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當(dāng)?shù)谝豢|陽光透過修補過的窗欞,照亮茅屋內(nèi)的塵埃,李明遠悠悠轉(zhuǎn)醒。與往常不同,他沒有立刻感受到那種熟悉的、令人心慌的饑餓感,腹中反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飽脹。
昨夜那頓堪稱奢侈的“叫花雞”與“紅燒兔肉”,不僅讓兄妹倆的味蕾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更給他們這幾日來一直處于虧空狀態(tài)的身體,補充了急需的能量和油脂。李明遠甚至覺得,自己那具一直以來都有些病弱的身體,似乎也因此而強健了幾分,氣血都通暢了不少。
他看了一眼身旁依舊睡得香甜的秀丫,小丫頭嘴角還掛著一絲油漬和滿足的笑意,顯然是夢到了昨晚的美味。李明遠不禁莞爾,輕手輕腳地起身,開始收拾昨夜的“殘局”。
叫花雞的骨架和大部分兔肉都還在,天氣漸涼,倒也不怕立刻腐壞。他將吃剩的肉食小心地用干凈的荷葉包好,吊在屋梁上相對通風(fēng)陰涼的地方,希望能多保存幾日。這些可都是他們接下來幾天的重要能量來源。
吃過簡單的早飯——用兔骨和剩下的香菇熬的濃湯,配上幾個熱乎乎的煮山藥——李明遠心中的一個念頭愈發(fā)清晰和迫切起來:必須盡快去一趟鎮(zhèn)上!
三叔公李福田的話語依舊在耳邊回響。剩下的二十文債務(wù),以及張財主家那筆數(shù)目不詳?shù)隙ú环频奶镒?,像兩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的心頭。僅僅依靠山里的產(chǎn)出解決溫飽是遠遠不夠的,他需要錢,需要真正的硬通貨,來應(yīng)對這些現(xiàn)實的危機,也為將來更好的生活打下基礎(chǔ)。
“哥,我們今天還去山上嗎?”秀丫喝完碗里最后一口肉湯,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地問道。
李明遠搖了搖頭,表情嚴(yán)肅地說道:“秀丫,今天我們不去山上了。哥打算帶你去一趟清溪鎮(zhèn)?!?/p>
“清溪鎮(zhèn)?”秀丫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小臉上充滿了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她長這么大,還從未離開過杏花村,最遠也就是跟著爹娘去過幾次村口的小河邊。鎮(zhèn)上是什么樣子,她只在村里大人的閑聊中聽到過一些模糊的描述——那里有好多好多的房子,好多好多的人,還有數(shù)不清的好吃的和好玩的。
“嗯,清溪鎮(zhèn)?!崩蠲鬟h肯定地點了點頭,“我們得想辦法把手里的東西換成錢,不然欠三叔公的債還不上,張財主家的租子也沒著落。而且,我們家里的鹽也吃完了,得去鎮(zhèn)上買些回來?!?/p>
一提到鹽,秀丫的小臉立刻垮了下來。這幾天雖然有肉有菜,但因為沒有鹽,總覺得味道差了那么一點點。
李明遠開始盤點他們可以拿去鎮(zhèn)上售賣的“貨物”。
首先是那只錦雞。雞肉他們自己留著吃,但那身漂亮的羽毛可不能浪費。尤其是尾羽,色彩斑斕,光彩奪目,或許能賣給鎮(zhèn)上的某些鋪子做裝飾,或者賣給那些走街串巷收雜貨的貨郎。
其次是兔皮。那只灰兔的皮毛雖然不算特別名貴,但硝制一下也能做些小物件,或者賣給皮貨商人。只是他現(xiàn)在還沒學(xué)會硝皮的技術(shù),只能先將就著賣原皮。
然后是前幾日采摘并晾曬干的那些藥材。蒲公英和車前草雖然常見,但勝在處理得干凈,品相也不錯。何首烏的塊根雖然年份淺,但好歹也是正經(jīng)藥材。還有昨日新采的黃精,這可是補益的好東西,應(yīng)該能賣個不錯的價錢。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不少栗子和一些曬干的雞油菌、香菇,以及那根品相上佳的野生山藥。這些都是可以直接食用的山貨,鎮(zhèn)上的人家或許會需要。
