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角那堆蒙塵的干柴和雜物之后,那聲“吱呀”輕響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蕭焰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上激起驚濤駭浪!
不是拓拔野去而復(fù)返的狂暴腳步,不是慕容曜那慵懶卻致命的琴音。這聲音,輕、澀、帶著陳年朽木不堪重負的呻吟,分明是機關(guān)樞軸轉(zhuǎn)動摩擦發(fā)出的!而且,近在咫尺!就在這間看似囚牢的陋室之內(nèi)!
黑暗中,蕭焰的瞳孔縮成兩點寒星,呼吸在瞬間屏住。全身的肌肉如同蓄滿力的弓弦,無聲無息地繃緊。臉頰傷口的劇痛被高度集中的意志強行壓下,只剩下玉肌散帶來的冰涼麻木感。按在草席邊緣的左手,指尖已悄然扣緊了那片邊緣鋒利的碎陶片,冰涼的觸感傳遞著唯一的真實。
她死死盯著聲音的源頭——那堆倚靠在墻角、落滿灰塵的干柴和幾個破舊的藤筐。那里,原本是這囚室最不起眼、最容易被忽略的死角。
“咯…咯……”
又是一聲極輕微的、如同骨骼錯位的摩擦聲,從柴堆深處傳來。緊接著,在蕭焰幾乎要凝滯的目光注視下,那看似嚴絲合縫、布滿蛛網(wǎng)的墻角地面,靠近柴堆底部的位置,無聲無息地向下陷落了一小塊!
不是幻覺!
一塊大約兩尺見方的青石板,正極其緩慢、悄無聲息地向下沉去!石板邊緣與周圍地面的縫隙處,細密的灰塵簌簌落下,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黑暗!一股混合著陳年土腥味、鐵銹味和某種奇異藥草腐朽氣息的陰冷氣流,如同沉睡古墓開啟時噴出的第一口濁氣,猛地從那個黑洞中涌了出來,瞬間彌漫在囚室污濁的空氣里!
暗道!
這間囚室之下,竟然藏著一條不為人知的暗道入口!
蕭焰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幾乎要破膛而出!慕容曜!這絕對是慕容曜的手筆!他把她囚禁在這里,絕非隨意!這間看似簡陋的囚室,根本就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一個觀察她的牢籠!那詭異的琴音,拓拔野的狂暴闖入,都可能是這陷阱的一部分!而現(xiàn)在,這陷阱的核心——通向未知的暗道,在她面前主動打開了!
是誘餌?還是……另一個更深的試探?
就在她念頭飛轉(zhuǎn)的瞬間——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霹靂,如同天神震怒的咆哮,毫無征兆地在頭頂?shù)囊箍罩忻腿徽懀【薮蟮穆暲舜┩噶宋蓓數(shù)耐咂秃裰氐哪景鍓Ρ?,狂暴地灌入囚室,震得整個空間都在嗡嗡作響!幾乎與此同時,瓢潑大雨如同天河決堤,嘩啦啦地傾瀉而下!密集的雨點瘋狂敲打著屋頂、墻壁和釘死的窗戶,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整個天地仿佛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狂暴雷雨所吞噬!
囚室里,那點從門縫透進來的微弱星光徹底消失,只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被雷雨聲浪填滿的絕對黑暗!
天賜良機!
就在雷聲炸響、暴雨傾盆、天地間只剩下狂暴噪音的剎那,蕭焰動了!
沒有半分猶豫!如同蟄伏的獵豹嗅到了轉(zhuǎn)瞬即逝的獵殺時機!她蜷縮的身體猛地彈起,動作快如鬼魅,卻又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屬于沙場宿將的精準和狠厲!目標直指墻角那個剛剛開啟、正噴吐著陰冷氣息的方形黑洞!
“咻!”
就在她身體離地撲出的瞬間,一道極其細微、幾乎被雷雨聲完全掩蓋的破空聲,擦著她的耳畔疾射而過!冰冷的氣流刮得她耳廓生疼!
有暗器!
黑暗中,有人!一直潛伏在附近!
