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萬嘉禾高中時水火不容:她撕我考卷,我藏她球鞋。直到夢見在櫻花樹下牽她的手,
醒來我躲她如避瘟神。可她也在躲我,夢里我們卻已“結(jié)婚生子”。大學(xué)零交流,
畢業(yè)被催婚,我脫口而出:“要結(jié)就跟萬嘉禾結(jié)!”她竟同意了。
1.我和萬嘉禾是貼在成績榜最頂端那兩張名字的主人,也是整個年級公認的死敵。
班主任那句“良性競爭”的屁話,被我們演繹得火花四濺,拳拳到肉。
那張印著我名字的卷子剛被學(xué)習(xí)委員貼到“優(yōu)秀展示欄”里不到十分鐘,
就被人用紅筆狠狠打了個巨大的叉,旁邊還龍飛鳳舞批注:“瞎貓碰上死耗子!”字跡狂放,
但我一眼就認出是萬嘉禾的。她那張比我低零點五分的卷子,
則在我路過時“恰好”被風(fēng)吹落,飄到我腳邊,被我“不小心”踩上了一個清晰的鞋印。
日子就在這種針尖對麥芒的互懟和明爭暗斗里嗖嗖地過。我以為這一切會一直到畢業(yè)散場。
直到那個春末的夜晚,一切都他媽變了調(diào)。我夢見自己走在學(xué)校的櫻花大道上。
空氣里有種甜絲絲的味道,安靜得能聽見花瓣飄落的聲音。我緊緊牽著一個人的手,
那只手手指纖細,觸感微涼。我下意識地側(cè)過頭看了過去。萬嘉禾?心臟猛地一跳,
幾乎要從喉嚨里出來。夢里的她和平日那個渾身是刺的家伙判若兩人。
她穿著一條我從未見過的淺色連衣裙,頭發(fā)松松地挽著,夕陽的光線溫柔地落在她臉上,
她微微低著頭,嘴角掛著一絲很淡的笑意,臉頰上甚至透出一點紅暈。她側(cè)過臉看我,
眼睛里面沒有一絲一毫的敵意,只有一種濃得化不開的甜?!翱词裁茨??
”夢里的她聲音也軟軟的,帶著點撒嬌的鼻音?!翱茨惆??!蔽衣犚娮约夯卮穑?/p>
聲音輕快得不像話,胸腔里被一種巨大而陌生的幸福感撐得滿滿的。
那感覺讓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我甚至抬起沒被她握住的那只手,想去碰碰她的臉頰。
就在指尖快要觸碰到那片溫暖時,一陣刺耳的鬧鈴驚擾了這場美夢。嗡!
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心臟‘咚咚’直跳。萬嘉禾?牽手?櫻花樹下?那甜得發(fā)膩的眼神?
還有我胸腔里那股該死的幸福感?“操!”我低吼一聲,一拳砸在床墊上。
這他媽是什么鬼夢?我怎么會夢到和萬嘉禾那個……那個……?我沖進洗手間,
把冰冷的水狠狠潑在臉上?!皩幰缓?,你他媽腦子進水了!”我對著鏡子咬牙切齒地低罵。
一定是最近刷題刷瘋了,神經(jīng)錯亂!對,一定是這樣!可那個夢的每一個細節(jié),
她指尖的微涼,她眼里的星光,她臉頰的紅暈,甚至空氣里那種甜絲絲的味道,
也太他媽真實了,真實得讓人心慌意亂,毛骨悚然。那天早上,我剛走進教室。
就聽見那熟悉又刺耳的嗓音從門口傳來?!白屪專霉凡粨醯?!
”萬嘉禾背著那個洗得發(fā)白的舊書包,一臉不耐煩地站在過道里,
前面一個慢吞吞挪動的男生擋住了她的路。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她身上,
心臟卻猛地一縮。
夢里那個淺笑低語的身影和眼前這個渾身是刺的女孩瘋狂地在我腦海里重疊。
2.幾乎是同一秒,她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視線,猛地轉(zhuǎn)過頭來。四目相對!轟!