李明遠將這些東西一一分門別類地整理好,用干荷葉和草繩仔細包裹捆扎,以免在路上損壞。他挑選了一個相對完好的竹簍,將這些“商品”小心翼翼地碼放進去。
“秀丫,你今天就穿那件稍微新一點的補丁衣服,頭發(fā)梳整齊了。我們雖然窮,但不能讓人看輕了?!崩蠲鬟h叮囑道。這是他前世在社會上摸爬滾打?qū)W到的經(jīng)驗,第一印象很重要。
他自己也換上了一件相對干凈的短褐,用清水洗了把臉,將頭發(fā)束在腦后,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盡管依舊瘦弱,但他的眼神明亮而堅定,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wěn)。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李明遠背起沉甸甸的竹簍,一手牽著秀丫,鎖上(其實也只是用一根木棍別住)了破舊的院門,踏上了前往清溪鎮(zhèn)的道路。
從杏花村到清溪鎮(zhèn),約莫有十五六里的路程。對于一個成年人來說,大約需要一個多時辰。但李明遠現(xiàn)在這具身體畢竟底子薄,又帶著一個七歲的小丫頭,速度自然快不起來。
他們沿著蜿蜒的鄉(xiāng)間土路,慢慢地走著。雨后的道路有些泥濘,深一腳淺一腳,頗為難行。路兩旁是連綿的田野,大部分已經(jīng)收割完畢,只剩下光禿禿的秸稈和等待翻耕的土地。偶爾能看到三三兩兩的農(nóng)人,在田間勞作,或者趕著牛車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
那些村民看到李明遠兄妹,尤其是李明遠背上那個鼓鼓囊囊的竹簍,都投來好奇的目光。有些相熟的,還會打聲招呼,問他們這是要去哪里。李明遠都只是含糊地應(yīng)付過去,并不多言。
秀丫第一次走這么遠的路,起初還覺得新奇,東張西望,不時地問這問那。但走了小半個時辰后,她的小臉便有些發(fā)白,腳步也慢了下來。
“哥,我……我有點走不動了?!毙阊練獯跤醯卣f道,額頭上滲滿了汗珠。
李明遠心中有些不忍,他放下竹簍,讓秀丫在路邊一塊還算干凈的石頭上坐下休息。他自己也累得夠嗆,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濕。
“不急,我們慢慢走,歇一會兒再繼續(xù)。”他從懷里掏出一個用荷葉包著的煮栗子,遞給秀丫,“餓不餓?先吃個栗子墊墊肚子?!?/p>
秀丫接過栗子,小口小口地吃著。李明遠則趁機觀察著四周的環(huán)境,以及路上來往的行人。他發(fā)現(xiàn),越靠近鎮(zhèn)子,路上的行人便越多,也越發(fā)形形色色。有挑著擔(dān)子匆匆趕路的貨郎,有穿著長衫、手持書卷的讀書人,還有一些衣著光鮮、乘坐馬車或騾車的大戶人家。
這讓他對即將到達的清溪鎮(zhèn),更多了幾分期待和警惕。
歇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兄妹倆再次上路。李明遠怕秀丫太累,便讓她將那個小陶罐也放進了自己的竹簍里,稍微減輕了她的負擔(dān)。
如此走走停停,大約過了將近兩個時辰,他們才終于遠遠地望見了清溪鎮(zhèn)的輪廓——一片青灰色的屋頂連綿起伏,隱約可見高聳的牌樓和飄揚的旗幡??諝庵幸菜坪鮽鱽砹艘魂嚾粲腥魺o的喧囂聲。
“秀丫,你看,前面就是清溪鎮(zhèn)了!”李明遠指著遠方,對妹妹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興奮。
隨著距離的拉近,清溪鎮(zhèn)的全貌也逐漸展現(xiàn)在他們眼前。青石鋪就的街道,兩旁是鱗次櫛比的店鋪,有賣布匹的,有賣雜貨的,有賣點心小吃的,還有一些看起來頗為氣派的酒樓和客棧。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叫賣聲、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
秀丫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她緊緊地抓著哥哥的衣角,既好奇又有些害怕,生怕在這擁擠的人潮中與哥哥走散。