蕭焰心頭警兆狂鳴!但身體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前撲之勢反而借著那破空暗器帶來的推力,速度更快了一分!她甚至能感覺到那暗器帶起的勁風(fēng)撕裂了她肩頭本就破爛的粗麻衣!
“噗!”
她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精準地、毫厘不差地扎進了那個向下沉陷的方形黑洞!冰冷的、帶著濃重腐朽氣息的空氣瞬間將她包裹!身體順著一個陡峭的、布滿濕滑苔蘚的石階向下急速滑落!失重感猛地襲來!
頭頂上方,傳來“咔噠”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閉合聲!那塊沉陷的青石板,在她身體完全沒入黑暗的瞬間,如同擁有生命般,無聲無息地、嚴絲合縫地重新合攏!將傾盆的暴雨、震耳的雷鳴、以及那個射出暗器的潛伏者,徹底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
黑暗!絕對的黑暗!冰冷!刺骨的冰冷!
蕭焰的身體在濕滑陡峭的石階上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粗糙的石棱刮擦著肌膚,帶來火辣辣的疼痛。她只能本能地蜷縮身體,護住頭臉和要害。耳邊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身體摩擦石壁的沙沙聲,以及石階深處傳來的、空洞而遙遠的滴水聲。
“咚!”
身體終于重重砸落在堅硬的石質(zhì)地面上,劇烈的撞擊讓她眼前金星亂冒,五臟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喉嚨里涌上一股腥甜,被她強行咽了下去。臉頰的傷口再次受到震動,劇痛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但玉肌散強大的藥效依舊頑強地壓制著,傷口深處那淡金色的光芒似乎更活躍了幾分,帶來一陣奇異的麻癢感。
她伏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一動不動,如同死去。只有耳朵捕捉著周圍的一切聲響,身體感知著每一絲氣流的變化。
沒有追兵的聲音。沒有暗器破空。只有水滴從極高處落下,砸在下方水洼里發(fā)出的單調(diào)而空洞的“滴答…滴答…”聲,在死寂的黑暗中回蕩,更顯此地幽深詭秘。
這里,是慕容曜囚籠之下的囚籠。
過了許久,直到確認暫時安全,蕭焰才緩緩支撐起身體。她摸索著地面,觸手冰涼堅硬,是打磨過的巖石。空氣陰冷潮濕,帶著濃重的土腥味和鐵銹味,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極其微弱的血腥氣?這氣息很淡,混雜在腐朽的味道里,若非她前世在尸山血海中浸染過,幾乎難以察覺。
她從懷中(實際是破衣內(nèi)襯撕下的一角)摸索出一樣?xùn)|西——那是她之前偷偷藏起的、張瘸子遺落在囚室角落的、用來刮取藥膏的小小木片。木片的一端,沾著一點尚未完全凝固的玉肌散殘膏。這乳白色的藥膏,在絕對黑暗中,竟散發(fā)出極其微弱、如同螢火蟲般的淡綠色幽光!
微光熹微,只能照亮巴掌大的一小片區(qū)域。但對于身處絕對黑暗的蕭焰來說,已是救命的燈塔!
借著這點微弱的、搖曳不定的綠光,蕭焰終于看清了身處的環(huán)境。
這是一條狹窄得僅容一人勉強通過的甬道。兩側(cè)和頭頂都是粗糙開鑿的巖石,布滿了濕漉漉的青苔和冷凝的水珠。腳下是濕滑的石階,一直向下延伸,沒入前方更深沉的黑暗。空氣凝滯,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濃重的腐朽氣息。那微弱的血腥味,似乎就是從甬道深處飄來的。
慕容曜的書房……令牌……線索……
蕭焰的腦海中瞬間閃過這個念頭。前世零碎的記憶里,那枚屬于大胤皇家暗衛(wèi)的殘破令牌,是揭開她蒙冤真相的關(guān)鍵!而慕容曜的書房,是她唯一知道的、可能存在線索的地方!這暗道……是否通向那里?