我感覺整個臉都瞬間燒了起來,甚至自己的耳朵也肯定紅透了。心虛,我竟然心虛了。
我趕緊低下頭,手忙腳亂地拉開椅子。我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在我背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慢慢移開,腳步聲走向她自己的座位。我癱坐在椅子上,手心全是冰涼的汗。完了,
她肯定看出來了!她肯定覺得我像個變態(tài)!這他媽以后還怎么抬頭做人?不行,必須躲!
離她越遠越好!從那天開始,萬嘉禾成了我世界里的頭號病原體,必須徹底隔離。首先,
從家到教室,我徹底放棄了那條最短的、風(fēng)景最好的櫻花大道,
選擇了多花十幾分鐘、遍地垃圾的那條路。放學(xué)鈴聲一響,我第一個沖出教室。
尤其她的座位附近,那是絕對的“雷區(qū)”。這種高強度的“反萬嘉禾”行動,
成了我高二下半學(xué)期的主旋律。然而,一個極其詭異的現(xiàn)象漸漸引起了我的注意:萬嘉禾,
似乎也在躲著我。起初只是些微妙的跡象。比如在走廊迎面碰上,
她原本直視前方的目光會在我進入視野的瞬間極其自然地滑向墻壁,
或者低頭擺弄手腕上的橡皮筋,全程目不斜視,仿佛我只是個透明人。再比如,
有幾次在食堂,我眼角余光瞥見她剛打好飯,視線掃過我這片區(qū)域,
然后毫不猶豫地端著盤子轉(zhuǎn)身走向了最遠的、靠近泔水桶的那個角落。她為什么要躲?
這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夢的侵擾卻變本加厲,完全不理會我現(xiàn)實中的狼狽,
在我腦子里瘋狂播放著我和萬嘉禾的“連續(xù)劇”。高中櫻花樹下的牽手散步成了固定開場。
緊接著,場景猛地切換到高考考場。夢里的我握著筆,偷眼看向隔壁考桌的萬嘉禾。
然后畫面一轉(zhuǎn),我和她并排坐著,報考了同一所大學(xué)。但是現(xiàn)實中,我報了南方的工科強校,
她去了北方的頂尖綜合大學(xué),天南地北。可夢里,我們填了同一所!鼠標點擊的瞬間,
夢里的我竟然長舒一口氣,那種巨大的滿足感,真實得讓我在醒來后的黑暗中,
心臟還跳個不停。更可怕的事發(fā)生了,我和她同時落選第一志愿,陰差陽錯地,
進入了南方城市的另一所大學(xué)。這還沒完。夢境列車一路狂飆,直接沖向了未來。
我們擠在一個狹小的出租屋里,像模像樣地“同居”了。
畫面瑣碎又溫暖:她踮著腳在灶臺前笨拙地煎一個形狀古怪的蛋,
油星子噼啪作響;我癱在吱呀作響的舊沙發(fā)上,對著筆記本電腦抓耳撓腮。
空氣里彌漫著煎蛋的焦香和她洗發(fā)水的淡淡果香。沒有驚心動魄,
只有一種被柴米油鹽浸泡著的踏實。最離譜的是,夢里甚至出現(xiàn)了孩子!
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團子,趴在地上,咧開沒牙的嘴沖我們笑。夢里的萬嘉禾蹲在地上,
用夸張的語調(diào)逗著孩子:“安安,看爸爸!爸爸是大笨蛋!
” 夢里的我立刻不服氣地湊過去,輕輕捏了捏孩子軟乎乎的臉蛋:“胡說!安安,
媽媽才是大壞蛋!” 小團子被我們逗得咯咯直笑,小手胡亂揮舞著。
夢里那種為人父母的情緒,溫暖得讓人窒息。“安安……”我猛地從床上坐起,
黑暗中大口喘著氣。我像個傻子一樣坐在黑暗里,渾身冰涼。3.瘋了,我他媽絕對是瘋了!
