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tǒng)在他腦海里徹底死機,像被強行拔掉電源。
冰冷的死寂吞噬了所有提示音。
刑堂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江臨近在咫尺的冰冷呼吸。
“穿……穿什么?”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徒勞地試圖裝傻。
他卻用沾血的手指,緩慢地擦過我的眉心。
“規(guī)則之外的變量,”他低語,聲音帶著一種非人的穿透力,“還活著嗎?”
鎖住他四肢的鐵鏈突然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穿……穿什么?”
書硯的聲音抖得像是秋風(fēng)里最后一片掛在枝頭的枯葉,每一個音節(jié)都破碎不堪。他竭力想維持一點可憐的鎮(zhèn)定,哪怕只是偽裝的無辜,但在那雙墨黑、死寂、仿佛洞穿一切的瞳孔注視下,所有的偽裝都脆弱得像一層薄冰,瞬間就被那目光里蘊含的萬載寒意凍裂、粉碎。
他試圖把手腕從那只鐵鉗般冰冷的手掌里抽出來,卻只換來更深的劇痛。江臨的手指像是由玄鐵鑄成,紋絲不動,甚至又收緊了幾分。書硯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腕骨在那可怕的力道下呻吟、變形,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與刑堂里陰冷潮濕的空氣混合,帶來一陣陣刺骨的寒意。
大腦里是一片荒蕪的死寂。
系統(tǒng)消失了。不是休眠,不是下線,是徹徹底底的消失。那曾經(jīng)如影隨形、冰冷又令人厭煩的電子音,連同任務(wù)光幕、倒計時,所有能證明他“外來者”身份、能給他一絲虛假安全感的痕跡,都湮滅無蹤。只剩下一種被連根拔起、赤裸裸暴露在未知恐怖面前的巨大空虛和恐慌,像無數(shù)冰冷的觸手,緊緊攥住了他的心臟,擠壓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江臨對他的徒勞掙扎和裝傻充愣毫無反應(yīng)。那張近在咫尺、布滿血污和塵土的年輕臉龐上,依舊沒有任何屬于“人”的情緒。只有一種純粹的、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審視。仿佛他看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物品?一個值得研究的異常?
然后,江臨動了。
那只空著的、同樣沾滿干涸血痂和污泥的手,極其緩慢地抬了起來。動作帶著重傷者的遲滯,卻又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精準,仿佛每一個細微的移動都經(jīng)過最精密的計算。
書硯的身體瞬間繃緊到極限,瞳孔因恐懼而急劇收縮。他想后退,想躲開,但身體被對方牢牢鉗制著,像被釘死在標本架上的蝴蝶,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只沾滿污穢和死亡氣息的手,朝著他的面門伸來。
冰冷的指尖,帶著鐵銹般的血腥氣和泥土的腥氣,輕輕觸碰到了他的眉心。
觸感如同毒蛇的鱗片滑過皮膚。
書硯猛地一顫,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那觸碰的點,瞬間擴散到四肢百骸,仿佛有冰冷的電流鉆進了他的顱骨,在腦子里瘋狂亂竄。
那只沾血的手指并沒有停留,而是以一種緩慢得令人心膽俱裂的速度,沿著書硯的眉心,向一側(cè)輕輕擦過。動作很輕,卻帶著一種異樣的專注和……確認?
指尖粗糙的觸感刮過皮膚,留下微妙的刺痛感和一道清晰的血污痕跡。書硯能感覺到自己眉心的皮膚在對方的指腹下微微凹陷,他甚至能“聽”到細微的摩擦聲。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扭曲。刑堂里唯一的聲音只剩下書硯自己粗重、紊亂、帶著驚恐哽咽的喘息,以及江臨那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冰冷呼吸聲,如同毒蛇在耳邊嘶嘶吐信。
“規(guī)則之外的變量……”
江臨開口了。聲音依舊沙啞低沉,如同砂礫在粗糙的鐵板上摩擦,但那每一個字,都像是直接敲打在書硯的靈魂之上,帶著一種奇異的、非人的穿透力,無視了空氣的阻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識深處。
“……還活著嗎?”
他的語氣平淡無波,聽不出任何疑問的情緒,更像是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或者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殘存價值。
規(guī)則之外的變量?那是什么?是在說他這個穿書者嗎?他還活著嗎?這算什么問題?是試探?還是……某種宣告?
