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黑條條。我最近正在參加海妖王競選大賽。我為這次大賽付出了百分百的努力，
立志要成為新一屆海妖王。但現(xiàn)在我有一個強大的對手。一條花里胡哨的臭魚——鮫朗月。
論長相，我略遜他一籌，此乃一敗。論家世，我略遜他九籌，此乃二敗。論武力，
我物理輸出滿分，一出手可以打得敵人分不清東南西北?？赡切∽樱麜Хü?！
嘴巴一張一合，對面的敵人就已經(jīng)神魂顛倒，暈乎乎找不著方向了?！雭硐肴?，
我真是樣樣都不如那條臭魚。我愁得皮都蛻了兩層。好在我有一忠心的小弟。他見我苦惱，
安慰我：「黑老大，還沒有完敗，有一樣東西，是你有他沒有的?！刮乙活^霧水。
小弟：「就那個呀！」見我還是不解，小弟對我擠眉弄眼?！妇湍莻€，你平常都不給妖看的。
」「雖然小小的兩個，但是很厲害！」我恍然大悟，拍拍小弟的肩膀，
仰天大笑出門去——去找臭魚看我的那個了！當后來我知道小弟說的是我的毒牙時，
我已經(jīng)三天沒下硨磲了。1因為實在是私密。別看我在海里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但我的內(nèi)心深處，其實還是一條純情的蛇。所以就算這是一次必贏死對頭的機會。
我還是偷摸摸把他約到了我的珊瑚窩里來一較高下?！笚l條，我好高興，
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約我。」呵，笑得這么燦爛！待會兒輸?shù)臅r候，可千萬別哭鼻子！
「你怎么在硨磲上躺著，是哪里不舒服嗎？」我向他招招手。「過來，我給你看個東西?！?/p>
鮫朗月聽話地上前。我小心翼翼地掀開覆在腰間的鮫綃……鮫朗月臉色瞬間通紅。
連著藏在銀發(fā)里的尖耳朵都紅了個透?！缚吹搅藛?？」「條、條條……你這是……這是……」
我動了動，這反應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樣？「你就沒其他想說的？」「好……好可愛……」
誰讓他夸可愛了！我是想讓他看，我和他不一樣的地方！「你就沒發(fā)現(xiàn)我的和你的不一樣嗎？
」這魚也不怎么聰明嘛！看這么久還沒看出問題所在！我沒心思與他慢慢掰頭，
只想抓住這輩子可能唯一一次能勝過他的機會。我拉著他的手，驕傲地昂起頭。
2「double！I have double！厲不厲害！」鮫朗月愣住了。嘿！
這下知道我的厲害了吧！人魚一族only one！真是普普通通嘛！「條條真厲害?！?/p>
我被他夸得鼻子都快翻天上去了。3他卻突然伸手。十指纖細卻寬大，冰冰的，涼涼的。
他的手沒有一點繭。和我粗糙的手，一點也不一樣?！膏拧刮覜]忍住哼出聲來。
他俯下身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長發(fā)垂落下來，比搭著的鮫綃還要柔軟。「條條，
讓我看看你有多厲害，好嗎？」……這一看，就看得發(fā)狠了，忘情了，沒命了！「救！
救命??！」我看到鮫朗月數(shù)量上遜我一籌。但占地面積完勝我的東西時，
嚇得擺著尾巴就想溜。！??！造孽?。。?！人魚這個被海神偏愛的種族！??！
鮫朗月逮住我的尾巴，拉回了硨磲，語氣溫柔：「條條，你知道海蛇和人魚沒有隔離嗎？」
上學時，一天八堂課，我可以逃五節(jié)。海洋生物學更是厚厚的一大摞，從來沒有及過格。
