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噬心毒吻"你可知我每日為你煎的藥中,都摻著一味噬心毒?
"溫清晏的銀針抵在楚臨淵喉間,眼中殺意如霜。
那位傳說中溫潤如玉的敵國質(zhì)子卻含笑握住她顫抖的手:"知道,
所以我每次都喝得一滴不剩。"當復仇女神愛上她的獵物,當病嬌質(zhì)子藏起獠牙偽裝綿羊,
這場以謊言開始的愛情,終將在真相中見血封喉。臘月的北風卷著碎雪,
像無數(shù)把細鹽撒在溫清晏的臉上。她踩著沒膝的積雪穿過藥王谷后山,
白狐大氅上的血漬已經(jīng)凝結(jié)成暗褐色,短刃貼著大腿的肌膚,還殘留著方才那名刺客的體溫。
"夜梟"的任務向來干凈利落,可今夜那刺客臨終前的一句話卻像根細針,
扎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溫家滅門那晚...龍涎香的味道,你聞過么?
"寒潭洞方向突然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溫清晏腳步一頓,指尖無聲按上袖中銀針。
這處禁地自三年前先父遇害后便封了,除了谷主和她,誰能進來?月光被陰云撕成碎片,
她借著這點微光望過去,只見崖邊石臺上蜷著道青灰色身影。少年背對著她,
手腕上的鐵鏈在雪地里拖出蜿蜒血痕,正用一片磨得發(fā)亮的石片刮著腳鐐。"再割深半寸,
你會先割斷自己的腳筋。"話出口時她有些后悔——作為"夜梟",本不該多管閑事。
那身影僵了僵,緩緩轉(zhuǎn)過臉來。溫清晏呼吸一滯:傳聞中因母族被屠而性情暴戾的敵國質(zhì)子,
此刻眼尾還凝著未化的雪,鹿眼般的瞳仁映著月光,倒比她懷中的白狐更顯無辜。
"是...溫姑娘?"少年聲音帶著病后的沙啞,卻清潤如泉,
"谷主說今日會派弟子來送藥。"他手腕上的傷口翻卷著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勞煩姑娘了。"溫清晏這才注意到他腳邊的陶碗——早該送來的參茸湯結(jié)了層冰殼,
像塊渾濁的玉。她喉間發(fā)緊,鬼使神差地解下大氅披在他肩上:"先裹著,我去取火折子。
""不必。"少年突然抓住她手腕,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溫姑娘的手比火暖。
"他指腹擦過她腕間那道月牙形傷疤——那是七歲那年為救被蛇咬的小藥童留下的,
"這傷...可是為救人才有的?"溫清晏猛地抽回手。后頸泛起涼意——這質(zhì)子被囚三年,
怎會知道她腕間的舊傷?寒潭洞的石桌被溫清晏擦了三遍,青石板上還留著水痕。
她取出銀針時,少年忽然笑了:"溫姑娘的針囊繡著并蒂蓮,
和谷主書房那幅《雙生藥圖》上的紋路...倒有七分像。"銀針"叮"地掉在石桌上。
溫清晏猛地抬頭——那幅畫是先母的遺作,除了谷主和她,連大弟子都沒見過。
"疼就咬帕子。"她錯開話題,用銀針挑開他腕間腐肉。
少年卻盯著她發(fā)頂?shù)挠耵ⅲ?這簪子是羊脂玉的,紋路像極了我母妃的...不,