書硯的思維徹底混亂了,像被投入了狂暴的旋渦。巨大的恐懼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一波波沖擊著他搖搖欲墜的意識堤壩。他張著嘴,喉嚨里卻只能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眼前那張沾滿血污的臉龐和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瞳,在他的視野里開始旋轉(zhuǎn)、模糊、放大,仿佛要將他整個吞噬進去。
就在這時——
“嘎吱……咯嘣……”
一陣極其刺耳、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毫無預(yù)兆地在死寂的刑堂中響起!
聲音的源頭,正是束縛著江臨四肢的那四條沉重、黝黑的玄鐵鎖鏈!
那聲音如同垂死的巨獸在痛苦呻吟,又像是堅固的山巖在巨大的壓力下開始崩裂!原本只是沉悶拖曳聲的鐵鏈,此刻正在瘋狂地顫抖、繃緊!鏈環(huán)與鏈環(huán)之間劇烈摩擦,迸射出星星點點的、肉眼可見的細碎火花!那火花在刑堂昏暗的光線下短暫地閃爍,隨即熄滅,留下一縷縷嗆人的焦糊氣味。
書硯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聲響驚得魂飛魄散,渙散的目光瞬間聚焦!他猛地看向聲音來源——
只見江臨手腕和腳踝處那粗壯的玄鐵鐐銬,正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形!堅固冰冷的金屬表面,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揉捏,向內(nèi)深深凹陷,邊緣甚至開始卷曲、撕裂!鐐銬深深勒進皮肉,甚至嵌入了骨頭,鮮血如同被擠壓的漿果,瞬間從變形的金屬邊緣狂涌而出,順著江臨傷痕累累的手臂和腿腳蜿蜒流下,滴滴答答地砸在冰冷污穢的石地上,暈開一朵朵刺目的猩紅!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野獸瀕死前從喉嚨深處擠出的悶哼,從江臨緊抿的唇縫中溢出。他那雙死水般的墨黑眼瞳里,終于第一次出現(xiàn)了劇烈的波動!不再是虛無的沉寂,而是一種狂暴到足以撕裂蒼穹的劇痛!那痛苦并非僅僅來源于鐐銬對肉體的殘酷擠壓,更像是源自靈魂最深處被某種無形的、更恐怖的力量瘋狂撕扯!
他整個身體都因為這無法想象的痛苦而劇烈地痙攣起來,肌肉在破爛的衣衫下扭曲虬結(jié),如同有無數(shù)條毒蛇在皮膚下瘋狂竄動!額頭上、脖頸上青筋暴凸,如同一條條猙獰的黑色蚯蚓在皮下跳動!那張原本死氣沉沉的臉,此刻因為極致的痛苦而扭曲變形,呈現(xiàn)出一種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猙獰!
“砰??!”一聲沉悶的巨響!
江臨那只一直死死鉗制著書硯手腕的手,因為身體無法控制的劇痛痙攣,力量驟然失控!
書硯只感覺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力猛地甩來!他整個人如同被攻城錘正面砸中,慘叫一聲,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飛出去!
“噗通!”
后背狠狠撞在冰冷堅硬的石壁上,五臟六腑都像是移了位,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差點當(dāng)場昏厥。他狼狽地滑落在地,蜷縮在墻角,像一只被嚇破了膽的鵪鶉,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腹間的劇痛,視線一片模糊,耳朵里嗡嗡作響。
他蜷縮著,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驚魂未定地抬起頭,透過被冷汗和生理性淚水模糊的視線,驚恐地望向刑堂中央。
江臨依舊匍匐在那里,但整個人如同剛從血池里撈出來。手腕腳踝處鮮血淋漓,鐐銬扭曲變形得不成樣子,深深嵌入血肉模糊的傷口中。他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每一次痙攣都帶來更多的鮮血涌出,在地上匯聚成一小灘不斷擴大的血泊。
然而,最讓書硯肝膽俱裂的,是江臨此刻的狀態(tài)。
那股龐大壓抑、如同蟄伏兇獸的氣息非但沒有因為重傷和劇痛而減弱,反而像是被這極致的痛苦徹底點燃、引爆!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驟然噴發(fā)!無形的、狂暴的、充滿毀滅性的力量以江臨為中心,如同無形的海嘯般轟然擴散開來!