我還來不及悔恨沒有好好學習，某魚就已經(jīng)找到了位置。4日升月落，蛇窩里通通感知不到。
只有壁上的鮫珠散發(fā)著溫潤的微光。白色硨磲里，鮫綃一半落在海水里飄搖，一半被壓住。
兩條尾巴，像DNA雙螺旋結構一樣。銀色與黑色繞在一起?！笚l條真厲害?！?/p>
鮫朗月輕笑一聲。再次覆上去。……蛇雖然有倆。但在使用時只用其中一個。
這樣有助于提高族群繁直效率?；蛘咴诙啻问褂弥?，減少磨損。但是?。?！
并不是讓蛇左邊的用完右邊用?。?！右邊的用完左邊用?。。。。。。?/p>
5我和鮫朗月大概從出生就不對付。我出生就是一條小黑蛇。加上黑眼豆豆一樣的眼睛，
全身上下除了吐出來的信子，沒有一點色彩。我娘是一條黃身黑條紋的美女蛇，
看到我的樣子，受不了自己生了條丑蛇的打擊，跟著其他蛇跑了。我爹就成了條寡夫蛇，
當然也有妖偷偷叫他綠帽蛇。海蛇多艷麗，族人見了我，也都說從未見過如此丑的小蛇，
懷疑我是吸收了更東邊的輻射水，基因變異了才會如此，按報道說，
以后說不定還會長出第二條尾巴，或者長出滿嘴的齙牙。但我爹還是沒有拋棄我，
一條鰻魚一條沙丁魚地把我喂養(yǎng)長大了。與我對應的是，同一時間段，
鮫人族也誕生了一條小生命，是海妖王和王后的孩子。小人魚生下來小尾巴就流光溢彩，
引得海妖王自豪地大擺流水宴，請海妖一族白吃白喝了整整三天。
聽聞大閘蟹小龍蝦都全天不限量供應！那可是海底少有的美味，
要從遙遠的江河湖泊里運送過來！就連名字，也是我的對照版——叫鮫朗月。朗月，
皎皎如明月。而我叫黑條條，因為我的原身就是黑漆漆的一條。6再長大一點，
我們一起入了海妖小學。我入學第一天，有小朋友舉報，有電鰻魚溜進來了。
為了保護小朋友的安全，海馬老師拿了網(wǎng)子，跟著小朋友去捉電鰻魚。
結果那條電鰻魚就是我。海馬老師尷尬地把網(wǎng)藏在身后，
給小朋友介紹：「這是我們班新來的小朋友，叫條條，不是電鰻魚，是一條小海蛇哦?！?/p>
「……」而小人魚銀發(fā)銀尾，臉蛋雪白，藍色的眼睛比日光下的淺海還澄澈。即使不會說話，
所有的小伙伴都搶著跟他玩。對，那個時候鮫朗月還不會說話。妖王夫婦在他兩歲的時候，
發(fā)現(xiàn)他還是不會說話。這對鮫人族來說，簡直是絕癥了！
于是妖王夫婦帶著小人魚看了海底所有的醫(yī)生。不管是中醫(yī)還是西醫(yī)，甚至各種偏方都用了，
小人魚還是不會開口說話。最后一名心理醫(yī)生——DR.章說：「小王子這是高智的表現(xiàn)，
他的語言無法表述出他超維的所思所想，所以不能開口說話！」章魚一族有九個大腦，
是海底最聰明的一族。DR.章這份鑒定很有分量。妖王夫婦總算不再擔心害怕。
其余的妖也附和恭維，小王子定是海妖一族有史以來最聰慧的妖。瞧！
長得不好看的妖各有各的不幸。長得好看的妖，不幸也能變成幸事。7我是一條陰暗的小蛇。
仗著小人魚不會說話，我表面上假意裝作想與他交朋友，私下里卻總是偷偷欺負他。
我把海蟲子夾進他的書里。在他走路時突然從背后嚇他。趁他午睡把他的頭發(fā)扎成小辮子。
吃飯時還總把不喜歡的海藻草夾給他?！@些惡作劇讓我得到短暫的快樂，
不過最滿足的還是每次上音樂課。一條不會說話，不會唱歌的人魚。我便每次都坐在他旁邊，
故意唱得很大聲。得了老師獎勵的小花也塞給他，用它嘲笑他不會唱歌。這樣的事，
大約持續(xù)了一個月，我就覺得沒勁了。那個時候的鮫朗月就是個沒有情感的小木頭。
