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茅屋·夜)
血月當空,姜小滿盯著《青囊雜錄·下》的扉頁,指尖發(fā)涼。
"協(xié)和醫(yī)院外科主任林衍……"她喃喃自語,"穿越二十年,最后死在北疆軍營?"
書頁上的字跡潦草急促,像是臨終前倉促寫就。其中一頁被反復折疊過,展開后是幅精細的人體經(jīng)絡圖,標注著七處要穴——正是孟無咎傷口上那七個針孔的排列方式。
七星封穴,斷脈絕棉被站在門口,赤著腳踩在冰冷的泥地上,凍得腳趾頭都變得通紅。
“姐……我能跟你睡嗎?”小女孩的聲音有些發(fā)顫,仿佛害怕被拒絕一般,“爹被周家叫去連夜舂米了?!?/p>
姜小滿聽到這句話,心頭猛地一刺。原主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姜鐵柱為了償還債務,常常被周家當作牲口一樣使喚,通宵達旦地干活,最后卻只能得到區(qū)區(qū)半升糙米作為報酬。
“上來吧?!苯M的聲音有些低沉,她掀開被子的一角,順手將放在枕邊的醫(yī)書塞到了枕頭下面。姜小草像一只乖巧的小貓一樣,迅速地鉆進了她的懷里,緊緊地抱住了她。姜小草的身上還帶著稻草的氣息和淡淡的汗酸味。
姜小滿感受著妹妹的體溫,心中的怒火卻越燒越旺?!靶笊?!”她忍不住低聲咒罵道。這種賣身契一旦生效,姜小草很有可能會被轉賣到妓院里去!
就在這時,院門突然發(fā)出“吱呀”一聲響。姜小滿急忙吹滅了油燈,然后從窗戶的縫隙里偷偷向外張望。只見姜鐵柱正佝僂著背,緩緩地走進院子里。他一邊走,一邊不停地揉著自己的腰,似乎非常疲憊。月光如水,灑在他的身上,將他褲管上那一抹可疑的暗紅色映照得格外刺眼。
"爹!"她沖出去扶住搖搖欲墜的父親,"腿怎么了?"
姜鐵柱慌忙遮掩:"沒、沒事……舂米時蹭破點皮……"
姜小滿來不及多想,迅速卷起他的褲腿,當看到小腿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時,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只見那傷口足有三寸長,邊緣參差不齊,仿佛是被某種尖銳的鐵器所傷。更糟糕的是,傷口處膿血與米糠混在一起,糊在上面,已經(jīng)開始有些發(fā)綠,散發(fā)出陣陣惡臭。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姜小滿心頭一緊,轉頭看去,只見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正站在那里。這大漢身材魁梧,肌肉虬結,腰間還別著一根帶刺的短棍,看起來十分兇狠。不用問,此人正是周家的護院頭子趙四。
姜鐵柱顯然也注意到了趙四的到來,他渾身一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迎上去,佝僂著腰,雙手恭恭敬敬地遞上三個銅板,聲音中帶著一絲明顯的恐懼:“趙、趙爺,今日就這些……”趙四接過銅板,隨意地掂了掂,突然臉色一變,猛地將銅板拍在姜鐵柱的傷口上。姜鐵柱慘叫一聲,疼得跪倒在地,額頭上冷汗直冒。
姜小滿見狀,心中一緊,連忙快步上前,扶住父親搖搖欲墜的身體。她的目光如炬,死死地盯著趙四腰間那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那熟悉的形狀和顏色,分明就是她家用來裝錢的布袋!
