公室,其他行政和流程團隊則在公共區(qū)域辦公。
許南喬站在秦時越的辦公室門口,目光落在門旁的照片上——那張照片里的男人西裝筆挺,神情嚴肅,下方赫然寫著“高級合伙人,秦時越”。
她輕輕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寬闊的工作臺和一面氣派的背柜。背柜上擺滿了獎杯和表彰證書。他連續(xù)幾年被評為“最佳律師”,這些榮譽無聲地訴說著他的實力與地位。
背柜的上層則陳列著許多科技、機械類和法律類的書籍,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排照片——從畢業(yè)時的青澀少年,到如今鋒芒畢露的精英律師,照片中的秦時越逐漸褪去了稚嫩,眉宇間的凌厲愈發(fā)明顯,唯獨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仿佛從未改變。
“在看什么?”秦時越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低沉而富有磁性。
許南喬猛然回神,慌忙轉(zhuǎn)身,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那一瞬間,往事與現(xiàn)實仿佛交織在一起,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指尖微微發(fā)緊。她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輕聲說道:“還沒見過你穿律師袍的樣子。”
“那我穿律師袍什么樣子?”秦時越挑了挑眉,語氣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挺帥的?!痹S南喬脫口而出,隨即又有些懊惱自己的直白,臉頰微微發(fā)熱。
“有眼光。”秦時越淡淡一笑,示意她坐下,“我先跟你對一下內(nèi)容,晚些跟德國人那邊有個會,你順便幫我聽聽,不需要翻譯?!?/p>
“好?!痹S南喬點了點頭,努力壓下心中的波瀾。
她坐在沙發(fā)上,目光卻不自覺地再次掃過那些照片和獎杯。
秦時越,似驕陽。
“準備開會了?!?/p>
秦時越拿著手提在她旁邊坐下,她沒有入鏡。視頻會議里,對面是一位西裝革履的德國大胡子和一位翻譯,會議內(nèi)容主要是訴訟前期接洽。整場會議,德國人語氣中帶著質(zhì)疑,盡管對方翻譯用的是中性的轉(zhuǎn)述。
而秦時越交疊的十指始終紋絲不動,直到對方說出"grüner Junge"的剎那,許南喬抬頭看他。
會議結(jié)束,他合上手提,他想起臨結(jié)束德國人低聲嘟囔了一句什么,秦時越皺了皺眉,轉(zhuǎn)頭看向許南喬:“他剛剛說了句,什么意思?”
許南喬猶豫了一下,似乎在權(quán)衡是否該如實轉(zhuǎn)述。
秦時越看出了她的遲疑,淡淡說道:“你不跟我說,我也會去問翻譯部的人?!?/p>
她嘆了口氣,輕聲翻譯道:“‘Grüner Junge’——意思是‘青澀的少年’。”
難聽點的說法是乳臭未干的小子。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秦時越的臉色微微一沉,但很快恢復了平靜。
許南喬見狀,忍不住開口安慰:“偏見一是因為傲慢,二是因為無知。德國人一向比較死板,他們很看重經(jīng)驗??吹侥隳贻p又帥氣,難免會先入為主,擔心你經(jīng)驗不足,不懂技術(shù)。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你曾拿過五屆哈工大挑戰(zhàn)杯金獎的含金量。只要看到你的訴狀書,他們就會無話可說。”
秦時越聞言,眉梢微挑,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絲探究:“你呢?你怎么知道我參加了什么比賽,拿了什么獎?”
