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之下，那脈動的碧綠之眼驟然熾盛！
光芒穿透濃稠如墨的潭水，將整個盤龍柱廢墟籠罩在一片妖異、令人窒息的綠光之中。
空氣仿佛凝固，帶著硫磺與深海腥氣的灼熱感撲面而來。
阿諒懷中的碎片變得如同燒紅的烙鐵，那股強(qiáng)大的吸力不再是感覺，而是化為實質(zhì)！
一股無形的力量猛地攫住了他，將他狠狠拽向船艙壁！
“啊！”
阿諒?fù)春粢宦?，身體不受控制地撞在冰冷的木板上，他死死捂住胸口，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要被那滾燙的碎片吸出胸腔，投入深潭之下那貪婪的碧綠深淵！
“阿諒！”
小婉驚叫著撲過來想拉住他。
幾乎同時！
“動手！把東西給我搶過來！”
柯永昌的咆哮如同受傷的野獸，響徹死寂的水潭！
他眼中再無半分貪婪的狂喜，只剩下被截胡的暴怒和對那恐怖吸力的本能恐懼！
他認(rèn)定了，那碧綠之眼要的是碎片！
而碎片，是他的！
“嗖！嗖！”
兩支淬毒的弩箭帶著凄厲的破空聲，從黑船船頭激射而出，目標(biāo)直指幽靈船船頭那佝僂的身影——老張頭！
老張頭似乎早有所料，在那弩箭離弦的剎那，他手中那根彎曲的木杖猛地往甲板一頓！
“咚！”
一聲沉悶如鼓的震響！
杖頭似乎觸發(fā)了什么機(jī)關(guān)，幽靈船船頭兩側(cè)不起眼的擋板驟然彈開，露出兩排黑洞洞的、如同蜂窩般的孔洞！
“噗！噗！噗！”
數(shù)十根細(xì)如牛毛、閃爍著幽藍(lán)色寒芒的毒針，如同暴雨般噴射而出，精準(zhǔn)地迎向射來的弩箭！
“叮叮當(dāng)當(dāng)！”
脆響聲中，大部分毒針與弩箭在空中相撞、墜落。
但仍有幾根毒針穿透了箭矢的縫隙，閃電般射向黑船船頭！
“呃??！”
一聲慘叫響起，阿彪捂著臉踉蹌后退，指縫間滲出黑血！
另一個身影也悶哼一聲，手臂中針！
柯永昌驚怒交加，狼狽地伏低身體：
“放箭！壓制他！阿諒！把東西扔過來！快！”
他朝著底艙方向嘶吼，聲音帶著命令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他意識到，只有碎片能對抗那吸力，或者…滿足那深淵之眼！
阿諒被那恐怖的吸力死死按在艙壁上，碎片在掌心灼燒，劇痛和瀕死的窒息感讓他意識模糊。
柯永昌的吼叫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水幕傳來。
扔過去？
不！
這東西…是災(zāi)禍的源頭！
他腦中閃過家鄉(xiāng)的阿娘，閃過自己踏上商船時的茫然，閃過小婉擔(dān)憂的眼神…一種源自骨子里的、老實人被逼到絕境后的倔強(qiáng)，如同野火般在恐懼中燃起！
“不…給！”
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用盡全身力氣，反而將滾燙的碎片死死攥在掌心，仿佛那是他唯一的錨點！
就在這混亂的瞬間！
幽靈船船頭的老張頭動了！
他無視了黑船的箭矢壓制，那雙渾濁的眼睛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鎖定深潭之下那脈動到極限的碧綠光源！
他枯瘦的手臂猛地?fù)P起，寬大的袖袍滑落，露出那猙獰的赤水紋身——此刻，那暗紅色的紋路仿佛活了過來，在碧綠光芒的映照下，如同流淌的鮮血！
他口中發(fā)出一種古老、拗口、如同巖石摩擦般的音節(jié)，聲音不大，卻帶著奇異的穿透力，壓過了弩箭的呼嘯和水流的激蕩！
每一個音節(jié)吐出，他手臂上的赤水紋就亮起一分，仿佛有滾燙的巖漿在皮膚下奔流！
“以…血…為…引…奉…逆…鱗…歸…墟…鎮(zhèn)！”
最后的“鎮(zhèn)”字，如同驚雷炸響！
老張頭整個佝僂的身體猛地挺直，仿佛瞬間抽干了所有精氣神，帶著一種殉道者般的決絕，將手中那根彎曲的木杖，用盡生命最后的力量，狠狠擲向深潭中央，那脈動的碧綠之眼上方！