李明遠也被這古代市鎮(zhèn)的繁華所吸引,但他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開始尋找合適的售賣地點。
他首先想到的,是藥鋪。他采的那些黃精、何首烏、蒲公英和車前草,應(yīng)該能在這里賣個好價錢。
他向路邊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打聽了一下,得知鎮(zhèn)上最大的一家藥鋪叫做“回春堂”,就在前面不遠的主街上。
李明遠謝過小販,牽著秀丫,朝著回春堂的方向走去。
回春堂的門面果然氣派,朱漆大門,鎏金匾額,門口還掛著“名醫(yī)坐診,童叟無欺”的幌子。進進出出的客人也大多衣著體面。
李明遠在門口猶豫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這才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藥鋪內(nèi)光線充足,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藥材香味。高高的柜臺后面,一個穿著青布長衫、留著山羊胡的半大老者,正低頭撥弄著算盤。幾個穿著短褂的伙計則在各個藥柜間忙碌地穿梭,稱藥、包藥。
看到李明遠這樣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郎,還帶著一個面黃肌瘦的小丫頭,背著一個破舊的竹簍,柜臺后的老者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看病還是抓藥?”
李明遠連忙躬身行了一禮,陪著笑臉說道:“老先生安好,小子不是來看病抓藥的,是……是有些從山里采來的藥材,想問問貴店收不收?”
那老者聞言,這才抬起頭,用一種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語氣依舊平淡:“哦?什么藥材?拿出來瞧瞧。”
李明遠不敢怠慢,連忙將竹簍放下,小心翼翼地取出用荷葉包好的黃精、何首烏、蒲公英和車前草,一一擺在柜臺上。
“老先生請看,這是小子前幾日在山中僥幸采得的。這黃精雖然年份尚淺,但勝在新鮮;這何首烏是小了些,但也是正經(jīng)的苗;還有這蒲公英和車前草,都是小子親自采摘晾曬的,處理得還算干凈?!崩蠲鬟h盡量用一種謙卑而又專業(yè)的口吻介紹道。
那老者拿起一塊黃精,湊到鼻尖聞了聞,又用指甲掐了一小塊,仔細看了看斷面,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他又依次查看了其他的藥材,眉頭時而微蹙,時而舒展。
半晌,他才放下手中的藥材,看著李明遠,慢悠悠地說道:“你這些東西嘛,倒也還算地道。只是這黃精、何首烏,年份都太淺,藥效有限;蒲公英、車前草這些,又是尋常之物,算不得什么稀罕。”
李明遠心中一緊,知道這是對方在壓價了。他連忙說道:“老先生說的是。小子也知道這些東西算不上什么珍品,只是想著貴店家大業(yè)大,或許能用得上。您給估個價,合適的話,小子就都賣給您了?!?/p>
老者捻了捻山羊胡,沉吟片刻,伸出五根手指:“這樣吧,看你小子也不容易,這些東西,我一共給你……五十文錢?!?/p>
五十文?
李明遠心中暗自盤算了一下。這些藥材,尤其是黃精,如果年份足,拿到大藥鋪里,少說也能賣個一二百文。他這些雖然年份淺,但品相和新鮮度都還不錯,五十文這個價格,說實話,有些偏低了。
但他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也不敢過分強硬。而且,他現(xiàn)在急需用錢。
“老先生,”李明遠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您看……能不能再給添一點?小子家里還有個妹妹要養(yǎng)活,實在是……”
那老者眼睛一瞪,似乎有些不耐煩:“五十文已經(jīng)不少了!你這些東西,拿到別家小藥鋪,能給你三十文就算不錯了!愛賣不賣,不賣就拿走!”