我和萬嘉禾?同居?還他媽有了孩子?夢里那個溫馨得刺眼的小家,
那個咿咿呀呀的“安安”,深深刺激著我。現(xiàn)實里,我們連對視一眼都像要上演全武行!
更可怕的是,夢里的感覺太真實了。那份溫暖,那份踏實,
那份看著她和“孩子”時心里滿溢的、幾乎要爆炸的滿足感……醒來后,
只留下一個冰冷的空洞。我像個精神分裂患者,白天要拼命躲避現(xiàn)實中的萬嘉禾,
晚上卻被強行摁進和她的“幸福生活”里沉淪。這巨大的反差快把我逼瘋了。大學(xué)四年,
我和萬嘉禾雖然在同一所學(xué)校,但是專業(yè)隔了十萬八千里,我在西區(qū)的工科樓泡實驗室,
她在東區(qū)的文科院爬格子。偌大的校園,成了我們心照不宣的絕緣層。偶爾,
會在人群熙攘的食堂驚鴻一瞥。她似乎長高了一點,頭發(fā)剪短了,利落地別在耳后,
抱著幾本書和室友說笑著走過。我的視線會不由自主地黏過去一秒,隨即飛快移開,
然后被一種心虛和煩躁的情緒填滿。她也從未看向我這邊。我們默契地扮演著陌生人,
連點頭的交情都欠奉。朋友圈里零星能看到她的動態(tài),一張圖書館窗外的晚霞,
或者一句意味不明的書摘。日子像設(shè)定好的程序一樣運行。上課,實驗,打游戲,
和室友插科打諢。我努力讓自己顯得“精彩”,呼朋引伴??擅慨?dāng)喧囂散盡,一個人的時候,
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感就會蔓延上來。夢里那種被柴米油鹽包裹的踏實暖意,
成了此刻最尖銳的諷刺。這種空虛感,在校園里那些成雙入對的身影前被無限放大。
每當(dāng)看到校園那些小情侶,心中就會泛起一陣酸澀的悶痛。
一種荒謬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有什么意思呢?反正……反正夢里老婆孩子都有了。
大學(xué)畢業(yè)后,家里就開始討論起相親的話題了,我的抗拒幾乎是本能的?!昂胶桨?,
隔壁王阿姨介紹的姑娘真不錯,大學(xué)老師,知書達理,照片我看了,
挺秀氣的……”老媽的電話像例行公事?!皼]空?!蔽叶⒅聊簧祥W爍的代碼,
語氣硬邦邦地打斷,“實驗項目緊,天天熬夜,哪有功夫?!薄澳氵@孩子!工作要緊,
終身大事更要緊啊!”老媽的聲音拔高了,“你都多大了?等你畢業(yè)工作穩(wěn)定了,
好姑娘都讓別人挑走了!先認識認識,聊聊天總可以吧?”一股莫名的煩躁頂了上來。
眼前晃過夢里那個簡陋出租屋的場景,萬嘉禾低頭哄孩子時垂下的發(fā)絲,
還有那個叫“安安”的小團子咯咯的笑聲。這些虛幻的畫面,
卻比老媽嘴里那個“知書達理”的姑娘真實一百倍?!皨?,”我吸了口氣,
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平靜,“真不用。我……我現(xiàn)在沒心思談這個?!?理由呢?我能說什么?
難道告訴她:媽,別費心了,我夢里老婆孩子都有了,老婆還是高中死對頭萬嘉禾?
這話說出來,怕不是要被連夜送進精神病院。“你這孩子,怎么這么軸!
”老媽在電話那頭重重嘆了口氣,帶著無可奈何的擔(dān)憂。掛了電話,宿舍里一片寂靜。
我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那種巨大的、無法填補的空虛感又沉沉地壓了下來。
夢里過完了一生,醒來卻要像個白癡一樣去相親?這感覺,真他媽的操蛋。4.幾天后,
在家里吃飯的時候?!昂胶?,工作定了是好事,可這成家立業(yè),得齊頭并進??!
”老爸抿了口小酒,語重心長。老媽立刻跟進,夾了塊最大的紅燒肉放我碗里:“就是!
