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像鞭子似的抽在臉上,砸得生疼。徐小默猛地睜開眼,
視野里不是熟悉的、堆滿泡面盒和臟襪子的出租屋的天花板,
而是一片沉甸甸、潑墨般的夜空。雨水灌進了他的領(lǐng)口,刺骨的寒意瞬間鉆透骨髓,
激得他狠狠打了個哆嗦??諝饫锔菑浡还蓸O其熟悉又無比恐怖的焦糊味,濃烈得嗆人,
還夾雜著一絲若有似無和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肉被燒焦的氣息。
這味道……他有些僵硬地轉(zhuǎn)動自己的脖子。目光越過那濕漉漉的、沾滿泥水的青黑色墓碑,
瞳孔驟然收縮。就在不遠處,那棟他刻在骨髓里、燒成灰也認得的歐式別墅,
二樓的一扇窗戶正瘋狂地向外噴吐著猙獰的橘紅色火舌!濃煙滾滾,如同地獄伸出的魔爪,
撕扯著沉沉的雨幕。沈曼殊!前世那個雨夜,那個他蜷縮在廉價出租屋的硬板床上,
為剛被炒魷魚而借酒澆愁的雨夜,
薇泣不成聲的哭喊:“沈總……沈總她……在別墅里……起火了……”消息如同燒紅的烙鐵,
燙穿了他本就麻木的心臟。沈曼殊死了,燒死在她自己的房子里,而那時的他,
破產(chǎn)、負債、爛泥一灘,連去為她收尸的勇氣都沒有,只能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躲起來,
任由悔恨啃噬靈魂。就是那棟別墅!就是今晚!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狠狠捏緊,
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幾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力量猛地從身體深處炸開,驅(qū)散了所有茫然和寒意。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從泥濘的墓地里一躍而起,爆發(fā)出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的速度,
朝著那棟燃燒的煉獄猛沖過去!冰冷的雨水模糊了視線,腳下濕滑的草地幾次讓他趔趄,
但他不管不顧,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燃燒:沖進去!把她拖出來!別墅大門緊閉,
里面隱約傳來噼啪的爆裂聲和某種結(jié)構(gòu)不堪重負的呻吟。前世模糊的記憶碎片閃過——主臥!
火是從主臥燒起來的!他繞到側(cè)面,找到記憶中沈曼殊主臥浴室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位置。
二樓的高度對普通人來說是個障礙,
但對一個被“重活一次”和“必須救她”的執(zhí)念燒紅了眼的瘋子來說,不算什么。
他后退幾步,一個猛沖,借著助跑的力道,粗糙的手指死死摳住一樓凸起的窗沿,
腳在濕漉漉的墻壁上奮力一蹬,身體猛地向上竄去,
另一只手險之又險地扒住了二樓那個小露臺的邊緣。肌肉撕裂般的疼痛從手臂傳來,
但他感覺不到。腰部發(fā)力,一個笨拙卻爆發(fā)力十足的引體向上,
他整個人狼狽地翻上了那個被雨水沖刷得冰冷的小露臺。露臺連接著的,正是主臥浴室!
浴室的門緊閉著,但門框周圍已經(jīng)能看到細微的煙氣絲絲縷縷地滲出,
門板本身被高溫烘烤得變了形,發(fā)出不祥的“吱嘎”聲。門把手滾燙!“沈曼殊!沈曼殊!
”他嘶吼著,用盡全身力氣去撞那扇門。第一次,肩膀撞得生疼,門紋絲不動。第二次,
他退后,側(cè)身用整個身體的重量狠狠撞上去!“砰!”一聲悶響,
門鎖周圍的木頭崩裂開一道口子。他退后,再次蓄力,像一頭蠻牛般撞去!“哐當!