木杖脫手的剎那，他手臂上的赤水紋驟然爆發(fā)出刺目的血光！
一股無形的、帶著古老蠻荒氣息的力量，順著木杖，如同離弦之箭，射向深潭！
“嗡——！”
一聲無法形容的、低沉到足以震碎靈魂的嗡鳴，從深潭之下爆發(fā)！
整個水潭的水面瞬間沸騰！
不是冒泡，而是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猛地向下凹陷出一個巨大的漩渦！
緊接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反沖巨力轟然爆發(fā)！
“轟隆隆——！??！”
墨綠色的潭水如同被激怒的遠(yuǎn)古巨獸，化作一道直徑數(shù)十丈的、接天連地的恐怖水龍卷，裹挾著斷裂的盤龍石柱碎塊、粗大的紅樹氣根、以及無數(shù)墨綠色的發(fā)光水藻，沖天而起！
狂暴的水流瞬間吞噬了那根蘊(yùn)含老張頭生命之力和赤水秘法的木杖！
那脈動的碧綠之眼，光芒驟然由盛轉(zhuǎn)暗，仿佛被那血光秘法暫時壓制！
但緊接著，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怨毒的意志從深淵中蘇醒！
碧綠光芒猛地收縮，然后如同超新星爆發(fā)般，化作一道橫掃一切的毀滅光環(huán)，伴隨著滔天巨浪，轟然擴(kuò)散！
“不——?。?！”
柯永昌發(fā)出絕望的嘶吼，眼睜睜看著那毀滅的碧綠光環(huán)和緊隨其后的、山岳般的巨浪，朝著他的黑船和幽靈船無情拍來！
他眼中的貪婪徹底化為灰燼，只剩下無邊的恐懼。
首當(dāng)其沖的是幽靈船！
那道碧綠光環(huán)掃過船身，堅固的黑木如同朽木般寸寸碎裂！
老張頭佝僂的身影，在光環(huán)及體的瞬間，如同風(fēng)化的沙雕，無聲無息地潰散、消融，只留下一個釋然的、仿佛解脫般的眼神，最終徹底消失在狂暴的碧綠光芒和滔天巨浪之中！
連同他那艘承載了無數(shù)秘密的幽靈船，一同被深淵吞噬！
毀滅的光環(huán)和巨浪毫不停歇，狠狠撞向柯永昌的黑船！
“抓住！！”
林伯的嘶吼淹沒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
黑船如同狂風(fēng)中的落葉，被巨浪高高拋起！
船體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桅桿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斷裂聲！
阿彪和幾個水手慘叫著被甩飛出去，瞬間被墨綠色的浪濤吞沒！
柯永昌死死抱住一根斷裂的纜繩樁，臉色慘白如鬼，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絕望。
底艙內(nèi)，天翻地覆！
木桶、纜繩、工具如同炮彈般四處飛撞！
油燈瞬間熄滅，陷入絕對的黑暗！
冰冷的、帶著濃烈腥臭和硫磺味的潭水，如同決堤般從透氣孔、從艙門縫隙瘋狂倒灌進(jìn)來！
“阿諒！抓住我！”
小婉在黑暗中尖叫，冰冷的水瞬間淹到了她的腰部。
阿諒被那狂暴的巨浪沖擊得七葷八素，碎片依舊滾燙，但那股恐怖的吸力在老張頭獻(xiàn)祭般的秘法爆發(fā)后，竟然詭異地消失了！
他聽到小婉的呼喊，在冰冷刺骨、急速上漲的污水中奮力掙扎，憑著感覺向聲音的方向摸去。
冰冷的手抓住了冰冷的手。
兩人在滅頂?shù)暮榱骱秃诎档拇撝?，死死抓住彼此，如同抓住最后一塊浮木。
“船…船要沉了！”
小婉嗆著水，聲音充滿了絕望。
就在這時，阿諒感覺到手中滾燙的碎片，那灼熱感正在急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溫潤的清涼感。
更讓他震驚的是，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力量感，正從碎片中傳遞出來，順著他的手臂蔓延至全身！