空氣在哀鳴!刑堂內(nèi)懸掛的、早已銹蝕的刑具瘋狂地搖晃、碰撞,發(fā)出刺耳的“哐當(dāng)”聲!地面細小的碎石和塵埃被這股無形的力量卷起,懸浮在空中,形成一片迷蒙的灰霧!墻壁上凝固的、深褐色的陳年血跡,仿佛都在這恐怖氣息的沖刷下變得鮮活起來,散發(fā)出更加濃郁刺鼻的血腥!
江臨的頭顱深深埋下,凌亂的黑發(fā)垂落,遮住了他扭曲的面容。只有那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粗重的喘息聲,一聲聲,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書硯的心臟上。那喘息聲里蘊含著滔天的痛苦、狂暴的憤怒、以及一種……書硯無法理解的、仿佛源自亙古的絕望和瘋狂!
這根本不是人!
書硯的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在瘋狂尖叫,如同最尖銳的警笛!他之前還存有的那么一絲絲僥幸——也許江臨只是知道些什么隱秘,也許只是虛張聲勢——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
這絕對是非人之物!是披著人皮的、來自深淵的某種不可名狀的恐怖存在!
那扭曲變形的鐐銬,在他每一次劇烈的痙攣中都發(fā)出更加不堪重負的呻吟和刺耳的摩擦聲,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斷!
跑!必須立刻離開這里!離這個怪物越遠越好!
強烈的求生欲如同巖漿般瞬間沖垮了身體的劇痛和恐懼帶來的僵硬。書硯猛地一咬舌尖,尖銳的刺痛讓他混亂的大腦獲得了一絲短暫的清明。他手腳并用,不顧一切地掙扎著想要從墻角爬起來,身體卻因為恐懼和撞擊的劇痛而酸軟無力,幾次撐起又狼狽地滑倒。
“嘩啦——嘩啦——!!”
鐵鏈的拖曳聲和摩擦聲如同索命的魔音,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響亮!
書硯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他不敢再回頭看,用盡全身力氣,手腳并用地朝著刑堂那扇半掩著的、通往外面未知黑暗的厚重石門爬去。粗糙冰冷的石地磨蹭著他的膝蓋和手掌,帶來火辣辣的痛感,但他根本顧不上。
快!快??!
就在他指尖幾乎要觸碰到那扇象征著“生”的石門冰冷邊緣時——
“錚——!?。 ?/p>
一聲如同龍吟、又似金鐵被巨力生生撕裂的、尖銳到足以刺穿耳膜的爆鳴聲,毫無征兆地在他身后轟然炸響!
那聲音仿佛帶著實質(zhì)的沖擊力,瞬間穿透了書硯的耳膜,狠狠撞在他的后腦勺上!他眼前猛地一黑,雙耳瞬間被尖銳的嗡鳴徹底淹沒,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一股無形的、狂暴到極致的氣浪,如同失控的洪水猛獸,以毀滅一切的姿態(tài),從刑堂中央轟然爆發(fā),席卷而來!
書硯的身體,像一個被狂風(fēng)卷起的破布娃娃,在這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沖擊下,完全失去了控制,猛地被掀飛!
“砰!?。 ?/p>
他整個人重重地撞在厚重的石門上!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感覺全身的骨頭都發(fā)出了哀鳴,五臟六腑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碎!腥甜的血氣瞬間沖上喉嚨!
意識如同風(fēng)中殘燭,在劇痛和沖擊的狂潮中瘋狂搖曳、明滅。
在徹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書硯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艱難地、極度緩慢地扭過頭,朝著刑堂中央,那力量爆發(fā)的源頭,投去了絕望的一瞥。
視野模糊晃動,一片猩紅。
在那片猩紅和扭曲的光影中央,他看到了——
扭曲斷裂的巨大玄鐵鏈環(huán),如同被巨獸咬斷的骸骨,帶著凄厲的弧度,向四周激射!其中一截斷裂的、帶著尖銳茬口的粗大鐵鏈,正裹挾著刺耳的破空尖嘯,如同來自地獄的投矛,朝著他倒臥的方向,當(dāng)頭貫下!
冰冷的死亡陰影,瞬間將他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