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燈像一柄銀劍劈開黑暗,音樂驟響的瞬間,Allen Zhou騰空躍起,黑色演出服上的水晶鏈條在空中劃出流星般的軌跡。落地時他精準卡住鼓點,一個wave從指尖傳到腳踝,行云流水得像骨骼里裝著彈簧。
"太絕了!"評委席上的唱跳天后捂住嘴,"這個控制力!這個表現(xiàn)力!" 鏡頭推近特寫,Allen Zhou額角的汗珠在燈光下像鉆石般閃爍。他嘴角勾起一個介于純真與誘惑之間的笑容,右眼下方那顆淚痣突然變得無比醒目——那是后期化妝師堅持要保留的"缺陷美"。
"Allen Zhou!我的天!"后臺待機室炸開鍋,十幾個練習生擠在監(jiān)視器前,"他真的是素人嗎?這水平比我們訓練兩年的還強!" 舞臺側(cè)翼,節(jié)目制作人林小雨緊握臺本,指甲在硬紙板上掐出月牙形的凹痕。十年了,那張臉她絕不會認錯——雖然輪廓更鋒利了,雖然眼神更深沉了,雖然曾經(jīng)粗糙的皮膚現(xiàn)在像瓷器一樣光滑——但那確實是周木。
音樂進入最后高潮,Allen Zhou一個利落的ending pose定格,胸膛劇烈起伏。全場寂靜兩秒,然后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尖叫。評委席亮起四個"通過"燈牌,最高分的那個甚至畫滿了愛心。
"Allen,能說說你的故事嗎?"主持人把話筒遞過去,"海選時你說自己沒有任何經(jīng)紀公司背景?" Allen Zhou接過話筒,指節(jié)修長白皙,看不出半點當年扛水泥的痕跡。"是的,我自學了三年舞蹈。"他聲音比五年前低沉,帶著經(jīng)過訓練的胸腔共鳴,"在便利店打工時對著手機練的。" 臺下又是一片驚呼。
林小雨冷笑一聲——這個謊撒得太拙劣。她看過周木海選時的舞蹈視頻,那種肌肉控制力沒有專業(yè)指導根本不可能達到。 錄制結(jié)束已近凌晨。林小雨守在藝人通道,看著被粉絲和記者團團圍住的Allen Zhou——不,周木。他游刃有余地應付著所有問題,簽名時連筆跡都變得優(yōu)雅圓滑,與當年那個在洗碗池邊冷漠說"一小時十塊"的少年判若兩人。
"周木。"林小雨堵住他的去路。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閃過一絲波動,隨即恢復平靜。"抱歉,您認錯人了。"Allen Zhou微微頷首,露出標準偶像式微笑,"我是Allen。"
"每月往慈愛養(yǎng)老院匯款41820元,精確到小數(shù)點后兩位。"林小雨壓低聲音,"這么巧?正好是某人十年前存折上的數(shù)字。" 水晶鏈條在Allen Zhou鎖骨上輕輕晃動,折射出冷冽的光。他偏頭對經(jīng)紀人說:"麻煩給我五分鐘。"然后轉(zhuǎn)向林小雨,笑容紋絲不動:"林制作人想敘舊的話,明天下午三點,我休息室見。"
林小雨還沒反應過來,保鏢已經(jīng)隔開兩人。黑色保姆車門關上的瞬間,她看見Allen Zhou——周木——摘下了偶像面具,用當年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對她做了個口型:"記得預約。"
第二天,林小雨提前半小時蹲守在藝人休息室門口。走廊電視里正播放著Allen Zhou昨晚的表演片段,彈幕厚得遮住了畫面:【三分鐘我要這個男人全部資料】【這腰這腿這眼神我死了】【素人?騙鬼呢】...