這股力量并不強(qiáng)大，卻異常堅韌，讓他在這狂暴的水流中，竟然穩(wěn)住了身形，甚至能拉著小婉，逆著灌入的激流，艱難地向尚未完全被水淹沒的角落移動！
碎片…在保護(hù)他？在回應(yīng)老張頭最后那句“奉逆鱗歸墟鎮(zhèn)”？
“嘩啦——！??！”
黑船被第二波更猛烈的巨浪狠狠拍下！
船體發(fā)出最后一聲凄厲的哀鳴，龍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大量的潭水如同瀑布般從甲板裂口處傾瀉而下！
“完了…”
柯永昌看著斷裂的船體和撲面而來的巨浪，眼中最后一絲光芒熄滅。
底艙徹底被冰冷的墨綠潭水灌滿！
阿諒和小婉瞬間被淹沒！
冰冷！
窒息！
黑暗！
絕望！
阿諒緊緊攥著碎片，也緊緊攥著小婉的手。
在滅頂?shù)谋浜秃诎抵?，那碎片傳遞出的溫潤清涼感和微弱的力量感，成了唯一的支撐。
他憋著最后一口氣，憑著碎片帶來的那一點點力量，拼命拉著小婉，在灌滿水的黑暗船艙中，朝著記憶中艙門的方向摸索、掙扎！
就在他肺里的空氣即將耗盡，意識開始模糊的邊緣，他的手，終于觸碰到了扭曲變形的艙門邊緣！
他用盡最后的力量，狠狠一踹！
“砰！”
變形的艙門被踹開一道縫隙！
冰冷的水流裹挾著兩人，如同沖出囚籠的魚，猛地從破裂的底艙沖入了同樣狂暴混亂、滿是漂浮碎木的潭水之中！
“噗哈！”
阿諒的頭冒出水面，貪婪地呼吸著帶著硫磺和血腥味的空氣。
小婉也掙扎著浮了上來，劇烈咳嗽。
眼前是一片末日景象。
盤龍柱的遺跡在狂暴的水流和碧綠能量的沖擊下，大半坍塌，沉入深潭。
那道接天的水龍卷已經(jīng)消失，但潭面依舊波濤洶涌，墨綠色的浪濤上漂浮著黑船和幽靈船的殘骸碎片、斷裂的巨木、以及…幾具浮沉的尸體。
柯永昌的黑船從中斷裂，船尾部分正在緩緩下沉。
船頭部分，柯永昌死死抱著一塊漂浮的船板，渾身濕透，狼狽不堪，臉上充滿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身邊，只有同樣抱著漂浮物的林伯和阿猛還活著，其他人，連同他的野心，都已葬身碧潭。
阿諒拉著小婉，奮力抓住一塊漂浮的破船板。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那塊暗綠色的碎片依舊靜靜躺著，上面的奇異紋路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深邃，散發(fā)著淡淡的、溫潤的微光。
那股保護(hù)他的清涼力量感，正緩緩?fù)巳?，卻在他體內(nèi)留下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暖流。
碧綠之眼的光芒已經(jīng)徹底黯淡下去，深潭恢復(fù)了墨玉般的死寂，只留下一個更加巨大、更加深邃的漩渦，在緩緩旋轉(zhuǎn)，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所有覬覦者的貪婪與渺小。
老張頭和他神秘的幽靈船，已無影無蹤，如同從未出現(xiàn)過。
劫后余生的寂靜籠罩著這片廢墟。
只有水流的聲音，和幸存者粗重的喘息。
阿諒抬起頭，望向遠(yuǎn)處霧氣彌漫的、如同巨獸喉嚨般的鬼哭峽出口方向。
懷中的碎片溫潤微涼，體內(nèi)那絲微弱的力量感真實不虛。
他不再是那個只想著活下去的老實少年了。
稚嫩的航程，在碧潮噬淵的毀滅中結(jié)束。
而帶著逆鱗歸墟秘密和體內(nèi)那絲奇異力量的他，踏著廢墟的殘骸，目光第一次穿透了迷茫的濃霧，望向了更廣闊、也更兇險的南洋波濤。
（第一卷：稚嫩的航程 完）
第一卷結(jié)束了，壓箱底的存稿都一并發(fā)了。南洋咖啡是第一次寫小說，有什么不足之處請廣大書友多多指點。喜歡的朋友多多關(guān)注，謝謝各位大大了～有各位大大的鼓勵和支持下，我一定會保證更新的節(jié)奏，讓大家一睹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