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盈最終還是選擇幫范閑,畢竟人都有沉沒成本。
至于怎么幫也非常簡單,偷偷將花園內一些本不該開在這時節(jié)盛放的鮮花提前催至開放,然后請安時拍太后兩句馬屁,說些什么大慶天降異象、太后福澤深厚這種話,引的太后好奇去看就行了。
至于范閑怎么混進去放回鑰匙,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否則要他何用。
按照計劃,一切都進行的非常順利。
反正等長盈應付完太后往回走時,遠遠就看到一身太監(jiān)服的范閑同她打了個手勢,看表情想來是成功了。
而這邊范閑前腳離開,后腳侯公公就親自來請了長盈。
得。
長盈原本想要回寢宮的想法夭折,只得跟在侯公公身旁去見慶帝。
眼見這不像是去慶帝書房的路,長盈打探道:“公公可知陛下傳我何事?”
侯公公笑笑,躬身提點了一句,“聽聞御花園今日出了奇景,陛下特意邀娘娘一同賞花呢?!?/p>
長盈淺笑著頷首致謝,“有勞公公了。”
只這點不尋常,慶帝也能聯(lián)想到自己身上?看來慶帝當真是個地地道道的無神主義者,一點都不封建迷信呢。
長盈被領著來到御花園,老遠就見到慶帝坐在涼亭中喝茶,一身寬袖長袍松松垮垮套在他身上,頰邊幾根亂發(fā)隨意垂落,相當?shù)牟恍捱叿?/p>
“長盈見過陛下?!?/p>
“免了?!睉c帝隨手放下茶杯,指了指他身旁座位,“坐吧。”
長盈扯了扯嘴角,謝恩落座。
慶帝鼻尖微動,清楚聞到旁邊自長盈身上傳來的淡淡花香,他掀起眼簾看向長盈,
“嵐妃平日熏得是何香?”
長盈老實回話,“長盈素日不用香?!?/p>
“哦,那就是天賦異稟了?”
慶帝語氣莫名,看向長盈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興味。
“今日御花園百花齊放,甚至連一些不在時令的花竟也競相開放,可謂奇觀,你怎么看?”
慶帝其實也不確定這事跟長盈究竟有無關聯(lián)。
只是長盈身上素來自帶體香他是知道的,包括她平日也愛擺弄些花花草草,甚至還會在百花中提取可以治病養(yǎng)身的花蜜,故而御花園的異象一出,他第一時間就聯(lián)想到了她身上,這才喊人過來試探一番。
最主要的是,今晨早上除了一些宮女太監(jiān),只有她曾經過御花園。
長盈神色如常,淺笑回道:
“長盈聽聞,昨晚范大人家的長子范閑一夜作詩百首,得了個‘詩仙’的稱號,私以為保不齊這范公子就是詩仙降世,上天佑我大慶,所以才會降下此等異象以示提醒呢?”
慶帝垂眸把玩著手中茶杯,一時沒再說話。
慶帝從來不信這些,畢竟他連神廟使者都合作過,葉輕眉這個神廟出來的“仙女”他也殺過,除了那超前的智慧和駭人的武器,所謂“仙人”,不過也都是血肉之軀罷了。
可今日御花園的異象卻是人力無法辦到的。
個別鮮花或許可以利用溫泉灌溉與暖棚催生來達到提前開放的目的,可像那些臘梅秋菊等品種,卻是絕不可能綻放在夏日!
慶帝這下是真有些動搖了。
他甚至開始懷疑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是否真有仙人存在?還是說范閑這孩子,當真是生來不凡?
涼亭中氣氛安靜,一時只聽得到周圍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
見他許久不語,長盈正準備撂下杯子走人,就聽慶帝冷不丁冒出來一句,“朕已給了你幾個月的時間,你還不能適應嗎?”
這幾個月,除了長得夠美和擅長調制些花蜜外,慶帝實在沒發(fā)現(xiàn)長盈還有其他過人之處,對她的忌憚已經在不知不覺減弱,但經過今日這一遭,他又有些拿不準了。
他這樣是想試探對方如今對他究竟是何態(tài)度,是否還有其他能力,又是否能為他所用。
何況身為后妃,侍寢一事本就是理所當然。
“哐當~”
長盈手一滑,杯子就這么從指尖直接掉到了桌子上,隨后又骨碌碌滾到了地上。
她連忙起身行禮,“是長盈失儀,還請陛下恕罪?!?/p>
慶帝沒有言語,就這么靜靜看著她,表情看不出喜怒。
對方不開口,長盈只能保持著請罪的姿勢,一直彎著腰未曾直起身。
正所謂軟刀子才最磨人,長盈自有靈智以來何時受過這種罪?她面上不顯,心里早已將慶帝反復罵了千百遍。
像葉輕眉那樣優(yōu)秀不行,會被殺;裝的平庸一點也不行,會被睡;這老東西,當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人留!
半晌,
慶帝開口,“今夜……”
“兒臣見過陛下,陛下萬安?!?/p>
一旁李承澤路過此處,主動上前開口見禮。
被打斷,慶帝不悅的瞥了李承澤一眼,就這么任他拘著禮,直到過了一會,才不咸不淡喊他起身:
“起來吧?!?/p>
“謝陛下?!?/p>
李承澤直起腰,仿佛這會才發(fā)現(xiàn)旁邊的長盈一般,又禮貌朝她打了個招呼,
“嵐妃娘娘?!?/p>
長盈斂眉頷首,“二殿下。”
同李承澤打完招呼,她順勢直起了身子。
慶帝聲音淡淡,“怎么突然想起來進宮請安了?”
“兒臣本是進宮給母妃請安的,聽說御花園有奇景,所有鮮花居然一夜間競相開放,心里實在好奇的很,特地過來看看?!?/p>
李承澤畢恭畢敬回話,整個人都透著些倉皇拘謹,二人之間比關系好的君臣還要生疏,完全沒有一點父子之間該有的溫情。
長盈看在眼里,趁機告退,“有二殿下在,那長盈就不耽誤陛下父子二人相處了?!?/p>
慶帝沒說話,只隨意擺了擺手。
“長盈告退?!?/p>
她先是朝慶帝行了一禮,又對李承澤禮貌頷首,方才轉身帶著紅袖離開。
長盈腳步不停,一直走到足夠遠的位置,才終于長長吐出口濁氣。
慶帝今日幾乎已經是明示了,君無戲言,如果不是李承澤恰好將其打斷,一旦等慶帝將那句“今夜去你處安寢”說出口,她怕是只有偷偷逃走、獻寶求全、乖乖侍寢這三條路可走了。
而她哪一個都不想選。
沉住氣,長盈看向身后的紅袖,“紅袖,你去找我們的人,往外遞個口信……”
*
被擾了好事,慶帝頗為不悅,外加他本也不怎么喜歡李承澤這個兒子,故而沒聊多久,他就揮揮手打發(fā)人離開了。
一直到遠離了御花園,謝必安方才敢低聲開口:
“殿下何必開口幫她,這下陛下怕是要惱殿下一陣子了?!?/p>
李承澤聞言停下小碎步,滿臉疑惑看向謝必安,“咦,他喜愛過我嗎?我怎么不知道?”
謝必安,謝必安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