許南喬一時語塞,眼神閃躲了一下,低聲說道:“我……聽說的?!?/p>
“聽誰說的?”秦時越追問,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回避的意味,“我好像沒跟別人提過這些事。”
“忘了?!彼拖骂^,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是嗎?”秦時越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似乎并不打算繼續(xù)逼問。
這時,陸川推門進來,打破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秦律,伍玥律師和湯主任在會議室等你?!?/p>
“好?!鼻貢r越點了點頭,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轉(zhuǎn)頭對許南喬說道,“你先在這兒等我一會兒?!?/p>
許南喬應了一聲,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氣。
她沒想到,他說的“一會兒”竟然這么久。最近高強度的工作讓她疲憊不堪,不知不覺間,她竟在秦時越辦公室的沙發(fā)上睡著了。
沙發(fā)柔軟舒適,她的意識漸漸模糊,耳邊似乎還能聽到遠處會議室傳來的低語聲。她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秦時越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還有他微微揚起的嘴角。夢里,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個青澀的少年站在陽光下,笑容干凈而明亮。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有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秦時越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無奈,聲音卻比平時柔和了許多:“累了?”
許南喬坐直身體,看到她身上披著他的西裝,臉頰微微發(fā)燙,低聲說道:“抱歉,我沒想到會睡著……”
“沒事?!鼻貢r越直起身,語氣恢復了往常的冷靜,“給我五分鐘問你一個問題,我就送你回去?!?/p>
秦時越打開電腦,他指著其中一行,問道:“這里,你說技術(shù)方案寫的是需要按壓A彈口,反作用于B彈口,閘口才會開,對嗎?”
“是的?!痹S南喬點點頭,語氣堅定,“我還特意對照了產(chǎn)品圖解,確實就是這個意思。被告的那家公司,雖然我沒看過他們的技術(shù)方案,但我去商場看過他們的產(chǎn)品說明書。他們的A、B彈口,一個在上,一個在下,設(shè)計完全不同。”
秦時越微微頷首,目光依舊停留在資料上,聲音低沉而冷靜:“權(quán)利要求書寫的保護范圍不包括這個。所以,我們不能從這里切入?!?/p>
許南喬皺了皺眉,思索片刻后說道:“專利法我不太懂,但我的理解是,雖然結(jié)果一樣,但路徑不一樣。這應該算是不同的技術(shù)方案吧?”
秦時越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欣賞的神色,嘴角微微揚起:“嗯,理解得不錯?!?/p>
許南喬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頭瞥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電腦屏幕,忍不住問道:“這么多資料,你都看完了嗎?”
“沒看完?!鼻貢r越坦然回答,語氣中帶著一絲調(diào)侃,“但學習委員列了重點,我看了重點?!?/p>
許南喬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忍不住笑了。她確實在資料首頁列了重點和頁碼,沒想到他竟然用這種方式打趣她。
秦時越看著她笑,眼中也多了幾分柔和。他合上資料,站起身說道:“走吧,送你回家?!?/p>
“不用了?!痹S南喬下意識地拒絕,語氣有些局促。
秦時越卻不為所動,淡淡說道:“聽說最紳士男士獎,你投了陸川。我想,你是因為我上次沒有送你回家,才沒投我吧?!?/p>
許南喬一怔,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昨天的場景。她正在埋頭翻譯,陸川突然來找她,說公司搞趣味文化日活動,讓她也去玩。她本不想去,但架不住陸川的熱情,只好跟著去了。到了現(xiàn)場,正好碰到大家在投“最紳士男士獎”。她看見一群女孩子嘻嘻鬧鬧,開心地把票投給了秦時越。不知為什么,她突然不想湊這個熱鬧,轉(zhuǎn)眼看陸川的人像前一朵花都沒有,便隨手投了他一票。
“秦大律師,又不差我這一票?!彼首鬏p松地說道,試圖掩飾內(nèi)心的波動。
“差的?!鼻貢r越卻鄭重其事地看著她,語氣認真得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愣了一下,抬頭看向他,心中泛起一絲復雜的情緒。他的目光深邃而專注,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
“走吧。”秦時越再次開口,語氣不容拒絕。
這一次,許南喬沒有再拒絕。她默默跟在他身后,心中卻像是被什么輕輕撥動了一下,泛起一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