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梅,你同爹說實話,那個人,那個人真的對你好么?”
阿梅正坐在攤子前拿著一根糖葫蘆哄弟弟,轉(zhuǎn)頭就聽見爹爹突兀的聲音。
已經(jīng)過了晌午,街上大部分小販已經(jīng)收攤回家了,零星只剩下幾個攤位,阿梅爹就是其中之一。
阿梅的弟弟叫豆子,此刻正吃的一嘴糖漿,阿梅拿出手帕給弟弟擦了擦嘴。
“好呀,爹,你怎么總是問相同的問題,我不是和你說過了么,夫君對我挺好的?!?/p>
阿梅對著爹笑了笑,轉(zhuǎn)頭抱著豆子親昵起來,錯過了阿梅爹眼中的擔(dān)憂與懊悔。
這話阿梅爹是不信的,那種人家,怎么會好好對待自己的女兒,阿梅爹望著眼前的一雙兒女,目光逐漸變得堅毅,他心中暗暗發(fā)誓,一定要痛改前非努力多掙些銀兩,早日將女兒從那個火坑贖回來。
這時,阿梅從懷里拿出一個荷包,遞到爹爹手里。
“爹,這錢你拿著,你和弟弟租個好點(diǎn)的屋子?!?/p>
阿梅對于爹爹租的屋子一直耿耿于懷,不是說多破舊,阿梅從前也是住土屋子出來的自然不會嫌棄,只是那屋子實在是太小了,小到幾乎只能放下一張床,如今阿梅住在寬敞明亮舒適的安家,看爹爹和弟弟這般實在是不忍心。
阿梅爹怔愣住,眉頭緊皺,目光深深的看著手里的荷包,他掂量著重量,然后直接打開看了一眼,目光愕然,他哆嗦著嘴角,半晌才張了張口,不確定的問:“阿梅,這錢是你私自拿給我的?”
別怪他吃驚,這錢分明比之前安家給他的還要多。
阿梅搖了搖頭:“不是啊,是夫君和干爹給的?!?/p>
阿梅爹不可置信:“他們?yōu)槭裁唇o你這么多錢?”
阿梅理所當(dāng)然道:“我同夫君還有干爹說爹爹和弟弟住的屋子太破小了,夫君就讓我將這些錢給你,讓你在附近租個好一點(diǎn)的屋子。”
其實,原話是安生一臉不耐煩的瞥了阿梅一眼:“你去給你爹送點(diǎn)錢,租個好點(diǎn)的屋子不就行了,整日在咱家耳邊嘟囔,你是想把咱家煩死嘛!滾!”
阿梅爹有些聽不明白了,難道那太監(jiān)真的看中自己女兒了?可再怎么說那也是太監(jiān)啊,阿梅爹只覺得手里的錢像燙手山芋一般,當(dāng)初將女兒賣了已經(jīng)令他這輩子抬不起頭了,他是決計不會再拿這個錢的。
阿梅爹將錢還給阿梅,無論如何也不收,還千叮萬囑阿梅將錢還回去。
于是,阿梅回家就將錢還給了夫君。
安生沒說話,陰鷙地盯著這個荷包半晌,最后陰陽怪氣地說:“看樣咱家這個老丈人是瞧不上我這個閹人女婿了?!?/p>
阿梅搖搖頭:“夫君對阿梅這么好,爹爹怎么會瞧不上夫君呢,爹爹說當(dāng)初給的錢就夠用了,他不能再拿夫君的錢了?!?/p>
安生挑了挑眉,望著阿梅真誠的目光,眼中的戾氣降了幾分,細(xì)長的眼睛微微瞇起:“你和咱家說說咱家平日是怎么對你好的?”
阿梅當(dāng)即掰著手指細(xì)細(xì)道:“若非當(dāng)初干爹買了阿梅,阿梅和弟弟可能就餓死了,然后阿梅在家里,吃的好,住的好,穿的暖,干爹對阿梅好,夫君也對阿梅好?!?/p>
安生哼笑一聲:“沒出息,能吃飽穿暖就是對你好了?”
阿梅瞪著真誠的大眼小雞啄米般的點(diǎn)頭:“嗯?!?/p>
安生面色一沉,目光驟然陰冷,語氣尖利:“若是讓人知道咱家的媳婦兒只求吃飽穿暖就知足了,那旁人不得對著我安生笑掉大牙!”
想他雖然是個太監(jiān),可自認(rèn)平日的俸祿賞賜不低,自己摸爬滾打這么多年,一向謹(jǐn)小慎微,才掙下如今的家底,以后他定是還要向上爬的,他一直以來的目標(biāo)就是成為皇上身邊的那個角色,到了那時,什么家財萬貫權(quán)勢滔天還不是信手拈來,可到了自己娶的這個媳婦兒這,竟吃飽穿暖就知足了,安生被阿梅的沒出息直接氣笑了。
他們太監(jiān)大多狹隘自私還事事攀比,在宮里攀比誰得了貴人們的恩寵,比誰的地位高銀錢足,有幸出了宮安宅的那批又比誰的房子大,家里奴仆多,娶了妻妾的更是比誰的妻妾貌美,數(shù)量多...
阿梅驟然被安生的話嚇得瑟縮了一下。她不知道夫君為什么突然生氣,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更不敢說話,惶恐無助的看著臉色突然變得陰沉可怕的安生。
安生看著阿梅惶恐的可憐模樣,內(nèi)心突然煩悶起來,恨鐵不成鋼的咬了咬牙:“咱家雖是閹人,被世人所不容,可就因如此,誰瞧不起咱們,咱們就更要比他們過得好,更要比他們有權(quán)有勢!讓他們都求著咱!把他們都踩在腳下!”
面對喜怒無常的夫君,阿梅怯怯的點(diǎn)點(diǎn)頭,她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是很明白。
總之,阿梅覺得自打她從爹爹那里回來,夫君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阿梅不懂,干爹不在家,一時間整個安宅沉浸在一種低壓的氣氛之中,壓的阿梅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好在很快夫君就出門辦事了,安生一走,阿梅終于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