比她的更通透。"腐肉下的鐵銹泛著青黑,溫清晏的動作頓了頓。三年前滅門夜,
她躲在梁上,看見為首的刺客腰間懸著同樣雕著纏枝蓮的玉牌。"溫姑娘在發(fā)抖。
"少年突然扣住她后頸,將她按在冰涼的石壁上。鐵鏈"嘩啦"墜地,
帶著血的手腕卻護在她腦后,"是怕我?還是..."他鼻尖幾乎蹭過她耳垂,
"怕我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溫家小姐?"溫清晏的毒針抵上他喉結(jié)。
可那抹若有似無的龍涎香突然鉆進鼻腔——和滅門夜那刺客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她瞳孔驟縮,銀針刺破他皮膚,滲出一滴血珠。"疼么?"她聲音發(fā)顫。
"比不過姑娘方才摸我傷口時輕。"少年舔了舔唇角,"溫姑娘可知,
我母妃最愛的便是龍涎香?"他突然松開手后退兩步,月光照亮他頸間那道細痕,
"今夜的事...我不會告訴谷主。"溫清晏攥緊針囊轉(zhuǎn)身要走,
卻聽他低笑:"姑娘的大氅...繡著夜梟的圖騰呢。"回到竹屋時,
溫清晏發(fā)現(xiàn)袖中多了張紙條。月光下,小楷寫著:"朔望夜,寒潭洞西壁第三塊石磚下有物。
"2 龍瞳之謎她捏著紙條的手在抖。這是"夜梟"獨有的暗號,除了她,
只有...第二日卯時,她抱著藥箱走向禁地。竹籬外傳來朗朗書聲:"關(guān)關(guān)雎鳩,
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臨淵倚在梅樹下,鐵鏈繞在臂彎里,
見她來便綻開笑:"溫姑娘今日的藥,比昨日甜。"溫清晏掀開藥罐,
里面的當歸黃芪都被重新分揀過,連最細小的藥材都碼得整整齊齊。她指尖掠過罐底,
觸到片硬物——是半塊羊脂玉,和她發(fā)簪上缺失的那部分嚴絲合縫。"姑娘昨日落了東西。
"楚臨淵拾起她腳邊的帕子,上面沾著他的血,"這帕子繡的并蒂蓮...和我母妃的帕子,
連針腳都一樣。"溫清晏猛地抬頭,正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眼底。那雙眼昨日還像小鹿,
此刻卻泛著幽綠的光,像極了她在古籍里見過的...龍瞳。"今夜子時。
"他突然湊近她耳畔,"西壁石磚下,有姑娘要找的東西。"是夜,
溫清晏戴著青銅面具潛入寒潭洞。石磚下果然有個檀木匣,
里面躺著本泛黃的名簿——正是"夜梟"追查三年的滅門兇手名單!"找的可還滿意?
"熟悉的鐵鏈聲從身后傳來。楚臨淵倚在洞口,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
腰間蛇形紋身隨著動作若隱若現(xiàn)——和她短刃上的圖騰一模一樣。"你到底是誰?
"她的毒針指向他心口。"一個...等了姑娘十年的人。"他一步一步逼近,
鐵鏈在地上拖出火星,"從姑娘十歲那年,在街頭給小乞丐喂藥時,我便記住了這雙眼睛。
"溫清晏后退到石壁前,后腰抵上冰冷的石棺。她伸手一摸,
棺蓋上竟刻著和她生辰相同的卦象——而棺中躺著的女子,面容竟與她鏡中模樣分毫不差!