”門板終于向內(nèi)彈開!一股灼熱的氣浪混雜著濃煙猛地撲面而來,嗆得他瞬間涕淚橫流,
肺部火辣辣地疼。浴室里煙霧彌漫,能見度極低,刺鼻的煙味和焦糊味幾乎讓人窒息。
“沈曼殊!”他捂著口鼻,瞇著眼,在濃煙中急切地搜尋。
目光掃過昂貴的意大利大理石洗手臺,掃過碎裂的鏡子,
最終定格在角落那個巨大的、線條流暢的獨立浴缸上。浴缸里蓄滿了水。
一個女人仰面躺在冰冷的水中,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脆弱的陰影,
濕透的黑色長發(fā)如同海藻般散開,纏繞著纖細的脖頸。
她身上那件昂貴的深紫色真絲吊帶睡裙完全被水浸透,緊緊貼服在身體上,
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成熟到極致的曲線。水珠沿著她修長的脖頸,滑過精致誘人的鎖骨,
蜿蜒向下,最終沒入那被濕透的薄薄絲綢緊緊包裹著的、飽滿起伏的峰巒之間……轟!
一股完全不受控制的、原始的燥熱猛地從小腹炸開,瞬間席卷全身,沖得他腦子一片空白。
這具十八歲、正值血氣方剛的身體,面對如此致命而毫無防備的誘惑,
做出了最直接、最誠實的反應(yīng)。徐小默的臉“騰”地一下紅得發(fā)燙,幾乎能煎熟雞蛋。
巨大的羞恥感和憤怒瞬間淹沒了他,他在心里對著自己破口大罵:“徐小默!
你他媽還是不是人?!”“這是什么時候!”“她是沈曼殊!
”“她是為你死過一次的沈曼殊!”“你他媽腦子里裝的都是什么黃色廢料?!
”前世她耗盡家產(chǎn),把他從債務(wù)泥潭里拉出來,自己卻滑入深淵,最終葬身火海的畫面,
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穿了他此刻那點可恥的生理沖動。他猛地甩了甩頭,
仿佛要把那些骯臟的念頭甩出去。咬緊牙關(guān),他一步跨到浴缸邊,冰冷的水濺了他一身。
他屏住呼吸,彎腰,一手抄過沈曼殊的腿彎,另一只手穿過她濕滑冰冷的腋下,
用力將她從水中抱了出來。她的身體很沉,軟綿綿的,
帶著刺骨的涼意和一種令人心悸的脆弱?!翱取瓤取崩渌x開身體,濃煙嗆入,
沈曼殊發(fā)出幾聲微弱痛苦的嗆咳,長長的睫毛顫抖著,似乎想要睜開,卻終究沒能成功。
徐小默不敢有絲毫耽擱,抱著她沖出濃煙彌漫的浴室,沖進相對空氣尚可的臥室。
臥室里的火勢還在蔓延,窗簾熊熊燃燒,發(fā)出噼啪的爆響,熱浪逼人。他不敢停留,
抱著懷里冰冷濕透的身體,跌跌撞撞地沖出臥室門,沿著樓梯向下狂奔。剛沖到一樓客廳,
刺耳的消防車警笛聲由遠及近,劃破了雨夜。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和消防員的呼喊。
“里面有人!快!”徐小默抱著沈曼殊沖出別墅大門,冰冷的雨水兜頭澆下。
幾個穿著厚重防護服的消防員立刻圍了上來?!翱欤?!這里有傷員!
” 一個消防員大聲喊道。徐小默小心翼翼地將沈曼殊放在迅速抬過來的擔架上。
她依舊昏迷著,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濕透的睡裙緊貼著身體,
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在冰冷雨水的沖刷下,更顯得楚楚可憐又……充滿禁忌的誘惑。
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但身體深處那股剛剛被強行壓下去的燥熱,似乎又在蠢蠢欲動。
“先生!先生!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一個消防員拍著他的肩膀,
聲音透過面罩顯得有些模糊。徐小默猛地回過神,用力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汗水,
混合著煙灰,讓他看起來狼狽不堪。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騰的所有情緒,
目光緊緊追隨著被抬上救護車的擔架,聲音因為緊張和剛才的狂奔而嘶啞:“我……我沒事。
”“她……她怎么樣?”“她是我…是我阿姨!”“我聽見聲音跑過來的!