李明遠心中一橫,咬了咬牙,說道:“好!五十文就五十文!還請老先生稱量?!彼溃偌m纏下去,恐怕連這五十文都拿不到了。
老者見他答應(yīng),臉色稍緩,招手叫過一個伙計,讓他將藥材稱量收好,然后從錢箱里數(shù)了五十個銅板,遞給李明遠。
沉甸甸的五十文錢握在手中,李明遠的心情有些復(fù)雜。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通過自己的努力賺到的第一筆“巨款”,但他也清楚,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謝過老者,李明遠拉著秀丫走出了回春堂。
“哥,我們有錢了!”秀丫看著哥哥手中的銅錢,小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嗯,有錢了?!崩蠲鬟h點了點頭,但眉頭卻微微蹙著。藥材的價格比他預(yù)想的要低,看來,這條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接下來,他打算去賣那身錦雞毛和兔皮。他記得鎮(zhèn)子?xùn)|頭似乎有個集市,那里應(yīng)該有收這些雜貨的攤販。
他們來到東市,這里果然更加熱鬧,各種攤位一個挨著一個,賣什么的都有。李明遠找了半天,才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一個收購皮毛雜貨的小攤。攤主是個精瘦的中年漢子,一臉精明相。
李明遠上前搭話,將錦雞毛和兔皮拿給他看。那攤主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對那身色彩斑斕的錦雞毛似乎還算滿意,但對那張未經(jīng)硝制的兔皮卻連連搖頭。
“你這錦雞毛倒還不錯,色澤鮮亮,可以用來做些毽子或者插戴的頭飾。我給你十五文錢?!睌傊髡f道,“至于這張兔皮嘛,沒經(jīng)過硝制,又小又薄,不值什么錢,最多給你三文。”
一共十八文。這個價格,比李明遠預(yù)期的還要低。尤其是那兔皮,在他看來,怎么也能值個五六文。
“老板,您看這錦雞毛,可是上好的品相,能不能再給添點?這兔皮雖然小,但也是完整的……”李明遠嘗試著講價。
那攤主卻是不為所動,擺了擺手:“小兄弟,我這可是實誠價了。你要是嫌少,就去別家問問。不過我可跟你說,這鎮(zhèn)上收這些東西的,也就我這兒出價最高了?!?/p>
李明遠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這種小生意,利潤本就微薄。他嘆了口氣,只好答應(yīng)下來。
又得了十八文錢。加上之前的五十文,他現(xiàn)在手里一共有六十八文錢了。
接下來,是那些山貨。栗子、干菌菇和那根大山藥。
他在集市上找了個相對空曠的位置,將竹簍放下,把這些東西一一擺了出來,學(xué)著旁邊那些攤販的樣子,開始吆喝起來。
“賣山貨嘍!新鮮的栗子,山里采的干香菇、雞油菌,還有這上好的野生山藥!便宜賣了,快來看一看瞧一瞧?。 ?/p>
他一個半大少年,帶著個小丫頭,在這里擺攤,倒也吸引了一些過路人的目光。有些人好奇地停下來看看,問問價錢。
李明遠也是第一次做這種買賣,沒什么經(jīng)驗。他參照著旁邊賣類似東西的攤販的價格,給自己的山貨定了價。栗子十文錢一斤,干菌菇根據(jù)品相不同,十五到二十文一小包,那根大山藥,他則開價三十文。
價格不算高,但也不算便宜。畢竟是純野生的東西。
然而,問的人多,買的人少。大多數(shù)人只是看看熱鬧,或者嫌貴,搖搖頭就走了。
李明遠有些著急,額頭上又開始冒汗。秀丫也乖巧地站在一旁,用她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期盼地看著過往的行人。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綢緞衣衫、看起來像是個大戶人家管事模樣的中年人,提著一個菜籃子,從他們攤前經(jīng)過。他似乎被那根粗壯的山藥吸引了,停下腳步,仔細端詳起來。
“小兄弟,你這山藥怎么賣?”那管事問道。
“這位大叔,我這山藥是剛從深山里挖出來的,新鮮著呢!您看這品相,絕對是上好的。只要三十文錢,您拿回去燉湯、清炒,都是大補的!”李明遠連忙熱情地介紹道。
那管事點了點頭,似乎頗為意動:“嗯,看起來倒是不錯。只是這價格……能不能再便宜點?”
