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沿著官道向北行進,盛夏的陽光漸漸熾烈起來。章程坐在馬車內(nèi),透過紗簾望著窗外。遠處稻田泛著新綠,偶爾可見農(nóng)人彎腰勞作的身影。
"阿程!"錦王的聲音伴著馬蹄聲從車外傳來:"要不要出來騎馬透透氣?"
章程掀開車簾,見錦王正勒馬與馬車并行。他額上沁著細汗,卻笑得燦爛,手里還舉著個油紙包:"剛路過集市買的蜜餞,嘗嘗?"
"多謝王爺。"章程接過
"前面十里處有驛站,"錦王指向遠處,"宗政大人說今夜要在此休息。"
順著他的指向,章程看見前面的馬車遙遙在前。自出發(fā)起,宗政楚文便一直獨自在車中處理公務(wù),鮮少露面。
傍晚時分,一行人終于抵達青州邊界的客棧。 章程剛下車,就聽見崔琰的聲音:"大人,驛站到了,下車休息吧。"
宗政楚文家中世代將門,自然是從小習(xí)武的,這點路途對他來說不在話下,目光落在章程那略顯疲憊的臉上時,才頓覺此行比往日要速度快了一倍,兩人相視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錦王下馬走來:"宗政大人也太拼了,還是要休息的......"
"不勞王爺掛心。"宗政楚文拱手俯身:"明日就能到青州地界,還請王爺謹記此行為何。"
錦王墨眸微彎,笑意從眼角漫開:"自然。查案要緊。"
客棧店小二笑著迎來,見來人衣著華貴,身后還跟著幾個隨從,頓時打起精神,點頭哈腰地將他們引進大堂。
"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宗政楚文環(huán)視一周,大堂內(nèi)只有三兩食客,角落里點著幾盞油燈,光線昏暗。崔琰走在前面,對店小二道:"住店,要三間上房。"
掌柜的面露難色:"這位爺,實在不巧,今日只剩兩間上房了......"
崔琰看向宗政楚文和與錦王意請示。錦王聞言,挑眉一笑:"無妨,我和阿程一間,宗政…宗公子自己一間。" 為了以防萬一,幾人改了一貫的稱謂。
宗政楚文眉頭微蹙,只聽章程說道:"不必,我住普通房間就好。"章程的聲音很輕
店小二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這...普通房倒是充足,都在樓下."
錦王不樂意,一手搭在章程肩上:"那怎么行,怎么能住樓下?"
章程抬眸看著錦王:"公子,這不合規(guī)矩。"
錦王拉著章程往樓上走:"什么規(guī)矩,就這么定了!"店小二趕緊為他們引路到二樓盡頭。
推開房門,錦王進來時輕輕呼出一口氣。他們快馬加鞭趕路,直到此刻才能稍作休整。他的后背仍因長時間的顛簸而隱隱作痛,手也因為緊攥韁繩而微微發(fā)麻。
"客官累了吧?"店小二推門進來,手里端著茶壺,一邊倒茶一邊講話:"這是店里的新茶,客官喝點歇一歇。"
章程接過,熱氣氤氳間,茶的香氣撲面而來。他低頭抿了一口,暖意從喉嚨一路蔓延至胃里,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稍稍放松。
"公子現(xiàn)在可是要休息?"他看著錦王問。
錦王大咧咧地在床邊坐下,笑道:"這才幾時?我讓店家備了酒菜,待會兒送上來,咱們吃過東西再休息。"
正說著,門外傳來腳步聲,隨后是宗政楚文低沉的嗓音:"公子。"
錦王起身開門,見宗政楚文站在廊下,神色凝重,他笑容一斂:"進來說。"
宗政楚文點頭,進入屋內(nèi)他目光不自覺的落在章程身上,頓了頓,又道:"王爺,剛才收到密報,睿王的人已經(jīng)比我們提前到達青州,我們要多加小心."
