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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們不懂什么叫“引子”,但他們聽懂了“龍王廟”和“萬年不枯”。
這就夠了。
李大山的眉頭舒展開來,臉上重新堆滿了算計的笑容。
“還是晚丫頭有見識!要上大學的人,懂的就是多!”
他滿意地拍著我的肩膀,那力道,像是要提前確認這件“私有財產”的歸屬權。
我沒理他,徑直走到水車旁,示意司機打開閥門。
一道清澈的水柱猛地沖出,砸向井邊早已干涸多年的引水渠。
水花四濺。
村民們爆發(fā)出巨大的歡呼。
他們奔走相告,說福女顯靈了,要給村子帶來天大的好運。
有幾個老人甚至當場跪下,對著水流的方向開始磕頭。
我媽站在人群里,腰板挺得筆直,臉上滿是虛榮的紅光。
我看著眼前這幕荒誕的狂歡,心里沒有一絲波瀾。
可憐嗎?
不。
愚蠢,且貪婪。
罪有應得。
白天,我指揮著陸續(xù)到來的水車,一車又一車地,把水“灌”進那條根本不通往井里的旱渠。
水流在烈日下蒸發(fā),滲進干裂的土地,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村民們卻看得如癡如醉。
他們堅信,每一滴流走的水,都轉化成了看不見的“福氣”,儲存進了古井的深處。
李大山更是派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在我身邊“幫忙”,實際上是監(jiān)視。
他怕我偷懶,怕我把福氣引得不夠多。
我求之不得。
我讓他們幫忙維持秩序,讓他們幫忙指揮交通,把他們支使得團團轉。
而我,則找了個樹蔭,坐了下來。
我看起來像是在閉目養(yǎng)神,為晚上的儀式積攢精力。
實際上,我在等。
等黑夜降臨。
等這場狂歡真正的主角登場。
深夜,村子徹底安靜下來,只剩下幾聲狗吠。
監(jiān)視我的小伙子們早就扛不住,回去睡了。
我給我媽的晚飯里,加了點“料”。
她現在睡得比誰都沉。
我悄無聲息地走出家門,來到了井邊。
十幾輛水車如鋼鐵巨獸般,在黑暗中靜靜地蟄伏。
司機們正聚在一起抽煙打牌。
為首的,正是張叔。
他看到我,掐了煙,朝我走來。
“小姑娘,這大半夜的,還不睡?”
他的眼神里帶著一絲探究。
我沒有回答,而是從口袋里掏出一沓錢,直接塞進他手里。
“這是定金?!?/p>
“從現在開始,按我說的做?!?/p>
張叔掂了掂錢的厚度,眼睛亮了。
“你說?!?/p>
“把你們車上所有的大功率水泵,都給我架到井口。”
我的指令簡單明了。
“把這口井,給我抽干?!?/p>
張叔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抽干?小姑娘,你不是說要往里灌水嗎?”
“白天的戲,是演給村里人看的?!?/p>
我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晚上的,才是正事?!?/p>
“你只管抽水,抽出來的水,我按市價賣了。明天一早,就會有買家在村外等你們?!?/p>
“你把水運出去,錢貨兩清?!?/p>
張叔沉默了。
他是個跑江湖的,見過的怪事不少。
但他從沒見過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能用這么平靜的語氣,說出這么瘋狂的話。
“這井……是你們村的命根子吧?”他猶豫了。
“你把它抽干了,你們村的人怎么辦?”
我笑了。
“張叔,你覺得,一群要把自己村里唯一的大學生打斷腿,嫁給傻子,只為留下所謂‘福氣’的人,配有命根子嗎?”
張叔愣住了,他看著我,眼神復雜。
我沒再給他猶豫的機會。
我從口袋里又掏出一沓錢,加碼。
“這是給兄弟們的辛苦費。干不干?”
金錢的誘惑,和我話里透露出的信息,讓他做出了選擇。
他市儈,但有底線。
他的底線,就是不問雇主家事。
“干!”
他吐出一個字,轉身對手下人一揮手。
“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