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趙奶奶掂著個小菜籃走進了門。
她頭發(fā)早已花白，腰背更早早地躬下去，整張臉皺得如一張老樹皮。
周應維拼命按住躁動的心臟，一臉鬼樣地看向眼前的老人。
趙奶奶眼花，根本沒注意到眼前的情況，只自顧自將菜籃放到桌上，對著林語涵喊道：“小涵子，這是我家新鮮摘的瓜果，給你嘗兩個，能換我個面包不？”
“能能能，趙奶奶，我這就給你拿?！?/p>
林語涵如蒙大赦，總算能掙脫開周應維的桎梏，一溜煙鉆進后廚里。
周應維早已大腦當機，他仔細看向趙奶奶，又慢慢往她的方向踱步。
每靠近一分，那血液里的崩騰就洶涌一分。
“嵐......嵐......？！”
“?。磕阏f什么小伙子？難？”
趙奶奶還耳背，慈愛地對著周應維笑了笑，“你是不是說，要挽回涵涵的心很難？”
隨后，她似想起來什么般，臉色大變，
“這么說，你就是以前欺負過涵涵的那個渣男？”
“哎呀，那你就別想了。涵涵才不會原諒你?！?/p>
周應維將渣男兩字放在嘴邊咀嚼，想起自己對沈知嵐的傷害，心痛得快要碎掉。
他問，“為什么？”
趙奶奶這句話倒是聽清，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好笑地看向周應維。
“還為什么？涵涵憑什么要去原諒一個，傷害她的人。”
“難道沒聽說過什么叫覆水難收嗎？傷害已經鑄成，那就是潑出去的水。有本事，你讓時間倒流去。”
“你也別在這添亂了。你這種渣男，根本就不配得到愛?！?/p>
趙奶奶義憤填膺著，一口假牙幾乎都要噴出。
沈知嵐來此處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聽見趙奶奶說這么多話。
她突然就明白過來，怪不得人類會發(fā)出“破鏡難重圓”的感慨，是因為這其中有太多的血淚教訓在澆灌。
原來，周應維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所有的付出。
他只是不在意罷了。
既然當初他不在意，那現(xiàn)在的自己，連人形都算不上，就無需在意了。
而梁下的周應維，卻已經疼得幾乎站立不穩(wěn)。
他這一刻又有些恍惚，覺得這具蒼老軀殼下包裹著的，興許就是沈知嵐。
唯有沈知嵐會對他的原諒不屑一顧。
唯有沈知嵐會對他痛恨入骨。
“嵐嵐，嵐嵐，真的是你嗎？”
“你是不是為了懲罰我，所以才俯身在一個老奶奶身上?！?/p>
“我愛你，所以我不介意?！?/p>
他狼狽地彎下腰來，將趙奶奶整個抱進懷里。
甚至，在對方震驚的眼神中，他還要親吻上去。
趙奶奶一把年紀竟被調戲，沙啞的慘叫幾乎喊得震天響。
林語涵也急忙跑了出來，見到這個情景也被嚇了一跳，扛起掃把就過來幫忙。
很快，里頭的動靜也驚動了路過的行人。
這樣的小鎮(zhèn)人心最是團結，紛紛呼喝著沖進店中。
一聽說有個神經病非禮完老板娘，就連七十老嫗也不肯放過，一個個同仇敵愾著，直接將人扭送進派出所。
警員聽說了這事也驚掉了下巴，麻利地將周應維關了進去。
接下來的幾天，周應維在看守所里，算是吃盡苦楚。
這種欺老的“流氓”道德敗壞，其他犯人算著時間輪流上去給他些苦楚。
沈知嵐偷偷去瞧過幾次。
她記得周應維的散打學得不錯，應付這些人應該不在話下。
可他竟半分沒有反抗，反如死狗一般蜷縮在地。
隔著月光，他仍舊喃喃，“嵐嵐，你到底會是誰？又到底在哪里？”
寂寥的夜色不會有半分的回應，直到第四天的一個清晨。
一道婀娜的身影出現(xiàn)在派出所中。
周應維被通知過來時，還裹挾著滿身的傷。本失魂落魄地走著，卻在看到來人的那一刻，驟然胸前血液奔流不息。
“嵐嵐？”
希望再一次冉冉升起，他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即使摔倒也不肯停頓片刻。
這一回，對方給出了回應，“應維，我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