"怕他們做什么。"錦王的笑容依舊張揚,可眼底卻閃過一絲他從未見過的冷意。
宗政楚文頷首行禮:"早些歇息。"
待他離去,錦王關(guān)上門,搖頭道:"睿王還真是陰魂不散。"
不一會兒,店小二端著紅漆托盤進來時,燭火正映得滿室昏黃。幾樣時令小菜和一壺梅子釀擺上桌面。
"客官慢用。"小二放下碗筷,眼睛卻忍不住往章程身上瞟。這位公子從進門起就很安靜,素白的衣衫襯得人如霜雪,偏生眉眼間又帶著幾分病態(tài)的倦意。
"來,嘗嘗。"錦王執(zhí)壺斟酒,金黃的酒液在瓷杯中打著旋兒。他今日興致格外高,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章程看著推到面前的酒杯,提醒著:"殿下,此情形不宜飲酒。"
"就一瓶,青州的梅子釀,不烈。"
章程望著杯中晃動的酒影,舉杯淺抿一口。酸甜的酒液滑過喉間,帶著梅子特有的澀,確實不烈。但幾口下去,臉頰仍漸漸泛起薄紅。
錦王看著他,忽然笑道:"阿程,你酒量也太差了。"
章程垂眸:"殿下見笑了。"
夜?jié)u深,酒飽飯足后,兩人各自歇下。
客棧的燭火漸次熄滅,只余廊下一盞昏黃的燈籠在風(fēng)中搖曳。
錦王仰躺在床榻上,酒意漸起,他含糊地嘟囔著:"阿程,明日...帶你去嘗...青州最地道的..."終于因困倦難支,均勻的呼吸聲已取代了未盡的話語。
章程和衣靠在窗邊的坐榻上,閉目調(diào)息。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在他臉上留下模糊的光影。突然,他的眼皮動了動,屋頂傳來瓦片輕輕摩擦的聲音。
"嗖——"破空聲來得猝不及防,一支暗箭破窗而入,狠狠釘在床柱上。
"有刺客!"他驚叫出聲,飛快的撲向錦王床榻方向。在第二支箭破窗而入的瞬間,他抓起錦王放在床邊的短劍。"鐺"的一聲金石相擊之音,暗箭被凌空擊落。錦王被驚醒的剎那,已被章程拽著滾下床榻,錦被翻卷如浪。
"砰!"
楠木房門被暴力踹開,三道黑影如夜梟般掠入。為首之人刀光如雪,直取錦王心口!
"找死!"錦王醉意全消,抄起檀木矮凳狠狠砸向刺客,木屑紛飛間帶起一道血線。
章程突然發(fā)現(xiàn)房梁上還有人——第四個刺客倒掛著跳下來,手里的短刀閃著不正常的藍光。
"殿下小心!"
他用力推開錦王,自己卻來不及躲閃。后背傳來一陣劇痛,溫?zé)岬难⒖塘髁讼聛?,他腿一軟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p>
"阿程!??!"
錦王的嘶吼聲仿佛要震徹整座客棧。章程模糊的視線里,兩名刺客頃刻間血濺白墻。另一名刺客的刀鋒已逼近錦王后心——
"錚!
一柄青鋒長劍破窗而入,將刺客生生釘死在墻上。宗政楚文帶著大理寺差役魚貫而入,轉(zhuǎn)眼間控制住局面。
"留活口!"宗政楚文的命令晚了一步。最后一名刺客獰笑著咬碎毒囊,黑血瞬間從七竅涌出。
錦王顧不上這些,他顫抖著抱起章程,錦袍的廣袖瞬間被鮮血浸透,溫?zé)狃つ伒挠|感讓他聲音都在發(fā)抖:"你這個...傻子......誰準你...擋刀的?!"
章程想扯個笑容,卻嗆出更多血沫?;秀遍g,他看見錦王通紅的眼眶里閃著水光,看見宗政楚文跪在一旁撕開雪白中衣為他止血——那雙向來執(zhí)劍穩(wěn)如泰山的手,此刻竟在微微顫抖。
"章程......"宗政楚文的聲音沙啞得可怕,像是砂紙磨過青石,"看著我。別睡。"
他聽見錦王心痛壓抑的聲音,感覺到宗政楚文按在他傷口上的手加了些力道,溫?zé)岬氖终扑坪跸刖瓦@樣把他的生命牢牢按住。可他努力了,可還是覺得很困。章程最后撐不住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