”“初步判斷是吸入濃煙昏迷,需要送醫(yī)院詳細檢查!你也一起去處理一下!
” 消防員不由分說,把他推上了另一輛救護車。車門關(guān)上,
隔絕了外面喧囂的警笛、消防水柱沖擊火場的嘩啦聲、以及嘈雜的人聲。
車廂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異常安靜。徐小默坐在狹窄的座位上,目光透過小小的車窗,
死死盯著前面那輛閃爍著藍色警燈的救護車。雨水在車窗上蜿蜒流淌,模糊了視線,
卻模糊不了他此刻劇烈的心跳和混亂如麻的思緒。1 重生之債守護之誓重生了。
回到了她死亡的前一刻。他把她從火海里撈出來了。然而,
那具該死的、年輕了二十歲的身體,剛才那羞恥的、不受控制的反應(yīng)……他低下頭,
看著自己這雙骨節(jié)分明、充滿青春力量卻微微顫抖的手。這雙手,
前世連她的一根頭發(fā)絲都沒資格觸碰?,F(xiàn)在,卻抱過她冰冷的、只隔著濕透薄綢的身體。
一股巨大的荒誕感和更深的決心涌了上來。前世的債,他欠她的,是一條命,
是那份傾盡所有的守護。這一世,輪到他了。只是,該以什么樣的姿態(tài)靠近她?
前世那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廢物徐小默?不,那只會讓她再次失望,甚至可能重蹈覆轍。
他需要一個全新的身份,一個讓她能放下戒心、甚至產(chǎn)生保護欲的身份。一個念頭,
在混亂的思緒中逐漸清晰,帶著點破罐破摔的狡黠:裝傻白甜大學生?陽光帥氣,不諳世事,
還有點小逗比?似乎……可行?至少,
比頂著前世那張寫滿失敗和頹廢的臉去接近她要容易得多。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穿透雨幕,
一路呼嘯著駛?cè)胧兄行尼t(yī)院。徐小默被護士簡單地處理了一下手臂的擦傷和嗆咳,
就被帶到了急診觀察區(qū)。他像一尊濕漉漉的雕像,固執(zhí)地守在沈曼殊的急診搶救室外,
焦灼地來回踱步,每一次搶救室門上的紅燈閃爍,都讓他的心揪緊一分。
時間在消毒水味和冰冷的焦慮中一分一秒地爬行。不知過了多久,那扇沉重的門終于被推開。
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后的放松?!罢l是沈曼殊家屬?
”“我!我是!”徐小默一個箭步?jīng)_上去,聲音急切,“醫(yī)生,我阿姨她怎么樣?
”醫(yī)生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渾身濕透、頭發(fā)凌亂、臉上還沾著黑灰的少年,
語氣平和:“放心,送來得還算及時?!薄爸饕俏霛鉄煂е禄杳?,
輕微的一氧化碳中毒癥狀,肺部有點刺激,需要住院觀察幾天?!薄傲硗猓_踝有輕微扭傷。
沒有生命危險,好好休養(yǎng)就行?!睉以谏ぷ友鄣哪穷w心,終于重重地落了回去。
徐小默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身體瞬間松懈下來,
這才感覺到一股巨大的疲憊席卷全身,腿都有些發(fā)軟。他扶著墻,才勉強站穩(wěn)?!爸x謝醫(yī)生!