"這是我母妃。"楚臨淵撫過棺蓋,"她臨終前說,若見到與她長得像的姑娘,
要告訴她...雙生花的詛咒,只有彼此能解。"溫清晏的銀針"當啷"落地。
洞外忽有影衛(wèi)現(xiàn)身,她正要動手,卻見楚臨淵笑著甩出石片——影衛(wèi)的喉管瞬間被割破,
鮮血濺在他白衣上,像朵妖異的花。"姑娘怕么?"他舔掉唇邊的血,
"別怕...我會護著你。"他拾起她的發(fā)簪插回她發(fā)間,"就像你護著那些小乞丐,
護著我這個囚徒一樣。"溫清晏望著他染血的指尖,
忽然想起昨夜他處理傷口時——明明疼得渾身發(fā)抖,卻咬著帕子不肯出聲。原來不是怕疼,
是怕她心疼。3 雙生詛咒洞外雪越下越大,溫清晏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她忽然明白,
從雪夜初遇那刻起,這場以謊言開始的局,早已將兩人的命,緊緊纏成了亂麻。
藥王谷的晨霧總帶著股苦甜交織的藥香。溫清晏蹲在青石板上,
指尖撫過曼陀羅暗紫色的花瓣,
露水順著葉尖滴在她繡著并蒂蓮的鞋面——那是昨日楚臨淵替她系好的發(fā)帶,
此刻正松松繞在腕間,沾著點他衣襟上殘留的龍涎香。"關(guān)關(guān)雎鳩,
在河之洲..."竹籬外的誦詩聲驚飛了兩只藍雀。溫清晏抬頭,正見楚臨淵倚著籬笆,
玄色棉袍被晨霧浸得發(fā)潮,腳鐐上的鐵鏈繞在臂彎,竟將那副枷鎖戴出了幾分風流。
他懷里抱著本《詩經(jīng)》,見她望來,便合上書頁笑:"溫姑娘今日來得早,可是怕我等急了?
"溫清晏別過臉去,將采好的曼陀羅扔進竹籃。這是她第三日來藥圃,
也是楚臨淵第三日"恰好"在禁地邊緣讀書。前日他背《傷寒雜病論》,昨日念《楚辭》,
今日又換了《詩經(jīng)》——倒像故意要讓她聽見。"溫姑娘的藥香,比這滿園花草都醉人。
"楚臨淵忽然跨過籬笆,鐵鏈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響。他離她不過三步遠,
溫清晏能看見他眼底的晨霧,"昨日那碗?yún)帕似咂?"你倒會數(shù)。
"溫清晏低頭整理藥籃,指尖卻悄悄按上袖中烏頭粉——這是她今早特意混入藥包的,
若他真如表面般無害,喝下去頂多上吐下瀉;若他藏著什么..."師姐。
"楚臨淵忽然蹲下來,與她平視。他發(fā)間沾著片銀杏葉,是昨夜她替他整理藥罐時落的,
"你總躲著我,是怕我?"溫清晏的手頓在半空。"怕"這個字,她已有三年沒聽過了。
三年前滅門夜,她躲在梁上看血濺滿地,那時她怕;后來成了"夜梟",她只讓人怕。
"我為何要怕一個囚徒?"她故意將烏頭粉撒進藥包,"倒是你,總盯著我做什么?
"楚臨淵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fā)絲,
指腹擦過她耳后那粒朱砂痣——那是她生下來就有的,連谷主都不知曉。"師姐耳后的痣,
像朵小紅梅。"他聲音放得極輕,"我母妃說過,有這種痣的女子,心最軟。
"溫清晏猛地站起,藥包"啪"地掉在地上。烏頭粉撒了一地,在晨霧中泛著青白。
楚臨淵卻彎腰撿起藥包,將撒出的藥材重新裝進去:"烏頭有毒,師姐怎的這樣不小心?
"他抬頭時眼底含笑,"不過我昨日喝藥時,已讓影衛(wèi)試過了。"溫清晏的心跳漏了一拍。
影衛(wèi)...原來他早有防備?"師姐的手,比這藥香更讓人沉醉。"楚臨淵握住她手腕,
將藥包塞進她掌心。他的手很暖,掌心有層薄繭,是常年握石片磨的,
"明日我想聽《女曰雞鳴》,師姐可愿來?"溫清晏抽回手,轉(zhuǎn)身時撞翻了藥簍。
曼陀羅花滾了一地,像散落的紫霞。她聽見身后傳來鐵鏈聲,
卻沒敢回頭——她怕看見他眼底那抹幽綠,像極了古籍里記載的龍瞳。子時三刻,
溫清晏的青銅面具貼在臉上,沁著夜露的涼。她蹲在節(jié)度使府的飛檐上,
望著庭院里最后一盞燈籠熄滅,指尖扣住短刃——今夜要取的密信,就藏在書房第三塊磚下。
"溫姑娘的輕功,比三年前更妙了。"熟悉的鐵鏈聲從身后傳來。溫清晏驚得險些墜下屋檐,
轉(zhuǎn)身時短刃已抵上對方咽喉——卻在看清那張臉時僵?。撼R淵倚著屋脊,
玄色棉袍換成了夜行衣,腰間蛇形紋身隨著動作若隱若現(xiàn),腳鐐不知何時被拆了,
腕間還系著她昨日掉落的玉簪。"你怎會...""師姐能出谷,我便不能?