沒有退路!頭頂?shù)氖逡逊馑溃饷媸潜┯?、雷霆、以及不知潛伏在何處的殺機!唯有向前!
她深吸一口陰冷潮濕的空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臉頰的劇痛。將那片散發(fā)著微弱綠光的木片緊緊攥在手心,如同握著一簇來自地獄的磷火。然后,她弓起身,如同最警惕的夜行動物,沿著濕滑陡峭的石階,一步一步,悄無聲息地向著甬道深處那未知的黑暗潛行而去。
甬道深邃曲折,仿佛沒有盡頭。只有手中那點微弱的綠光,在濕冷的石壁上投下她扭曲晃動的影子,如同鬼魅隨行。滴答的水聲是唯一的伴奏。越往下走,那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似乎……濃郁了一絲?而且,空氣里還多了一種極其微弱的、仿佛金屬銹蝕后又被水汽浸泡的酸腐氣息。
不知走了多久,向下傾斜的甬道似乎終于到了盡頭。前方出現(xiàn)了一堵石壁。死路?
蕭焰的心沉了一下。她湊近石壁,借著綠光仔細查看。石壁并非天然,而是由一塊塊切割整齊的青黑色條石壘砌而成,嚴絲合縫。她伸出手指,沿著冰冷的石縫緩緩摸索,指腹感受著每一處細微的凹凸。當她的指尖觸碰到石壁右下角一塊不起眼的、微微凹陷的方形石塊時,指尖傳來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震動感!同時,那塊石塊周圍的溫度,似乎比其他地方更低一些!
機關(guān)!
蕭焰屏住呼吸,指尖用力,嘗試著向凹陷處按壓下去。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歲月沉淀感的機械咬合聲,在死寂的甬道中響起。
緊接著,面前那堵看似嚴實的石壁,靠近地面的位置,無聲無息地向內(nèi)滑開一道僅容一人匍匐通過的狹窄縫隙!一股更濃烈、更冰冷、帶著濃重陳舊紙張和墨錠味道的氣息,混合著那股淡淡的血腥味,猛地從縫隙中涌了出來!
是書房!這種獨特的、屬于書卷和墨錠的陳腐氣味,她不會認錯!
蕭焰的心臟猛地一跳!沒有絲毫猶豫,她立刻伏低身體,如同靈蛇般,從那道狹窄的縫隙中鉆了進去!
眼前豁然開朗。
微弱的綠光驅(qū)散了小片黑暗,照亮了一個截然不同的空間。
這里顯然是一處地下密室,面積不大,但異常干燥。與外面甬道的濕冷腐朽截然不同。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沉淀了不知多少年的墨香、紙香和淡淡的樟腦氣味。借著綠光,可以看到靠墻立著幾排高大的、黑沉沉的木架,架子上密密麻麻地堆滿了各種卷軸、冊頁和函匣。角落里,一張寬大的紫檀木書案占據(jù)了顯眼位置,案上整齊地擺放著筆墨紙硯,一方造型古拙的紫玉鎮(zhèn)紙壓著幾張泛黃的宣紙。書案后的墻壁上,似乎懸掛著一幅巨大的畫卷,但在微弱的綠光下,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暗影。
這里,才是慕容曜真正的核心所在!這間密室,必然位于他書房的正下方!
令牌!必須找到那枚令牌!
蕭焰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過整個密室。她沒有立刻沖向那些書架或書案,而是警惕地站在原地,側(cè)耳傾聽。只有自己壓抑的呼吸聲和書架上偶爾傳來的、極其細微的紙張因年代久遠而自然卷曲的“噼啪”輕響。
確認暫時安全后,她才小心翼翼地移動腳步,借著手中那點微弱的綠光,開始搜尋。她的目標極其明確——任何帶有大胤皇家標記,尤其是暗衛(wèi)標記的物品!