太謝謝您了!” 他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和真誠的感激。很快,
沈曼殊被護士推了出來,轉(zhuǎn)入了高級單人病房。她依舊沉沉睡著,臉色比剛才好了一些,
但依舊蒼白脆弱。長長的睫毛覆蓋著眼瞼,卸下了平日里作為女強人的所有鋒芒,
安靜得像易碎的瓷器。點滴瓶里的藥液,正一滴一滴,緩慢地注入她纖細的手腕。
病房里安靜得只剩下儀器輕微的嘀嗒聲和窗外未停的雨聲。徐小默拖了把椅子,坐在病床邊。
他靜靜地凝視著這張在睡夢中卸下所有防備、美得驚心動魄的臉。
前世那些刻意被他遺忘、或者說不敢觸碰的記憶碎片,此刻洶涌地翻騰上來。
那個他創(chuàng)業(yè)失敗、被高利貸堵在出租屋門口拳打腳踢的下午,是她帶著保鏢出現(xiàn),
冰冷的眼神掃過那些兇神惡煞的混混,一句話就讓他們灰溜溜地滾蛋。
他記得她當時穿著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裝套裙,高跟鞋踩在骯臟的水泥地上,格格不入,
卻又強大得令人窒息。還有他公司徹底破產(chǎn)清算那天,他像條喪家之犬坐在公園長椅上,
是她開著那輛低調(diào)的黑色賓利停在他面前。車窗降下,她沒看他,只是淡淡地說:“上車。
錢沒了可以再賺,人廢了就真完了?!闭Z氣平淡得像在談?wù)撎鞖猓瑓s像一根針,
扎破了他絕望的氣球。他記得她最后一次給他轉(zhuǎn)賬,數(shù)額巨大,
備注卻只有冷冰冰的三個字:“最后一次”。那時她的公司,其實也已經(jīng)風雨飄搖了吧?
可他還是像個吸血鬼一樣,接受了那筆最終將她推向深淵的“救命錢”……悔恨像硫酸,
腐蝕著他的五臟六腑。他伸出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她散落在白色枕套上的黑發(fā)時,
猛地頓住。不行,不能碰。他現(xiàn)在是“徐小默”,
一個剛救了“阿姨”的、涉世未深的大學生,不是前世那個欠她一條命的混蛋。他收回手,
緊緊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沈曼殊,這一世,我絕不會讓你再為我流一滴血,
為我付出一分一毫。我要護著你,用我的方式。病房門被輕輕推開。
沈曼殊的助理林薇走了進來。她看起來三十歲左右,穿著干練的職業(yè)套裝,戴著金絲邊眼鏡,
表情是一貫的冷靜專業(yè),但眼底深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焦慮??吹叫煨∧卦诖策叄?/p>
她愣了一下,鏡片后的目光銳利地掃過他狼狽的樣子?!澳闶恰?/p>
”林薇的聲音帶著職業(yè)性的詢問。徐小默立刻站起身,
臉上迅速切換成一種帶著點青澀緊張和恰到好處后怕的表情,
聲音也刻意放得年輕清朗了些:“你好,我叫徐小默,是…是我發(fā)現(xiàn)沈阿姨家著火,
把她背出來的?!薄拔摇覄偤寐愤^那邊……”“路過?”林薇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顯然對這個說法有所保留。她快步走到床邊,仔細看了看沈曼殊的情況,確認她只是睡著,
才稍稍松了口氣。她轉(zhuǎn)向徐小默,語氣緩和了些,
但審視的意味并未減少:“非常感謝你救了沈總,徐同學。”“你受傷了嗎?醫(yī)生怎么說?
”“我沒事,就是一點擦傷和嗆了點煙,醫(yī)生說不用處理?!毙煨∧瑩狭藫项^,
露出一個有點不好意思的、符合十八歲少年身份的笑容,“那個…沈阿姨沒事就好。
”林薇點點頭,拿出手機:“徐同學,麻煩留個聯(lián)系方式,后續(xù)沈總醒來,
一定會好好感謝你的?!薄傲硗猓P(guān)于火災(zāi)的情況,可能還需要你配合做一下筆錄?!薄芭?,
好的好的?!毙煨∧瑘蟪鲎约旱氖謾C號,心里卻在冷笑。感謝?他不需要?!薄芭浜瞎P錄?