你看你張伯伯家兒子,跟你同歲,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人家媳婦多好,
又賢惠又能干……”我埋頭扒飯,含糊地應(yīng)著:“嗯……知道了……不急……”“還不急?
”老媽聲音陡然拔高,“你都多大了?等你在新公司站穩(wěn)腳跟,那得等到猴年馬月?
好姑娘能等你嗎?”她放下筷子,開始掰著手指數(shù),“王阿姨介紹的那個小學(xué)老師,多文靜!
李叔叔說的那個銀行工作的,多體面!還有……”“媽!”一股邪火猛地竄上來,
堵在喉嚨口,腦子里嗡嗡作響,全是這些天被輪番轟炸的煩躁。
和夢里那副溫馨踏實的畫面成了鮮明的對比,感覺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澳銈儎e催了!
”我猛地抬起頭,在父母錯愕的目光中,酒精混合著積壓已久的怨氣直沖頭頂,
那句在心底盤旋了無數(shù)次、卻從未敢出口的荒謬宣言,
不管不顧地吼了出來:“要結(jié)我就跟萬嘉禾結(jié)!別人沒戲!”一片死寂。
老爸舉著酒杯的手僵在半空,酒液晃了晃。老媽夾著青菜的筷子停在嘴邊,嘴巴微張,
眼睛瞪得溜圓,活像見了鬼。我也懵了。吼完那嗓子,全身的冷汗唰地冒了出來。
我……我剛才說了什么?萬嘉禾?結(jié)婚?我他媽腦子被驢踢了還是被門擠了?
“萬……萬嘉禾?”老媽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你高中那個……總跟你打架、搶第一的那個女同學(xué)?”完了。我腦子里只剩下這兩個字。
我像個傻子一樣僵在原地,等著狂風(fēng)暴雨般的質(zhì)問和嘲笑。然而,預(yù)想中的風(fēng)暴并沒有來。
老爸放下酒杯,眼神復(fù)雜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震驚,有探究,
還有一絲……‘原來如此’的了然?老媽臉上的錯愕慢慢褪去,她更直接,放下筷子,
拿起旁邊的手機,手指開始飛快地滑動屏幕,
嘴里喃喃自語:“萬嘉禾……萬嘉禾……她家好像是住城西老紡織廠家屬院?
她媽是不是姓周?……”“媽!你干什么?!”我頭皮都炸了,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問問?。 崩蠇岊^也不抬,手指按著語音鍵,“喂?周姐?。渴俏?!對對對,
老寧家……哎呀,跟你打聽個事兒……你家嘉禾,現(xiàn)在有對象了沒?……哦哦,
還沒定下來???……是是是,孩子們都大了……我們家航航啊,今天吃飯突然提起來,
說……說就想跟嘉禾好!非她不可了!你說這孩子,藏得夠深的……”我眼前一黑,
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非她不可?我什么時候說過?老媽這添油加醋的功夫簡直登峰造極!
我張嘴想辯解,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5.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萬嘉禾知道了,怕不是要提刀殺上門來!她肯定覺得我瘋了,或者……更糟,
覺得我是個下流變態(tài)!我像個等待宣判的死囚,坐立不安,老媽掛了電話,
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興奮和一種“果然如此”的篤定,和老爸低聲交換著眼神。過了一會兒,
老媽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我看著老媽激動地接了起來?!拔??周姐?……???真的?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對對對!我們也是這個意思!緣分??!真是天大的緣分!
……行行行!沒問題!讓孩子們自己見見!好好好!就這么定了!”老媽的聲音像連珠炮,
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喜。電話掛斷。老媽轉(zhuǎn)過身,臉上是中了頭彩般的紅光滿面:“航航!