趙四似乎察覺到了姜小滿的視線,他猛地轉過頭來,臉上露出一絲淫邪的笑容。他搖搖晃晃地湊近姜小滿,嘴里噴出一股濃烈的酒氣,熏得姜小滿幾乎作嘔。
“看什么看?”趙四瞇起眼睛,色瞇瞇地打量著姜小滿,“癆病鬼閨女也想接客?就你這副病懨懨的樣子,怡紅院倒貼錢都不要——”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姜小滿突然打斷了。
姜小滿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宛如一泓清泉,在這嘈雜的環(huán)境中顯得格外清晰。她直視著趙四的眼睛,毫不退縮地說道:“你肝經(jīng)郁結,膽火旺盛。”
趙四聞言,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姜小滿。"
趙四表情一僵。
"右肋下三寸有硬塊,按之劇痛。"她聲音冷靜得像手術臺上的主刀醫(yī)生,"這叫'肝積',再喝半年酒,你會疼得滿地打滾,最后吐血而亡。"
護院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毫無血色,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般。他心中暗自思忖,自己最近確實常常護院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毫無血色,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一般。他心中暗自思忖,自己最近確實常常
"排隊!一個個來!"她模仿著現(xiàn)代醫(yī)院的叫號方式,給每個病人登記癥狀。沒有聽診器,就用竹筒貼耳當簡易聽診;沒有體溫計,就觀察舌苔和脈搏。
跛腳張婆子是第一個:"丫頭,我這腿疼了三十年……"
"風濕性關節(jié)炎。"姜小滿檢查她變形的指節(jié),"每日用艾草煮水泡腳,再加這個——"她遞過一包研磨好的雷公藤粉,"每次指甲蓋大小,混黃酒服。"
“這、這不是斷腸草嗎?”張婆子滿臉驚恐,聲音都有些顫抖,她像見了鬼一樣,連連后退幾步。
姜小滿見狀,連忙解釋道:“婆婆莫怕,斷腸草雖然有毒,但只要微量使用,它可是一味良藥呢?!彼荒槆烂C,語氣堅定地說,“倒是周家藥鋪賣給你的那‘虎骨膏’,那才是真正的騙錢貨!里面根本就不含虎骨成分!”
姜小滿的話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嘩然聲。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對周家藥鋪的信任開始動搖。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突然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他滿臉焦急地對姜小滿說道:“姜丫頭,我娘咳血都已經(jīng)半年了,周家的人說要吃十年的人參才能治好,可我們家哪有那么多錢啊!”
姜小滿二話不說,提起自己的藥箱,爽快地應道:“走,帶我去看看你娘的情況。依我看,八成只是肺熱而已,沒那么嚴重?!?/p>
說罷,她轉身便跟著那漢子朝他家走去。路過周家米鋪時,姜小滿不經(jīng)意間抬頭看了一眼二樓的窗戶,只見那窗戶“砰”的一聲突然關上了,仿佛是有人在里面窺視她一般。
而在那扇緊閉的窗戶后面,周富貴正陰沉著臉,他那如毒蛇般的目光,惡狠狠地盯著姜小滿的背影,仿佛要將她生吞活剝。(正午·村東王家)
王小虎家的土炕上躺著個面如金紙的老婦,每聲咳嗽都帶出血絲。姜小滿診脈后眉頭緊鎖——確實是肺結核,但還沒到晚期。
"去采鮮魚腥草搗汁,加蜂蜜喂服。"她邊寫藥方邊解釋,"被褥每日曬兩個時辰,痰液要用石灰蓋住深埋。"
王老漢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摸出五個銅板,手還在不停地顫抖著,仿佛這幾個銅板有千斤重一般。他的聲音也因為害怕而有些發(fā)顫:“周家的診金要五十文……”
姜小滿看著王老漢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心中不禁有些同情。她微微一笑,說道:“我這里只要兩文就夠了?!闭f著,她伸手接過那五個銅板,然后又從藥箱里拿出一包自己特制的止咳丸,遞給王老漢,“這是我自己做的止咳丸,你拿回去給病人吃,應該會有一些效果。三日后你再帶病人過來看看?!?/p>
王老漢感激涕零,連連道謝后便轉身離去。姜小滿收拾好藥箱,也準備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她需要路過孟家宅院。當她走到孟家宅院附近時,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沖動,想要去看看孟無咎的傷勢恢復得怎么樣了。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繞到了孟家宅院的后門。果然,在曬藥架上,她看到了幾件染血的繃帶,這說明孟無咎的傷口正在逐漸愈合。姜小滿心中稍感寬慰,看來自己的醫(yī)術還是有些效果的。
正當她準備轉身離開時,突然聽到一聲低沉的男聲:“姜姑娘?!?/p>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姜小滿嚇了一跳,她差點就把手中的藥箱給摔了出去。她定睛一看,原來是孟無咎不知何時站在了梨樹下。他的右臂仍然吊著布帶,但氣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許多。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的臉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使得他的眼睛看起來更加深邃,宛如深潭一般。
"孟、孟校尉。"姜小滿的聲音有些發(fā)顫,她的耳根像是被火烤過一般,火辣辣的。她的目光落在孟無咎身上,看著他那冷峻的面容,心中不禁有些慌亂。
"傷口還疼嗎?"姜小滿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wěn),她關切地問道。
孟無咎微微活動了一下手指,然后淡淡地回答道:"能握刀了。"他的語氣很平靜,似乎并沒有把傷口的疼痛放在心上。
姜小滿點了點頭,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孟無咎突然遞過來一個沉甸甸的布袋,說道:"這是診金。"
姜小滿有些驚訝地接過布袋,她能感覺到里面裝著不少東西。她打開布袋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里面竟然裝著整整十兩雪花銀!