“大叔,這已經(jīng)是實誠價了。我們兄妹倆進山一趟也不容易,就指著這個換點活命錢呢。”李明遠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那管事沉吟片刻,說道:“這樣吧,二十五文,你要是肯賣,我現(xiàn)在就拿走?!?/p>
二十五文……比預(yù)期少了五文,但好歹也是個不錯的價格了。李明遠想了想,咬牙道:“好!大叔您是爽快人,二十五文就二十五文!”
那管事滿意地點了點頭,從錢袋里數(shù)出二十五文錢遞給李明遠,然后將那根大山藥裝進了自己的菜籃子。
第一筆“大生意”做成,李明遠心中一陣激動。
有了開門紅,接下來的生意似乎也順利了一些。陸續(xù)有幾個主婦模樣的客人,買了些栗子和干菌菇。雖然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小買賣,但積少成多。
一直到日頭偏西,集市上的人漸漸散去,李明遠才將剩下的少量栗子和菌菇收了起來。他數(shù)了數(shù)今天的收入,賣山貨一共得了四十二文錢。
加上之前賣藥材和皮毛的六十八文,他今天一共賺了一百一十文錢!
這絕對是一筆“巨款”了!
李明遠的心情激動得難以平復(fù)。他緊緊攥著那串沉甸甸的銅錢,感覺自己的手心都在發(fā)燙。
“哥,我們發(fā)財啦!”秀丫也高興得又蹦又跳。
“嗯,我們有錢了!”李明遠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著激動的心情。他知道,這些錢來之不易,必須花在刀刃上。
他帶著秀丫,先去了一家糧店。他花二十文錢,買了一小袋約莫三斤的糙米,又花十文錢買了二斤黑面。這些雖然是粗糧,但至少能讓他們暫時不用再餓肚子了。
然后,他直奔雜貨鋪,買了一小包鹽,花了五文錢。當(dāng)那包沉甸甸的鹽拿到手中的時候,李明遠差點激動得掉下眼淚。有了鹽,他們的生活品質(zhì)將得到質(zhì)的飛躍!
他還花了兩文錢,買了一根最便宜的縫衣針和一小捆麻線,家里的衣服都破得不成樣子了,需要縫補。
最后,看著秀丫那眼巴巴的小眼神,李明遠心一軟,又花了一文錢,給她買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麥芽糖。
秀丫接過那塊小小的麥芽糖,寶貝似的捧在手心,先是伸出小舌頭舔了舔,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甜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謝謝哥!”她含糊不清地說道,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李明遠看著妹妹滿足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陣溫暖。
所有的錢都花得差不多了,還剩下七十二文。他將這些錢仔細地貼身收好。
天色不早,他們該回家了。
回程的路上,兄妹倆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雖然竹簍依舊不輕,里面裝著米、面、鹽和一些雜物,但他們的心情卻無比愉悅。
回到村里,李明遠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帶著秀丫,徑直來到了三叔公李福田的家門口。
李福田正在院子里編竹筐,看到李明遠兄妹,有些訝異:“明遠小子,你們這是……?”