"楚臨淵晃了晃手中的玉簪,"這簪子落在藥圃,我替你收著。"他指了指書房方向,
"密信在東墻暗格里,不是磚下。"溫清晏的短刃又逼近幾分:"你跟蹤我?""是護著你。
"楚臨淵突然拽住她手腕,帶著她躍下屋檐。兩人落在書房窗外,
他指尖在磚墻上敲了三下——暗格"咔嗒"一聲打開,里面躺著個黃絹包裹。
"這是你要找的仇人名單。"他將包裹塞進她懷里,"三年前滅溫家滿門的,
是當今圣上的暗衛(wèi)。"溫清晏的手在抖。她解開黃絹,里面正是"夜梟"追查三年的名單,
最上面赫然寫著"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 沈硯"——而沈硯腰間的玉牌,
正是三年前她在梁上看見的纏枝蓮紋。"你...如何得知?""我母妃是前隋公主。
"楚臨淵望著天上的月亮,"她臨終前說,溫家與我楚家有世代血仇,
卻又有...解不開的緣。"他突然湊近她耳畔,"師姐可知,你頸后的朱砂痣,
和我母妃畫像上的一模一樣?"溫清晏的短刃掉在地上。她后退兩步,后背抵上冰涼的磚墻。
楚臨淵彎腰撿起短刃,在掌心劃了道血痕:"這是我母妃的蛇形匕首,和你的短刃同源。
"他將匕首遞回她手中,"師姐,我們本就是一體的。"窗外忽有腳步聲傳來。
溫清晏剛要躲,楚臨淵卻拽著她躍上屋檐。他的輕功比她更妙,腳不沾瓦,
帶得她像片云似的飄著。兩人落在院外老槐樹上,他低頭看她:"怕么?""怕你。
"溫清晏實話實說。他太了解她,了解到讓她心慌。"別怕。
"楚臨淵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fā)絲,"我會一直護著你,直到...你愿意信我。
"寒潭洞的石室比往日更冷。溫清晏將楚臨淵抵在藥池邊,
匕首劃開他半邊衣衫——鎖骨處果然有片青紫色的鱗片紋路,
和古籍里記載的龍血族圖騰分毫不差。"你到底是誰?"她的聲音在發(fā)抖。
"一個想與你互相馴服的...瘋子。"楚臨淵任她的匕首在皮膚上留下血痕,
突然拽著她跌入藥池。溫水漫過肩頭,他的唇擦過她耳垂:"師姐的血比毒藥更讓我上癮,
你信么?"溫清晏想推開他,
卻發(fā)現(xiàn)他的手正按在她后腰的舊傷上——那是去年刺殺失敗時被箭射中的,
"你...連這個都知道?""我知道你每月十五會疼得睡不著,
知道你愛喝加七片姜的參湯,知道你夜里會夢到血...很多很多血。
"楚臨淵的手指撫過她眉骨,"師姐,我在你身邊十年了。"溫清晏的呼吸一滯。十年前,
她還是個在街頭給小乞丐喂藥的小丫頭,總被別的孩子欺負。有次她被推下河,
是個穿玄色衣服的少年救了她——那少年頸間,也戴著塊蛇形玉佩。"是你?"楚臨淵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