無論你對他做什么，他只是盯著你，其余一點反應也不給你。
當然DR.章說這也是小王子高智的表現(xiàn)。
我懷疑章魚醫(yī)生一定是被海妖王暴力威脅了才發(fā)表此看法。因為海妖族是個講道理的種族。
意思就是，當你用嘴無法講道理時，那么用拳頭也可以。后來，
我也成了條喜歡講道理的小蛇。8那么鮫朗月是什么時候變得有情感，并且開口說話的呢？
是我十二、還是十三歲時。那個時候，我已經(jīng)是學校里的小霸蛇了。
海底并不像它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平靜。海里有許多未知的危險。小海妖們不僅要學課本知識，
也要學生存本領。那是一場捕獵考核。等我已經(jīng)捕了兩條魔鬼魚，一只水母，
追著一條三文魚路過鮫朗月時，他還空著手啥也沒撈到。我輕嗤一聲。
這種小王子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出了溫室連條新鮮的魚都吃不上！不像我！小小年紀，
已經(jīng)可以承擔起父子倆的口食了！我有意當著他的面大顯身手。我強健的尾肌發(fā)力，
向獵物發(fā)動了攻擊。然而比我速度更快的，卻是一場海嘯的侵襲。海水變得渾濁，
細小的碎石從珊瑚礁上滾落，魚群四處逃竄?！副康埃[不知道跑的嗎？！」
我拉住他的手，往深海處游去。海水瞬間變得狂暴。天旋地轉。等后來我每次回憶這件事時，
都不由得悔恨當時為什么要返回去牽住他的手。因為那是我這一輩子過得最慘的一段日子。
9「哥哥，你看，是美人魚和人魚！」這個天殺的看臉的世界！那個時候其實我已經(jīng)不丑了，
再加上夠硬的拳頭，學校里還有不少小女妖給我送小珍珠小貝殼。只是與鮫朗月比起來，
就依舊只算是有鼻子有眼。另外，海蛇和人魚的外形雖然相像。
但是人魚的耳朵是尖尖的有耳鰭，尾巴也更扁有尾鰭。不過人類眼里，
海里上頭下尾的應該都是人魚。10我們被一對人類兄妹捉住了。
我和他被分別關在兩個及腰的淺水池里，雙臂和尾巴被鎖鏈牢牢固定住。
哥哥說要拿我們做實驗，這是個發(fā)大財?shù)臋C會。妹妹說她看上了鮫朗月，
認為他一定就是書里說的人魚王子，上岸來找她來了。至于我，一定是王子的侍從。
于是只讓哥哥在我身上做實驗。最開始，只是想讓我哭。「書里說人魚泣淚成珠，你！
每天給我哭一碗珍珠！」妹妹說。我哭不出來，哥哥便用電擊我。我哭了。
但我的眼淚哪里能變成珍珠?！钙婀?，怎么不能變成珍珠？」
妹妹拿出她的那個童話書翻了又翻，肯定地說：「一定是因為他的眼淚不夠真誠，書上說，
只有情感最真摯的淚才能變成珍珠。」這種真摯，可以是高興、幸福，也可以是痛苦。
于是電擊的力度更大了。我一邊被電得眼淚掉不停，一邊喊道：「我是海蛇！
你電死我也得不到珍珠?。。?！」「好難聽，叫什么呢。」是的，人是聽不懂海妖說話的。
至于我們能聽懂人類說話，是因為我們海妖族與時俱進，學校要求必須掌握一門人類通用語。
「不是說人魚的聲音都很動聽，唱歌還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嗎？怎么這條魚聲音還會劈叉?！?/p>
「瑪?shù)?，你被電，你說話也劈叉！」鮫朗月聽到我的慘叫聲，好像有了絲反應，又好像沒有。
11那段時間，我被電得每天都在哭，哭得蛇都快脫水了。我以為我這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