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支撐著全家生計的大水缸，水位已經(jīng)低得快要見底。楊貴沒吭聲，

只是把煙鍋在門檻上重重磕了磕，幾點(diǎn)火星濺入濕漉漉的泥地里，瞬間熄滅。牛鼻子洞的水，

是寨子唯一的指望。這雨再這么下下去，洞里的水會不會沖塌了巖壁？

會不會被山洪裹挾的泥沙徹底堵死？沒人敢細(xì)想，但擔(dān)憂像冰冷的藤蔓，纏緊了每個人的心。

寨子里幾處老舊的土墻房，在持續(xù)的雨水浸泡和震動下，已經(jīng)發(fā)出了不祥的呻吟?！安恍校?/p>

”楊貴猛地站起身，煙桿往腰帶里一別，“得去看看！龍娃子，

叫上你孫陽叔、程龍叔他們幾個！帶上蓑衣斗笠，摸黑也得去看看牛鼻子洞！

”風(fēng)聲、雨聲、雷聲，交織成一片震耳欲聾的混沌，幾乎要淹沒掉其他一切聲響。

楊貴、楊龍、孫陽、程龍，四個裹著厚重蓑衣的身影，像四團(tuán)笨拙移動的稻草垛，

在泥濘不堪、如同爛粥般的山路上艱難跋涉。雨水順著斗笠邊緣瘋狂流下，形成一道道水簾，

遮擋著本就極其有限的視線。腳下的黃泥又粘又滑，每一步都深陷其中，

拔出腳時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噗嘰”聲。冰冷的雨水早已穿透了蓑衣的縫隙，

浸濕了里面的粗布衣服，緊貼在皮膚上，帶來刺骨的寒意?！靶⌒狞c(diǎn)！這段路滑得很！

”孫陽嘶啞著嗓子在前面喊，聲音剛出口就被狂風(fēng)撕碎。他手中的長柄柴刀既是探路的拐杖，

也是劈開擋路濕滑藤蔓的工具。就在他們奮力攀爬，

離牛鼻子洞下方那個常用來歇腳的小巖腔還有幾十步遠(yuǎn)時，一種異樣的聲音，

硬生生地穿透了風(fēng)雨雷電的喧囂，鉆進(jìn)了他們的耳朵。

“哞——嗷嗚——”那聲音低沉、渾厚，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

像是憤怒的公牛在曠野上挑戰(zhàn)，又像是饑餓的猛虎在幽谷中長嘯。它并非來自腳下的溪澗，

也不是來自頭頂?shù)拿芰?，而是清晰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響，

從斜上方——牛鼻子洞的方向傳來！四人的腳步瞬間釘在了原地。一股寒意，

比浸透全身的雨水更冰冷，順著他們的脊椎猛地竄了上來?！吧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