她首先走向那排靠墻的書架。指尖拂過冰冷的木架和蒙塵的卷軸函套。大部分是北狄的文字和圖冊,記載著山川地理、風(fēng)土人情、甚至是一些兵陣推演圖。她看得極快,憑借前世對北狄的了解,迅速排除掉無用的信息。
沒有。
她轉(zhuǎn)向另一排書架。這里堆放的多是一些雜記、手札,字跡各異,顯然是不同人的筆記。她快速翻閱著,綠光在泛黃的紙頁上跳躍。突然,她的手指在一本用粗糙牛皮包裹的厚冊子上頓住了。
冊子封面沒有任何字跡,但翻開第一頁,上面用一種極其剛硬、如同刀刻斧鑿般的筆跡,潦草地寫著幾個字:
“癸卯年,霜降,胤使密會于西郊別苑。疑有變。”
胤使?大胤使者?癸卯年……正是她前世被構(gòu)陷、被焚身的前一年!
蕭焰的心猛地一緊!她迅速翻動冊子。里面記錄的全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如同密碼般的只言片語,夾雜著一些難以辨認的符號和地圖碎片。記錄者顯然極其謹慎,且精通密語。
“……青陽入宮,逾三刻方出,面有得色……”
“……黑鷹衛(wèi)調(diào)防,西營空虛……”
“……天火……焚將……忠烈祠……”
“忠烈祠”三個字,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蕭焰的眼球上!她握著木片的手猛地一緊,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綠光劇烈地晃動起來!
果然!她的猜測沒錯!前世的冤案,絕非簡單的構(gòu)陷!背后牽扯著更深、更黑暗的陰謀!而這本冊子……是某個潛伏在大胤內(nèi)部的北狄密探的日志?它怎么會出現(xiàn)在慕容曜的密室里?慕容曜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就在她心神劇震、試圖從那些破碎的密碼中解讀出更多信息的瞬間——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仿佛就在耳畔響起的機械咬合聲,猛地從她腳下的地面?zhèn)鱽恚?/p>
陷阱!
蕭焰全身的寒毛瞬間炸起!一股冰冷的死亡氣息如同毒蛇般纏繞上她的脊椎!她想也不想,身體如同被無形的繩索猛地向后拉扯,用盡全身力氣向后急仰!
“咻!咻!咻!咻!”
幾乎在她后仰的同一剎那,數(shù)道凄厲刺耳的破空尖嘯,撕裂了密室的死寂!從她剛才站立位置前方的書架頂端,幾個極其隱蔽的孔洞中,激射出數(shù)點寒星!速度快如閃電!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狠狠釘在她剛才站立位置后方的紫檀木書案上!
“奪!奪!奪!”
幾聲沉悶的撞擊聲!三支通體烏黑、閃爍著幽幽藍芒、只有手指長短的淬毒弩箭,呈品字形,深深地沒入了堅硬如鐵的紫檀木桌面!箭尾兀自劇烈地顫抖著,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嗡鳴!箭簇上涂抹的劇毒,在微弱的綠光下泛著妖異的幽藍!
好險!好霸道的機關(guān)!若非她反應(yīng)快如閃電,此刻早已被射成了篩子!
冷汗瞬間浸透了蕭焰的脊背。她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劇烈地喘息著,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手中的綠光木片因為剛才劇烈的動作而脫手飛出,“啪嗒”一聲掉落在幾步外的地上,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無助地搖曳著,照亮了一小片布滿灰塵的地面。
令牌!必須盡快找到令牌離開!這密室步步殺機!
她強迫自己冷靜,目光迅速掃過那三支兀自顫抖的毒箭,又看向掉落在地的綠光木片。就在她的目光掠過木片照亮的那片地面時,瞳孔驟然一縮!
灰塵!那片地面上的灰塵分布……不對勁!
其他地方都是均勻地覆蓋著一層薄灰,唯獨靠近書案下方、緊貼著墻根的一小片區(qū)域,灰塵極其淺淡,甚至隱約能看到青石地面的本色!仿佛……經(jīng)常被什么東西拂拭或移動過!
機關(guān)!書案下有暗格!
