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老太太您是老糊涂了么?”
只聽見一道飽含不滿的聲音,遠遠從賈母門外傳來。
“大老爺,大老爺!您不能進去,大老爺。奴婢還沒稟報,您還不能進去!老太太還沒起呢!”
賈母剛從午睡的夢鄉(xiāng)之中,還沒徹底睜開眼睛,就聽到這樣的聲音。
跟記憶中的聲音一對照,她就明白了,那是她那個更“精彩”的真正的“好大兒”來了!
“老爺,既然老太太還未醒,要不,我們等一會再來?”
這想必就是她那個助紂為虐的“好”大兒媳——邢夫人了。
“老太太,你醒了沒有老太太?!”
賈赦對丫鬟和夫人的勸阻置之不理,繼續(xù)在那不管不顧地叫。
賈母閉了閉眼睛,再閉了閉眼睛,還是沒有忍住。
她順手從床邊,不知抄起什么東西,往發(fā)聲的地方直接就是一砸:
“大中午的,嚎什么喪?你懂不懂規(guī)矩?都一大把年紀了,還要我老婆子教是不是?!”
老虎不發(fā)威,還當她老太太是病貓呢!
這一扔過去,先是一陣死寂,緊接著又傳來一陣亂哄哄的驚呼:
“老爺,老爺您怎么了?”
這是她那個好大兒媳聽似關切的話語。
“大老爺,您沒事吧?都說了老夫人還沒起,先不要進的?!?/p>
聽起來像是她房里翡翠那個大丫鬟的聲音。
賈母在鴛鴦和幾個小丫鬟的服侍下,慢條斯理地穿好了身上的衣物,方才慢吞吞地出去:
“到我這里急急忙忙,咋咋呼呼的,這是要干什么?”
迎面只見她那個長著一副長胡須,形容略有幾分猥瑣的好大兒,正捂著自己脹起一個包的頭,一臉氣憤地抬頭瞪著她。
吁~!那一副中年油膩邋遢的胡須男模樣,真真是傷了她的一雙老眼!
賈母不著痕跡地移開眼去,瞟了旁邊那個貌似焦急,實則幸災樂禍的好大兒媳一眼。
嗯~真不愧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賈母還在心底嘀咕著,那“好大兒”已經忙不迭地不顧眾人的阻攔,沖過來了。
他劈頭迎面就問:
“老太太,您是已經糊涂了嗎?我已經是榮國府堂堂的當家人,世襲一等將軍爵位!您憑什么還攔著賬房,不讓他給我支銀子?!”
賈赦一想到自己打發(fā)下人去要錢,半天非但沒要到,反而是興兒回來吞吞吐吐地說,老太太說了不準他支那么多,他就頓時升起了一股怒氣:
“這闔府上下,哪一樣不是要傳給我大房這一支的?憑什么我這個當家人,在自己家里用銀子都不許?”
“出去打聽打聽!滿京城上下,誰家會有我們榮國府這樣的離譜規(guī)矩?!”
賈母才不想以理服人呢!
她眼皮一抬,手一伸,就見鴛鴦立刻知機,機靈地將一塊石頭抱過來。
賈赦嚇得大驚失色,立刻往后退幾步。
他左右瞄了一瞄,見邢夫人在旁邊,立刻“機智”地將自己掩在她身后,探出一個頭來:
“老太太,您倒是扔?。?!”
邢夫人才剛看過他頭上的那個包,知道老太太是真的下得去手的,頓時驚惶不已,以為要落到自己的頭上了:
“老太太,是我,是您兒媳!您不要激動啊!”
她是愛錢如命,但不愛受傷?。?/p>
賈母簡直要被氣笑了!
她放下手中的石頭,順手丟還給鴛鴦,好整以暇地坐下來:
“現(xiàn)在已經冷靜下來,好好講話了?”
邢夫人連連點頭:
“是是是!老爺已經充分冷靜了!”
賈赦知道老母親是真不會對他客氣的了,只好不情不愿地點頭:
“那老太太也要答應,不能隨意再砸我了?!?/p>
要是真砸破了他大老爺頂上這顆金貴的頭顱,他還怎么去睡...咳咳!怎么去欣賞世上那些目不暇接的美景、美色???
賈母才懶得回應他這么無聊的問題,敷衍地扯了扯嘴角,隨意開口道:
“聽說你對我新定的規(guī)矩有意見?”
一提到這個,賈赦的憤懣就頓時又冒出來了:
“老太太,您一直以來更偏心二房我就不說了。但憑什么來限制我的花銷?我才是榮國府的當家人!難道我要花錢也得問過二弟不成?!”
賈母好奇地問一句:
“我什么時候說過,你花錢要問過你二弟?是誰給你的錯覺?”
“你可以去賬上問問,你二弟一房用的錢,是不是一直以來比你少多了?我這一次的限令,是不是很公平,對闔府上下都一概生效?”
賈赦下意識地回頭一瞅。
不管是邢夫人,還是他身邊的小廝,都不約而同地一致點頭。
賈赦頓時有些惱羞成怒了:
“那...那也是您無理取鬧!我都這把年紀了,難道還不能用賬上的錢了?”
“我堂堂一品將軍,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被母親管得死死的。這樣傳出去,豈不是要笑掉他們的大牙!”
賈母立時勃然大怒,霍然起身:
“笑掉他們的大牙?我看,我再不出手整頓你們,才會笑掉滿京城人的大牙!”
“你說你堂堂一品將軍?有看過沒上過幾天朝,沒干過幾件正經事的一品將軍嗎?我家里就有!”
“你說你是榮國府的當家人?有哪個當家人像你一樣,沒往家里賺回過一天銅板,反而凈往外掏空家業(yè)的當家人?”
“我要是再不出手管束管束你們,整頓整頓家業(yè),只怕你們再過不了幾年,就把我跟你爹含辛茹苦積攢下來的家業(yè),一口氣給敗光了!”
“我老婆子在這里也不怕告訴你!只要有我在一天,整個榮國府就不是你賈赦賈大老爺說了算!”
“你們可別忘了,有我賈史氏在的一天,榮國府才能叫‘榮國府’。如果我不在了,你賈大老爺所在的地方,最多只能叫‘一品將軍府’!”
賈母這一番噼里啪啦的話說完了,賈赦的臉色也僵硬如土了。
他這才想起,是的,他們賈家的兩位國公爺,早已經化為塵土,不在世上了。
而他們家族的“榮國府”、“寧國府”兩塊牌匾之所以沒被摘下來取走,全是因為圣上看在他們家的老祖宗——正一品國公夫人,他的親生母親賈史氏,還在世上的關系!
而他剛剛,還大肆地跟他母親咆哮,絲毫不尊重他的親生母親!
若是圣上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