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M心中暗自驚嘆,普通的接骨大夫出診,頂多也就收幾文錢而已,而孟無咎竟然給了她這么多!
"太多了!"姜小滿連忙擺手,想要把布袋推回去,"普通的接骨大夫出診才收幾文錢而已……"
然而,孟無咎卻打斷了她的話,說道:"這不是給你的診金,而是買你的《青囊雜錄》。"
姜小滿心頭猛地一跳,她突然意識到,難道孟無咎發(fā)現(xiàn)了林衍醫(yī)生的穿越者身份?畢竟,那本《青囊雜錄》可是林衍從現(xiàn)代帶過來的醫(yī)學書籍,里面記載了許多先進的醫(yī)療知識和技術。
“這書我不能賣?!苯M緊緊抱住藥箱,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一般,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似乎生怕孟無咎會強行奪走那本書。
孟無咎靜靜地看著她,他的目光深邃而銳利,仿佛能夠穿透姜小滿的內(nèi)心。沉默了片刻,他突然開口問道:“你識字?”
姜小滿心中暗叫不好,她怎么把這一茬給忘了!原主不過是個沒上過學的村姑,哪里認得字?。】涩F(xiàn)在該怎么辦呢?如果讓孟無咎知道她不識字,恐怕他就不會相信她能抄錄那本書了。
不過,姜小滿畢竟是個機智的人,她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借口,連忙說道:“我娘生前是秀才家的丫鬟,她教過我一些字……”
孟無咎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他似乎對姜小滿的解釋并不完全相信,但也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
“明日辰時?!泵蠠o咎突然轉身,留下了這句話后便揚長而去,“帶書來換錢?!?/p>
(傍晚·姜家茅屋)
姜小滿正清點今日收入——八文銅錢,外加三個雞蛋、一捆柴。微薄,但至少是個開始。
"姐!不好了!"姜小草滿臉是淚沖進來,"爹被周家抓走了!"
原來姜鐵柱去還夜香錢時,周富貴突然說契約提前到期,要押他去縣衙立奴籍!
"憑什么?"姜小滿抓起藥鋤就要沖出去。
"周少爺說……說爹偷了周家祖?zhèn)鞯乃幏剑?姜小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就是你今早給張婆子的雷公藤用法!"
姜小滿如墜冰窟。她終于明白周富貴為何隱忍不發(fā)——是在等這個殺招!在古代,偷竊秘方是可以流放的重罪!
院門突然被踹開。趙四帶著四個打手闖進來,手里晃著張蓋紅印的公文:
"縣丞大人令!姜鐵柱偷盜周氏祖?zhèn)髅胤?,判罰苦役五年!其女姜小滿妖言惑眾,押送縣衙審問!"
姜小草死死抱住姐姐的腿。趙四一腳踹開孩子,鐵鏈"嘩啦"套上姜小滿手腕。
最后一縷夕陽被烏云吞沒時,姜小滿被推上囚車。她看見周富貴搖著折扇站在藥鋪二樓,笑得像只逮住獵物的豺狼。
囚車經(jīng)過孟宅時,她突然用盡全力喊道:
"七星封穴者,必是丞相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