成了!周阿姨說,嘉禾她……她同意了!”轟??!我像一尊被雷劈中的石像,徹底僵在原地。
同意了?萬嘉禾……她同意了?她瘋了嗎?還是……也被家里逼得走投無路,
干脆破罐子破摔?這他媽到底算怎么回事?雙方家長的行動力,
在兒女婚事上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效率。我媽那句“讓孩子們自己見見”的提議,
在萬嘉禾那邊同樣高效的回應(yīng)下,迅速被提升到了“商討細節(jié)”的戰(zhàn)略高度。
地點定在市中心一家格調(diào)冷清的咖啡館,我提前了十分鐘到,屁股剛挨著沙發(fā),
心臟就開始不爭氣地在胸腔里狂蹦亂跳。三點整,萬嘉禾走了進來。
她穿了件簡單的米白色襯衫,搭配深色牛仔褲,頭發(fā)束成利落的馬尾,她臉上沒什么表情,
眼神平靜,目光很快鎖定我這個角落,徑直走了過來?!皝砹??”她在我對面坐下,
聲音平淡得問道,順手把肩上的帆布包放在旁邊空位上?!班??!蔽已凵耧h忽,
不敢在她臉上停留超過一秒。“喝點什么?”我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拿起桌上的飲品單遞過去。“冰美式,謝謝?!彼龥]接單子,直接報了名字,
視線一直落在桌面上,沒看我一眼。我趕緊招手叫來服務(wù)員,點了兩杯冰美式?!翱?,
”她清了清嗓子,率先開口,“我這邊情況很簡單。工作剛起步,重心都在事業(yè)上。
家里催得緊,應(yīng)付過去就行?!彼鹧劭聪蛭遥半m然你這個人有點討厭,
但是過日子應(yīng)該還行,可以湊合一下,過不下去可以隨時離婚,你覺得怎么樣?
”她語速很快,條理清晰?!靶??!蔽伊⒖厅c頭,生怕慢了一秒就顯得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沒意見。就按你說的辦。”她似乎愣了一下,隨即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那弧度轉(zhuǎn)瞬即逝,快得讓我以為是錯覺。是嘲諷?還是松了口氣?
6.婚禮像一場被按下了快進鍵的荒誕劇。
我和萬嘉禾就是舞臺中央那兩個最不投入、卻不得不賣力演出的提線木偶。試婚紗西裝?去!
麻木地站在鏡子前,任由導(dǎo)購小姐和雙方母親圍著我們發(fā)出夸張的贊嘆。
萬嘉禾穿著潔白的婚紗出來時,我確實有一瞬間的失神。但下一秒,她冷淡地掃了我一眼,
那眼神瞬間把我拉回現(xiàn)實。拍婚紗照?拍!在攝影師亢奮的指揮下,
我們僵硬地擺出各種“深情相擁”、“甜蜜對視”的姿勢。她的笑容掛在臉上,
漂亮得無可挑剔??擅看慰扉T聲響起,都像在提醒我們這場表演的虛假。
婚禮當(dāng)天更是兵荒馬亂。我被簇擁著,像個物件一樣被擺弄,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喧鬧的賓客祝福聲、司儀聒噪的串場詞。
我臉上堆著程式化的笑容,眼神空洞地掃過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笑臉。
直到儀式進行到交換戒指的環(huán)節(jié)。司儀用他那極具煽動性的嗓音高喊:“現(xiàn)在,
請新郎新娘交換信物?!本驮谖姨鹗?,準備將那枚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時,
我的動作猛地頓住了。眼前的畫面,與我夢境中的場景,嚴絲合縫地重疊在了一起!
同樣是盛裝打扮的她,同樣微微低垂著頭,臉頰帶著羞澀的紅暈,
睫毛緊張地顫動……甚至連頭頂那盞水晶吊燈折射出的細碎光芒,都一模一樣!嗡!
腦子里一片空白,我死死地盯著她,夢里那個淺笑低語、眼神含糖的新娘,
和眼前這個妝容精致、眼神卻依舊帶著疏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的萬嘉禾,
兩個場景在我眼前瘋狂地閃爍、重疊、撕扯……“新郎?”司儀帶著笑意的催促聲傳來。
我猛地回過神,手指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了一下。萬嘉禾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異常,
抬起眼看向我。那眼神里有一閃而過的疑惑,隨即似乎也掠過一絲極淡的恍惚和……失神?