蕭焰沒有絲毫猶豫!她如同撲食的獵豹,猛地撲向書案下方!動作迅捷無聲,避開那三支毒箭的位置。她匍匐在地,借著地上木片微弱的綠光,手指如同最精密的探針,在那片灰塵異常淺淡的地面上快速而仔細地摸索著。
冰涼的青石地面,帶著歲月沉淀的粗糙感。當她的指尖劃過靠近墻根、一塊不起眼的、微微凸起的六邊形石磚邊緣時,指腹感受到一絲極其微弱的、不同于其他石塊的溫熱!
就是這里!
蕭焰深吸一口氣,指尖灌注內(nèi)力,對準那塊六邊形石磚的中心,用力向下一按!
“咔…嗒…”
一聲比之前更加沉悶、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機械轉(zhuǎn)動聲響起。
緊接著,在蕭焰屏息凝神的注視下,書案正下方、緊貼著墻根的那塊青石板,無聲無息地向內(nèi)凹陷、滑開!露出了一個一尺見方、黑黝黝的洞口!一股更加濃烈、更加純粹的墨香和紙張?zhí)赜械年惻f氣息,混合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冰冷的金屬氣息,從洞口中彌漫出來!
暗格!
蕭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將手伸進那黑黝黝的洞口。洞口不深,指尖很快觸碰到一個冰冷堅硬、帶著棱角的物體!
她屏住呼吸,將那物體緩緩取出。
借著地上木片微弱的綠光,她看清了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個只有巴掌大小、通體由某種暗沉烏木制成的扁平匣子。匣子沒有任何紋飾,入手沉重冰涼。匣蓋緊閉,似乎被某種精巧的機構(gòu)鎖死。而在匣蓋正中央,赫然鑲嵌著一枚半個巴掌大的金屬徽記!
徽記的造型古樸而猙獰——一只展翅欲飛、卻被三道扭曲鎖鏈死死纏繞束縛的雄鷹!鷹眼處鑲嵌著兩點細小的、在黑暗中散發(fā)著微弱紅光的寶石,如同泣血!那鎖鏈的紋路,蕭焰絕不會認錯!正是大胤皇家暗衛(wèi)獨有的“縛鷹鏈”標記!
找到了!
蕭焰的心臟狂跳起來!這匣子,這徽記!絕對與那枚失蹤的暗衛(wèi)令牌有關(guān)!甚至……這匣子里,可能就藏著令牌本身,或者更重要的秘密!
她強壓住激動,試圖打開匣子。但匣蓋紋絲不動,似乎需要特定的鑰匙或者方法。
時間緊迫!此地不宜久留!慕容曜隨時可能察覺!
蕭焰當機立斷,將烏木匣子緊緊揣入懷中,貼身藏好。那冰冷的觸感緊貼著皮膚,卻如同火焰般灼燙著她的神經(jīng)。她迅速撿起地上那點微弱的綠光木片,最后掃了一眼這間充滿秘密和殺機的密室,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向著來時的甬道入口匍匐而去。
就在她即將鉆出密室縫隙、返回那條濕冷甬道的瞬間——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水泡破裂的聲響,毫無征兆地從密室頂部的角落傳來!
蕭焰的動作猛地頓?。』羧惶ь^!
只見密室頂部靠近入口的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只有拳頭大小的石雕獸首口中,正無聲無息地噴出一股淡淡的、帶著奇異甜香的淡紫色煙霧!那煙霧如同有生命般,迅速在密室內(nèi)擴散開來!
毒煙!
慕容曜的后手!他不僅布下了致命的弩箭機關(guān),還在人觸動暗格后,啟動了這最后的毒瘴!
淡紫色的煙霧彌漫得極快,帶著那股令人眩暈的甜香,瞬間就充斥了小半個密室!蕭焰離得最近,只吸入一絲,便覺得頭腦一陣發(fā)沉,眼前景物微微晃動!
不能停留!必須立刻離開!
蕭焰咬破舌尖,劇烈的疼痛和腥甜瞬間刺激得她精神一振!她不再猶豫,身體如同離弦之箭,猛地鉆出密室縫隙,回到了那條濕冷黑暗的甬道中!
