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會刻意回避自己的身世,即使它在世人的眼中有些不堪。我無法改變別人口中的評價,
也沒人可以改變我,我仍然可以在惡意的眼光中自信地生活。
“桃花寨八當家”魚硯知當魚硯知這位年近四十且五大三粗的漢子說自己的母親是魚玄機時,
幾乎沒人相信,之所以用“幾乎”兩個字,
是因為客棧掌柜丁大嫂七歲的小女兒對此深信不疑,盡管她根本不知道魚玄機到底是誰。
這也難怪,誰能把他與當年的長安第一才女聯(lián)想到一起呢,這也太難為人了。即便不信,
也沒人會覺得奇怪,畢竟當年魚才女的風評并不好,放蕩不羈的生活作風人盡皆知。
母親被行刑那年,他才兩歲,從小就在道觀里長大,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也沒人知道,
更沒人找過他。成年之后,他漸漸感覺到周圍知曉他身世的人,對他若有若無的歧視,
遂選擇離開長安,繼承母親的姓氏,用道號作名。母親什么也沒有留給他,
除了一疊殘破的詩稿,也許是受到這些詩的影響,他對男女之事極為排斥,至今無兒無女,
他樂得其所,一個從小缺失雙親的孤兒,平日少言寡語的他,自認自己的性格有很大的缺陷,
就不要影響下一代了,讓所有的不快和哀怨,就到他這里終止吧。剛到洛陽時,
他依靠在道館幫廚時學到的廚藝,在某一酒樓幫工,后來天下大亂,
他秉承著“別人恐懼我貪婪”的原則,低價在立德坊購得一處民房,
修繕成一半民宅半商用的小客棧,但當時戰(zhàn)火不斷,難民多,商賈少,客棧入不敷出,
就在他想關門大吉之時,客棧唯一的???,一個比他還要五大三粗的漢子,
愿意當這個冤大頭,魚硯知立即被有如此“人格魅力”的好漢所折服,
若不是因為他有限的社交能力不允許他太過熱情,真想當即拜他為大哥。后來還真結了拜。
魚硯知性格孤僻,但“冤大頭”卻恰恰相反,“冤大頭”姓丁,名樹樁,
經(jīng)常獨自在客棧里逗留,拉著魚硯知一起喝酒,只見兩個八尺男兒坐在一起,
一人滔滔不絕、眉飛色舞,一人正襟危坐、不知所措。就在丁樹樁買下易求客棧的當天晚上,
二人又在一塊兒喝酒。丁樹樁二斤白酒下肚后,突然正經(jīng)起來,道:“魚兄弟,我很看好你。
”魚硯知一驚,屁股一緊,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丁樹樁笑道:“兄弟別緊張,
我知道你日后并沒有什么打算,有沒有想過跟著我?
”魚硯知道:“我......不太會做生意。”丁樹樁道:“我的生意你做不了。
”魚硯知道:“我只會燒菜?!倍錁兜溃骸熬褪菬恕!濒~硯知道:“在哪?
”丁樹樁道:“在這。”丁樹樁希望魚硯知能繼續(xù)留在客棧,這讓魚硯知并不奇怪,
也是他所希望的,他確實無處可去,可又不好意思主動提出。丁樹樁問道:“你愿意么?
”魚硯知當然愿意,但不知為何,聽到丁樹樁說出這四個字,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丁樹樁喝了一碗酒,又道:“你我相識有緣,不如結拜為異姓兄弟如何?
”這又是一個魚硯知希望卻又不好意思主動提出的問題。丁樹樁大笑道:“好!痛快!
從今天起,你魚...你叫什么來著?啊對,魚硯知!就是我桃花寨的兄弟了!
”魚硯知高興了一瞬,感覺哪里不對,問道:“桃花寨?”丁樹樁道:“對啊!
桃花山里桃花寨,桃花寨下桃花杰!”魚硯知:“土匪!
”丁樹樁拍拍魚硯知的肩膀道:“兄弟,不要太激動?!蹦懿患用?!我好好一個客棧老板,
喝頓酒變成土匪了!現(xiàn)在客棧不是我的,我自己又進了土匪窩,那我剛收下的銀子,
還能是我的了么!現(xiàn)在的土匪不好好經(jīng)營主業(yè),開始改行招搖撞騙了!
魚硯知心里是這么想的,但沒敢說出來。丁樹樁解釋道:“其實你說的不完全對,
我們是山寨,不叫土匪,叫山賊。”這是解釋么!這用得著解釋么!魚硯知面如死灰,
正在猶豫要不要把剛收到的銀子再還給丁樹樁,就當退伙費。
只聽丁樹樁又小聲道:“我不只是山賊這么簡單,正式認識一下,
在下是凌煙盟在河南府的主事人,丁樹樁。誅殺梁賊,匡復大唐江山,是我們的目標。
”魚硯知從來沒聽說過什么凌煙盟,他有些發(fā)懵?!澳悻F(xiàn)在是這家客棧的掌柜?!薄笆?。
”“你又是桃花寨的山賊。”“是?!薄叭缓竽阌终f你是什么盟什么主事?”“凌煙盟,
河南府的主事人。”魚硯知并不傻,道:“你告訴我這個,是不是就表示,
我不加入也不行了?”丁樹樁笑道:“我之所以告訴你,就是相信你不會到梁軍那里揭發(fā)我。
”魚硯知道:“為何信我?”丁樹樁道:“因為我們已經(jīng)結拜了,是兄弟。
”丁樹樁當然知道,如今結拜的含金量越來越低,遠的不提,
梁賊朱溫與他的結義兄弟就打了好幾年。如果他是個釀酒師、采茶人、鹽匠等技術人才,
那他不需要兄弟,兄弟只會影響他作業(yè)的精度,可他從事的是匡復江山這種高危行業(yè),
確實需要兄弟,越多越好。魚硯知最終還是加入了,也許是他認可了丁樹樁這個大哥,
也許是因為他本就孑然一身,了無牽掛,也許是因為他曾受盡旁人的冷眼,
也渴望自己的身后有人陪伴,也許是因為他還想繼續(xù)留在曾經(jīng)屬于自己的客棧中,
這里是他第一個,也是唯一的家。也許還有很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