"進來吧。"門突然打開,Allen Zhou倚在門框上。他穿著寬松的白色針織衫,沒做造型的頭發(fā)柔軟地搭在額前,看起來比舞臺上年輕許多,也接近林小雨記憶中的模樣。 休息室出奇地簡潔,沒有其他藝人那些夸張的周邊和禮物,只有墻角立著個半人高的保險箱。
Allen Zhou給林小雨倒了杯水,自己則從保溫杯里倒出黑褐色的中藥。 "胃不好?"林小雨盯著那杯藥。 "舊傷。"Allen Zhou輕描淡寫地帶過,打開平板電腦推給她,"看看這個。" 屏幕上是一張財務報表,顯示"慈愛養(yǎng)老院"近十年的收支明細。
林小雨滑動手指,發(fā)現(xiàn)每月固定有一筆41820元的進賬,匯款人署名"周慕"。 "為什么?"林小雨抬頭,"你明明..." "死了?瘋了?淪落成街頭混混?"Allen Zhou——或者說周木——靠在沙發(fā)里,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在他臉上切出一道金線,"抱歉,劇情沒那么戲劇化。" 他解鎖手機,調(diào)出一張照片:病床上插滿管子的自己,旁邊站著個穿白大褂的男人。"認識嗎?" 林小雨搖頭。
"秦醫(yī)生,韓國最好的整容外科專家,順便也擅長處理內(nèi)臟出血和粉碎性骨折。"周木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他把我從垃圾堆里撿回去,花了兩年時間修修補補。" "然后呢?" "然后我發(fā)現(xiàn)這張臉居然能賣錢。"周木突然笑了,那種商業(yè)化的、經(jīng)過計算的笑容,"比扛水泥劃算多了。"
林小雨握緊水杯:"所以這十年你一直在..." "當商品。"周木打斷她,"在韓國訓練,在日本地下偶像圈出道,去年解約回國。"他指了指自己的臉,"原裝的只剩眼睛和牙齒,其他都是高仿。" 門外傳來腳步聲,周木瞬間切換回Allen Zhou模式,腰背挺直,表情明亮。
經(jīng)紀人探頭說拍攝推遲了,他立刻用甜度剛好的聲音回答:"好的哥,我正好和林制作人聊聊節(jié)目創(chuàng)意。" 門關上后,林小雨直接問出最關鍵的問題:"為什么現(xiàn)在回來?以你的實力,完全可以在韓國繼續(xù)..."
"因為錢還清了。"周木從錢包抽出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面是鉛筆寫的【手術費+訓練費+生活費=418200】。每個數(shù)字后面都有紅色指印,像干涸的血跡。"昨天最后一筆。"
林小雨突然明白了養(yǎng)老院匯款的用意:"你在復刻..." "嗯,十倍奉還。"周木收起紙條,"秦醫(yī)生說我這種人需要點儀式感來治療PTSD。"他頓了頓,"對了,別費心查他,人在瑞士度假,賬戶開在開曼群島。" 陽光移到了保險箱上,金屬表面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跳動。
林小雨想起十年前那個在洗碗池邊說"聊天另算"的少年,和眼前這個連呼吸節(jié)奏都經(jīng)過設計的偶像,突然感到一陣窒息。
"周木,"她放下水杯,"你媽媽不會希望你..." "咔嗒。"保險箱開了。周木背對著她,從里面取出個牛皮紙袋。"昨天節(jié)目收視率破2,這是臺里給的獎金。"他把厚厚的信封推過來,"買你閉嘴。" 林小雨像被燙到一樣縮回手:"你把我當什么了?" "商人啊。"周木歪頭,"你不是在籌備新節(jié)目嗎?這筆錢夠請兩個二線明星了。"他眨眨眼,那顆淚痣在陽光下像滴凝固的琥珀,"很劃算。"
走廊傳來工作人員喊"Allen老師"的聲音。周木站起身,瞬間披上偶像外殼,卻在開門前突然回頭:"對了,養(yǎng)老院那邊..." "我不會說。"林小雨打斷他,"但不是我收了錢,而是..."她深吸一口氣,"我覺得你媽媽更希望看到你站在陽光下,而不是活在又一個謊言里。" 周木的手在門把上停頓了兩秒。然后他轉(zhuǎn)過頭,露出一個林小雨從未見過的笑容——不是Allen Zhou的完美微笑,也不是當年周木的冷笑,而是一種介于兩者之間的、生澀的真實。
"你知道嗎?"他輕聲說,"我上臺前都會吃抗焦慮藥。"指了指胸口,"這里,裝了四根鋼釘,跳舞時會疼。"又指了指太陽穴,"這里,永遠記得我媽最后的樣子。" 工作人員又在催了。
周木最后看了林小雨一眼:"所以別跟我說什么陽光。能站在這里,已經(jīng)用盡我全部演技了。" 門關上后,林小雨獨自坐在休息室里。電視上又開始循環(huán)播放Allen Zhou的舞臺,彈幕里全是對"天才練習生"的贊美。她慢慢拿起那個信封,發(fā)現(xiàn)下面還壓著一張紙條: 【養(yǎng)老院7樓12床,張阿姨,類風濕晚期。別告訴她我是誰?!?/p>
窗外,初夏的陽光正好。某個練習生正在樓下空地上練舞,耳機里的音樂隱約可聞。林小雨把紙條和信封一起收進包里,突然想起多年前周木母親常說的那句話: "再黑的天也會亮。" 而現(xiàn)在,那個曾經(jīng)在黑暗里爬行的少年,終于把自己活成了一束刺眼的光——哪怕這光芒背后,是無數(shù)個無法愈合的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