“砰!” 她反手一拳,狠狠砸在甬道內(nèi)壁上,觸發(fā)了一個之前向上攀爬時摸索到的凸起石塊!
“咔噠!轟!”
身后,密室入口的石板在她鉆出的瞬間,沉重地合攏!將那片致命的淡紫色毒煙徹底封死在內(nèi)!
蕭焰背靠著冰冷的石壁,劇烈地喘息著,冷汗已經(jīng)浸透了全身。剛才那瞬間的眩暈感還未完全消退。她不敢停留,強忍著不適,沿著陡峭濕滑的甬道石階,手腳并用地向上攀爬!懷中的烏木匣子如同烙鐵般灼燙著她的胸口。
快!再快一點!
終于,她爬到了甬道的頂端。頭頂,就是那塊將她送入這地獄的方形青石板。
她側(cè)耳傾聽。外面,震耳欲聾的暴雨聲和滾滾雷鳴依舊持續(xù),如同天崩地裂。這狂暴的噪音,是此刻最好的掩護!
她深吸一口氣,回憶著下來時摸索到的機械位置。指尖在頭頂冰冷的石壁上摸索著,很快找到了那塊熟悉的、微微凹陷的方形石塊。
用力按下!
“咔…噠…”
熟悉的機括聲在頭頂響起。
緊接著,頭頂那塊沉重的青石板,再次無聲無息地向下沉陷,露出了通往囚室的方形洞口!冰冷的、帶著雨腥味的空氣和震耳欲聾的雷雨聲浪,瞬間涌了進來!
蕭焰沒有絲毫遲疑,雙手撐住洞口邊緣,用力一撐!
身體如同靈活的貍貓,悄無聲息地從洞口翻了上去,穩(wěn)穩(wěn)落在那堆蒙塵的干柴旁邊。
囚室里依舊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但空氣里,那股屬于拓拔野的濃烈酒氣和汗臭味,已經(jīng)被窗外狂暴涌入的雨腥氣沖淡了許多。
安全回來了?暫時。
蕭焰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松懈了一絲。她迅速將那塊青石板恢復(fù)原位,確保嚴絲合縫,不留痕跡。做完這一切,她才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在地,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的傷痛和疲憊。
臉上的傷口在劇烈的攀爬和緊張下,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但懷中的烏木匣子,那冰冷沉重的觸感,卻如同黑夜中的燈塔,給她帶來一絲灼熱的希望。
她成功了。在慕容曜的眼皮底下,在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里,她找到了關(guān)鍵之物!
然而,就在她緊繃的神經(jīng)剛剛放松一絲、氣息尚未平復(fù)的剎那——
“嗒?!?/p>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水珠滴落在地面的聲響,極其突兀地,在囚室門口的方向響起。
不是雨水!這聲音……太近了!就在門外!
蕭焰全身的肌肉瞬間再次繃緊!瞳孔在黑暗中驟然收縮!她猛地轉(zhuǎn)頭,如同受驚的夜梟,死死盯向那扇被拓拔野撞破、此刻只是虛掩著的木門!
門外……有人!
那人顯然刻意放輕了腳步,連呼吸都壓抑到了極致。若非剛才那一聲極其細微的、可能是踩到門外積水的聲音,在這震耳欲聾的雷雨背景下,幾乎不可能被發(fā)現(xiàn)!
是誰?!護衛(wèi)?張瘸子?還是……慕容曜本人?!
冷汗,順著蕭焰的額角滑落。她屏住呼吸,身體如同凝固的石雕,只有一雙眼睛在絕對的黑暗中,燃燒著警惕的火焰,死死鎖定著門口那條狹窄的縫隙。
縫隙外,是傾盆的暴雨和翻滾的雷霆。縫隙內(nèi),是無邊的死寂和冰冷的殺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吱呀——”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試探意味的推門聲,如同鬼魅的嘆息,在雷雨轟鳴的間隙,幽幽響起。
虛掩的木門,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在門外偶爾劃過的閃電映照下、顯得異常蒼白的手,緩緩?fù)崎_了一條更寬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