他知道該怎么說?!彼丝谈谝獾氖橇洲薄笆郎蚵馑篮?,
她可是迅速攀上了沈曼殊最大的商業(yè)對手張?zhí)旌溃瑩u身一變成了對方公司的副總。這女人,
絕不簡單。那場火災(zāi),真的只是意外?他面上不動聲色,
依舊是那副帶著點學生氣的局促模樣。林薇記下號碼,
又簡單詢問了幾句他“路過”時的細節(jié)。徐小默的回答滴水不漏,
只強調(diào)自己聽到爆炸聲(其實是踹門聲),看到火光,出于本能沖進去救人,至于其他,
一概不知。林薇似乎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破綻,囑咐他好好休息,
便轉(zhuǎn)身去處理聯(lián)系醫(yī)院和應(yīng)付聞風而來的媒體等事宜。病房里再次安靜下來。
徐小默重新坐下,看著沈曼殊沉睡的側(cè)臉,眼神逐漸變得幽深。裝傻白甜只是第一步。
要守護她,僅僅靠這樣遠遠不夠。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為她掃清所有障礙。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昂貴的淺灰色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帶。
高級病房特有的靜謐被一聲極輕微的嚶嚀打破。
2 裝傻白甜靠近她的心沈曼殊的睫毛顫動了幾下,如同受驚的蝶翼,緩緩掀開。
入眼是陌生的、帶著消毒水味道的純白天花板,意識有片刻的混沌。頭痛欲裂,
喉嚨里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部細微的刺痛。她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珠,
目光落在窗邊一個背對著她的身影上。那是個年輕男孩的背影,
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身形挺拔,肩線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瘦。他正踮著腳,
笨拙而小心翼翼地試圖調(diào)整百葉窗的角度,讓陽光不至于直射到她的病床上。
動作有點毛手毛腳,帶著一股子莽撞的青春氣息。“咳……”她試圖發(fā)聲,
喉嚨卻干澀得發(fā)不出完整的音節(jié)。窗邊的身影猛地一僵,迅速轉(zhuǎn)過身來。
一張極其年輕、甚至可以說得上漂亮的臉上瞬間寫滿了驚喜和毫不掩飾的關(guān)切。
他有著干凈清爽的短發(fā),眉毛濃黑,眼睛是那種很亮的淺棕色,此刻因為高興而彎成了月牙,
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陽光得有些晃眼的笑容,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吧虬⒁?!您醒啦!
”他的聲音清亮悅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氣,三步并作兩步?jīng)_到床邊,
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您感覺怎么樣?”“頭疼嗎?”“喉嚨是不是很干?
”“要不要喝水?”“醫(yī)生!醫(yī)生!沈阿姨醒了!”他像個剛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興奮得有點語無倫次,手忙腳亂地要去按呼叫鈴,眼神卻始終緊張地黏在她臉上,
那份純粹的、不摻一絲雜質(zhì)的關(guān)心幾乎要溢出來。
沈曼殊被這撲面而來的青春活力和過分熱情的關(guān)切弄得有點懵。她微微蹙起精致的眉頭,
打量著這個陌生的漂亮男孩。阿姨?她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大一個侄子?
昏迷前的片段:火……濃煙……冰冷的水……然后是一片黑暗……“你……咳咳……是……?
”她終于擠出沙啞的聲音,帶著上位者習慣性的審視?!拔??我叫徐小默!徐州的徐,
大小的小,沉默的默!”少年立刻站直,像回答老師提問一樣,聲音響亮,
笑容燦爛得堪比窗外的陽光,“昨晚您家別墅著火,我正好在附近……呃,夜跑!”“對,
夜跑!”“聽到聲音不對,就沖進去把您背出來了!消防車是我叫的!”夜跑?