李明遠放下竹簍,從懷里掏出二十個銅板,恭恭敬敬地遞到李福田面前:“三叔公,這是小子前些日子欠您的二十文錢,今天特來還給您。多謝您之前的寬限和照顧。”
李福田看著那二十個銅板,又看了看李明遠臉上那坦蕩而誠懇的表情,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他沒有立刻去接,而是問道:“你這錢……是哪里來的?”
“回三叔公,小子今天去了趟鎮(zhèn)上,將前幾日在山里采的一些山貨和藥材賣了,僥幸換了些錢?!崩蠲鬟h如實答道。
“哦?都賣了些什么?賣了多少錢?”李福田似乎頗感興趣。
李明遠便將今天的經(jīng)歷簡略地說了一遍。
李福田聽完,捋了捋山羊胡,點了點頭,說道:“嗯,不錯,你小子倒是有幾分頭腦和膽識。這山里的東西,只要肯下力氣,用心思,確實是條活路?!?/p>
他這才接過那二十文錢,說道:“好,這錢我收下了。你能這么快還上,也算你有本事。以后好好干,別辜負了你爹娘的期望。”
“小子一定謹(jǐn)記三叔公的教誨。”李明遠再次躬身行禮。
從三叔公家出來,李明遠感覺心頭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雖然還欠著張財主家的田租,但至少,三叔公這邊的債務(wù)是還清了。而且,通過今天的經(jīng)歷,他也對自己未來的生活,更多了幾分信心。
回到家中,秀丫歡天喜地地將買回來的米、面、鹽一一擺放好。
李明遠則開始生火做飯。他先用新買的糙米熬了一鍋香噴噴的米粥,又用黑面和著一些剁碎的野菜,烙了幾個菜餅。最重要的是,今天的菜里,終于可以放鹽了!
當(dāng)那帶著咸味的米粥和菜餅入口的時候,兄妹倆都感覺這簡直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
吃過晚飯,李明遠并沒有閑著。他借著微弱的油燈光(用一小碟油加上一根燈芯自制的,這是他用賣山貨剩下的一個銅板買的燈油),開始仔細地規(guī)劃接下來的事情。
首先,是張財主家的田租。他打聽過,像他們家那幾畝薄田,一年的租子大約需要二百文錢左右。他現(xiàn)在手里還有五十二文,加上今天賣剩下的少量栗子和菌菇,以及那身還沒處理的兔皮(他決定自己嘗試硝制一下),或許能湊個七八十文。但距離二百文,還差得遠。
看來,還得再進幾次山,多積攢些山貨和藥材,或者想辦法獵到更值錢的野物。
其次,是生活物資的儲備。鹽雖然有了,但糧食依舊不多。秋季的野菜和果實會越來越少,冬天即將來臨,他們必須在入冬前儲備足夠的食物。
還有家里的修繕。茅屋雖然暫時堵了些漏風(fēng)的地方,但要想安然過冬,還需要更多的茅草和木材來加固。
最后,也是他心中一直惦記的,便是那高嶺土。他今天在鎮(zhèn)上特意留意了一下,發(fā)現(xiàn)鎮(zhèn)上的陶器都比較粗糙,價格卻不便宜。如果他能掌握燒制陶瓷的技術(shù),那絕對是一條前景廣闊的財路。但這需要時間,也需要更多的知識和嘗試。
夜深了,秀丫早已進入了甜美的夢鄉(xiāng)。
李明遠吹熄油燈,躺在冰冷的床板上,腦海中卻思緒萬千。
今天的“第一桶金”,雖然數(shù)目不大,但意義非凡。它像一扇窗,讓他看到了擺脫貧困的希望;它也像一粒種子,在他心中種下了對未來更美好生活的憧憬。
大青山,這座養(yǎng)育了杏花村世世代代的母親山,在他眼中,不再僅僅是危險和困苦的象征,更像是一座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等待著他去探索,去發(fā)掘。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崩蠲鬟h默默地念叨著,眼神中充滿了對未來的堅定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