我深吸一口氣,將那枚指環(huán),戴到她的無名指上。臺下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
司儀激動地宣布禮成?;槎Y的喧囂終于像退潮般散去。臥室里,萬嘉禾站在窗前,背對著我,
肩膀繃得筆直,像一尊冰冷的雕塑。我像個闖入別人領(lǐng)地的賊,
手足無措地杵在離床還有三步遠的地方,連呼吸都刻意放輕。“咳,”她終于動了動,
沒有回頭,“我……先去洗漱?!?說完,她像躲避什么瘟疫一樣,快步走向浴室,
反手咔噠一聲鎖上了門。嘩啦啦的水聲很快響起,我這才像被解除了定身咒,
頹然地坐到床邊,聽著里面持續(xù)的水聲,我煩躁地扒拉了一下頭發(fā),干脆也站起身,
向客衛(wèi)走去。我需要冷水,狠狠澆醒自己這混亂的腦子。等我換了睡衣,
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fā)出來時,萬嘉禾還沒從浴室出來。我松了口氣,又有點莫名的煩躁,
走到窗邊。就在這時,身后浴室的門鎖“咔噠”一聲輕響。我下意識地回頭。
7.萬嘉禾走了出來。她換上了睡裙,濕漉漉的頭發(fā)用毛巾包裹著,
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纖細的脖頸。睡裙有點寬松,隨著她走動的動作,領(lǐng)口微微敞開著。
我的目光原本只是隨意地掃過,卻在觸及她左側(cè)鎖骨下方時,像被無形的釘子狠狠釘住,
再也無法移動分毫!就在那精致的鎖骨下方,白皙的皮膚上,靜靜躺著一抹印記!
那形狀……那顏色……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一朵只有指甲蓋大小、卻輪廓極其清晰分明的‘櫻花’?轟!我感覺整個世界天旋地轉(zhuǎn)!
櫻花胎記……櫻花胎記!
和我夢里萬嘉禾身上的位置、形狀、大小、甚至那細微的暈染……分毫不差!見鬼了。
我在夢里怎么可能夢到?jīng)]見過的地方?我像個被石化了的雕像,
夢里無數(shù)次溫存后指尖流連的觸感,它竟然是真的!那個虛幻的夢,
那個糾纏了我整個青春的幻影,它竟然在萬嘉禾身上留下了如此確鑿的印記?
“你那個胎記……?”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視線撞上她的眼睛。萬嘉禾,
她竟然也正死死地盯著我!那雙平時總是帶著疏離、冷淡或嘲諷的眼睛,此刻瞪得滾圓,
里面翻涌著和我如出一轍的難以置信!她的臉色變得像紙一樣煞白!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著,像是想說什么,她的目光,緊緊盯著我身上某個位置。
她的手指,顫抖著抬了起來,直直地指向我的胸膛:“你……你身上那個疤……?
”她說的疤是我小時候從樹上掉下來摔的,在肩頭位置,平時看不出來,此時我傾斜著身體,
正好露了出來。兩人幾乎同一時間開口。死寂!比之前更加徹底的死寂!我們兩個,,
僵硬地杵在那里?!澳阋沧隽四莻€夢?”“你也做了那個夢?”兩個人再次同時開口。
萬嘉禾她指著我的放了下去,捂住了自己的嘴,身體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蹌了一步,
喃著:“夢……那個夢……櫻花樹……高考……出租屋……安安……天哪……安安……” 。
而我,吼出那句話后,也撲通一聲,也重重地跌坐在地毯上,離她只有幾步之遙。
不需要任何確認了。她失神念出的那些關(guān)鍵詞:櫻花樹、高考、出租屋、安安……每一個,
都精準地戳中了我夢境最深處的隱秘角落!每一個,
都是我獨自背負了多年、無法對任何人言說的離奇經(jīng)歷!原來不是我瘋了!
原來那個光怪陸離、甜蜜又折磨了我整個青春期的“連續(xù)劇”,她也在同步“觀看”!
她也是那個夢境的“主演”!她也在無數(shù)個醒來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