沈曼殊的目光掃過他白皙得幾乎沒有曬痕的手臂,
還有那雙一看就價格不菲、嶄新得連個褶子都沒有的運動鞋。這謊言拙劣得讓她想嘆氣。
不過……是他救了自己?她看著他亮晶晶的、寫滿“快夸我快夸我”的眼睛,
那份純粹的赤誠和毫不作偽的關(guān)心,又讓她心里微微一動。算了,動機暫且不論,
結(jié)果是好的?!爸x謝你……小默?!彼曇粢琅f虛弱,但帶上了幾分真誠。她試著想坐起來,
腳踝處卻傳來一陣鉆心的刺痛,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哎!阿姨您別動!
”徐小默反應(yīng)快得像只受驚的兔子,立刻俯身,動作卻出奇地輕柔,
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肩膀,幫她調(diào)整靠枕的位置,“醫(yī)生說了,您腳踝扭傷了,得好好養(yǎng)著!
”“您要什么跟我說!”“喝水嗎?溫水!”他轉(zhuǎn)身去倒水,動作麻利,
倒水的姿勢卻帶著點笨拙的生疏感,仿佛第一次伺候人。他把水杯遞過來,
杯口還特意小心地避開了她插著點滴管的手。沈曼殊接過水杯,
溫熱的水流滋潤了干澀的喉嚨,也讓她混亂的思緒稍微清晰了些。
林薇已經(jīng)跟她匯報過大致情況,
也確認了這個叫徐小默的男孩身份“清白”(至少表面上看),是個A大的大一新生。
“夜跑?在那種暴雨天?還跑到了半山別墅區(qū)?”沈曼殊抿了口水,抬起眼,
目光平靜地看著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那眼神并不銳利,卻有種久居上位的穿透力。
徐小默心里咯噔一下,臉上燦爛的笑容卻絲毫未變,
反而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窘迫和不好意思,耳根甚至配合地微微泛紅。他撓了撓頭,
聲音低了一點:“呃……其實……我是迷路了。”“剛來這城市沒多久,導航抽風,
就瞎跑到那邊去了……結(jié)果就遇上這事兒了?!彼D了頓,像是怕她不信,又趕緊補充,
“真的!我同學都說我是路癡!”這理由依舊牽強,
但他那副“我就是這么倒霉又這么幸運”的真誠表情,配上那張極具欺騙性的陽光帥臉,
殺傷力不小。沈曼殊沒再追問,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她放下水杯,
目光落在自己打著石膏的左腳踝上,眉頭又習慣性地蹙起。公司里一堆事情等著處理,
張?zhí)旌滥莻€項目正在關(guān)鍵期,她躺在這里,林薇一個人能應(yīng)付多少?徐小默像是有讀心術(shù),
立刻湊近一點,眨巴著那雙清澈的大眼睛,
語氣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和無比真誠的懇求:“沈阿姨,那個……醫(yī)生說您這腳傷,
出院了也得有人照顧幾天,不能亂動……您家里……有人嗎?
要是沒有的話……您看我行不行?”他像是怕被拒絕,語速飛快地補充:“我保證!
我很勤快的!”“做飯洗碗打掃衛(wèi)生都行!”“我還會講笑話!保證不吵著您!
”“我學校離您家也不遠!”“而且……而且……”他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聲音低了下去,
帶著點可憐巴巴的味道,“我租的房子……房東突然要賣房,
我這幾天正愁沒地方落腳呢……”他適時地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像只無家可歸的大型犬。沈曼殊看著他。
少年高大陽光的外形和他此刻努力裝出的“弱小可憐無助”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萌。
理由漏洞百出?是。動機存疑?也是。但那份明晃晃的、帶著點傻氣的關(guān)切和依賴感,
卻奇異地擊中了她心底某個柔軟的角落。她叱咤商場多年,
身邊圍繞的不是阿諛奉承就是爾虞我詐,這樣純粹到有點莽撞的善意,
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感受到了。況且,他確實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讓他住進來?
一個剛認識一天的陌生男孩?理智告訴她這很荒謬。
但看著他那雙充滿期待、亮得驚人的眼睛,拒絕的話到了嘴邊,
卻變成了一個簡短的問句:“會煮粥嗎?”徐小默的眼睛瞬間像通了電的燈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