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安憶沒有回家,她在樓梯間,放下傘,打開窗戶,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
“咔”地一聲,打火機點燃煙芯。送到嘴邊,輕輕吸了一口,良久,將煙吐出。
我一直等你。
她看著那輛停在樓下的黑色桑塔納,心中回放著這句話。
可她的手心處,還殘留著蘇涵的溫暖。
她重重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田安憶,你在想什么!”她低聲罵道,“你享有著你不配得到的愛,還要去貪圖另一份?!?/p>
她熄滅了煙,上了電梯,按下家里的樓層。
電梯門關上,似乎也同樣關上了她的心。
田安憶,你要學會知足。
……
今天的雨猛烈起來,不似往日那般溫柔。田安憶看了看窗外,輕輕挺了挺有些發(fā)酸的腰。
不知不覺間,她已在這家咖啡館工作了一周了,而這雨始終未停過一刻。
看著邊喝咖啡邊下圍棋的徐有明和蘇涵,覺得有些不倫不類。
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中午了,略微有些餓,便從柜臺中拿了個小蛋糕,悄悄挖了一口,送入口中。
這些蛋糕都是蘇涵做的,若不是看他親手做出來,她怕會認為這個蛋糕是上帝捏出來的。
蛋糕入口即化,微甜的味道充斥著口腔。她瞇起眼,享受這片刻歡愉。
由于下雨,客人不是很多,但這冷清的咖啡館中,無處不充滿著溫暖。除了要一直站在收銀臺前,田安憶覺得,這份工作真的很好。
至少,比她以前的工作好。
徐有明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眉頭驟然一縮。
“怎么還玩上手機了?”蘇涵落子,“該你了?!?/p>
徐有明突然站起身:“別下了,出事了。”說著,大步走向店門,四下張望一下,“嘩”地一聲拉下卷簾門。
“安憶,你過來。”徐有明拉了一把椅子放在圍棋桌旁,將放下的棋子推到一邊。
待田安憶一臉不解地坐下后,徐有明深吸一口氣,將手機擺到桌上。上面是一條新聞熱搜:“震驚!小三也能當?shù)美碇睔鈮眩 ?/p>
徐有明點開一條視頻,是當時在地鐵站中田安憶和江浩楠發(fā)生爭執(zhí)的那段視頻。
“田安憶,你他媽敢打我?”
“我們已經(jīng)分手多少年了,你別再纏著我了,江浩楠,你適可而止?!?/p>
“那你就甘愿給那幫老男人當三?”
“是,沒錯。至少我能從他們手中拿到錢?!?/p>
“我呸。下三濫的賤貨!”
視頻戛然而止,徐有明關掉手機,咖啡館是一片寂靜。
“這件事我跟了很久了”徐有明深吸一口氣,“這是最開始的視頻,后來有人發(fā)過完整的視頻,但很快就被刪除了。安憶,你做好心理準備。我懷疑背后有人在操作,在炒熱度。這兩天你先別回家了,就住在店里。我和蘇涵會你給個清白?!?/p>
“我自己可以解決,”田安憶的聲音很平淡,“是我當年眼瞎看錯了人,這里我應得的,我不能連累你們。至少,我們要一起面對。”
“我是學新聞的,輿論方面我可以調(diào)控?!碧K涵輕輕握住田安憶的手。
“那,安憶,我們?nèi)ニ炎C?!毙煊忻髡f,“至少,要把原視頻找到?!?/p>
田安憶的手機震動了下,她從口袋中掏出來,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是福利院的一位工作人員。
緊接著,是來自短信鋪天蓋地的謾罵。手機不斷的振動,讓她的心跳愈發(fā)加劇。甚至,有一條信息中那觸目驚心的兩個字,讓她的心臟,向外滲出血液。
田甜。
一只大手從她手中奪過手機,“別看。相信我,不會有事的?!碧K涵把手機關機,扣在桌上,“找個口罩,戴好帽子,現(xiàn)在出發(fā)。讓這場鬧劇早些收場。
田安憶突然拉住蘇涵雙眼盈了淚:“蘇涵,我求求你,再讓我看一眼,他們,他們提到了田甜,你讓我看一眼,他們要對田甜做什么?!?/p>
蘇涵將她擁入懷中,輕輕地拍著她的后背。
“不會的,他們不會做什么。他們只是一群鍵盤俠,只會耍耍嘴上功夫,做不出什么事的。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p>
徐有明板起臉,“現(xiàn)在可不是煽情的時候。你要擔心,我?guī)闳タ此谎?。我有車,城西福利院又不遠。”
田安憶的哭聲一怔,回過頭:“真的嗎?”說罷,立刻起身,回到更衣室,將自己最素的一身衣服穿好,戴上帽子,口罩:“走吧。”
徐有明點點頭,對蘇涵指了指手機,“她的手機先放你那里,有事電話聯(lián)系。我還有點積蓄,要花錢直接花就行,回頭,找我報銷?!?/p>
說罷,拉開卷簾門,撐開傘,攜著田安憶沖入暴雨之中,轉(zhuǎn)瞬失去了影蹤。
雨比方才更大了,天地一片雪白。
烏云沉墜如墨。萬千鋼針穿透天幕,化作喧囂鐵鏈鞭打大地??耧L推著水墻,吞沒一切聲響。城市在濁浪中顛簸,樓宇似將傾。驚雷乍閃,刺破昏沉,映出積水奔流、車輛濕重的呻吟。天地囚于怒濤之下,只剩這傾瀉的窒息與掙扎。
徐有明打著雙閃,在路上緩慢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