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加班三個月后,一只蟑螂爬過我的鍵盤。在眾人注視下,我平靜地把它踩爆,
然后對老板說:“首先我要快樂,剩下的去踏馬的?!鞭o職后,我開了家“快樂有限公司”,
專治各種不開心。業(yè)務一:幫被PUA的社畜寫代碼罵老板,效果拔群。
業(yè)務二:用蛋糕砸前任照片,客戶滿意度高達99%。業(yè)務三:雞湯文生成器,
專治爹味說教。當電視臺來采訪,我正幫客戶用充氣錘子暴打“老板”玩偶。
記者問:“這算傳播負能量嗎?”我指著滿屋狂笑的客戶反問:“你看他們像需要正能量嗎?
”---屏幕幽藍的光,像一池深不見底的死水,淹沒了我的工位。
空氣里浮動著劣質咖啡的焦糊味、外賣盒里隔夜飯菜的酸腐氣,
還有一股若有若無、屬于過度壓榨的絕望味道。鍵盤上,我的十根手指像被凍僵的僵尸,
機械地敲擊著,發(fā)出“噼啪噼啪”的脆響,在這凌晨兩點半死寂的辦公室里,格外刺耳,
如同某種倒計時的喪鐘。連續(xù)三個月的“福報”——早九晚?不,是早九晚不知道幾點,
我的生物鐘早已碎成了渣,粘都粘不起來。眼皮沉重得像墜了兩塊鉛,每一次掙扎著睜開,
屏幕上那串串該死的代碼就扭曲成面目猙獰的鬼畫符?!袄蠲?,
那個‘用戶極致體驗優(yōu)化模塊’的緊急需求,天亮前必須上線!客戶爸爸等不及了!
”項目經理老張油膩的胖臉不知何時湊到了我屏幕邊緣,
唾沫星子幾乎要穿過屏幕濺到我的代碼里,“核心功能!重中之重!
關乎我們部門季度KPI生死存亡!懂嗎?”懂,太懂了。懂你個頭!
我心里有個聲音在咆哮,但喉嚨里只干澀地擠出一點類似破風箱的聲音:“……嗯。
”老張那張被屏幕藍光映得如同水鬼的臉滿意地縮了回去,
留下一個在隔斷上方若隱若現、散發(fā)著“奮斗逼”光輝的地中海發(fā)際線輪廓。
就在我試圖把最后一點清醒意識凝聚起來,去對抗那行頑固報錯的代碼時,
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抹詭異的、油亮的深褐色。一只壯碩的蟑螂,
它背部的甲殼在屏幕光下閃爍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油光,像個微型裝甲車,
正沿著我的鍵盤邊框,不緊不慢地、大搖大擺地爬行。觸須悠然地晃動著,
仿佛在巡視它新征服的領地,甚至帶著一種莫名的優(yōu)越感。它爬過了“F1”鍵,
爬過了“Delete”鍵,最后,
皇之地停在了我剛剛敲下的一行關鍵代碼上——那是我熬了四個通宵才勉強理順的邏輯核心。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加班的混沌、老張的唾沫、身體的疲憊、代碼的報錯……所有累積的、令人窒息的重量,
都沉沉地壓在了那只油光水滑的蟑螂身上。它像一個終極的、荒誕的句號。我盯著它,
身體里那股支撐了三個月的、名為“忍耐”的弦,就在它那對觸須微微抖動的瞬間,
“嘣”地一聲,徹底斷了。斷得干脆利落,連個回響都沒有。
一股奇異的熱流猛地從腳底板竄上天靈蓋,驅散了所有的麻木和困倦。我沒有尖叫,
沒有跳起來,甚至表情都沒有一絲波瀾。在全辦公室?guī)资p疲憊又好奇的目光聚焦下,
我異常平靜地抬起穿著廉價帆布鞋的腳。動作精準,冷靜,帶著一種近乎儀式感的決絕。
“啪嘰!”一聲清脆又黏膩的爆響,在凌晨死寂的辦公室里炸開,
如同摔碎了一個裝滿了絕望的玻璃瓶。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內臟和甲殼的腥氣瞬間彌漫開來。整個開放辦公區(qū),鴉雀無聲。
連隔壁工位小王的鍵盤聲都停了。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打在我身上,
凝固在我那只還踩在鍵盤上的帆布鞋上,
以及鞋底邊緣緩緩滲出的、一小灘令人反胃的、黃綠色的不明粘稠物。我慢慢地、非常慢地,
把腳抬了起來。鞋底和鍵盤之間拉出了幾絲惡心的粘液。然后,我轉過身,
動作僵硬得像一具剛解凍的僵尸,目光越過一排排隔斷,準確地釘在遠處獨立辦公室里,
正端著保溫杯、一臉愕然看向這邊的老板——那個給我們描繪“福報”藍圖的男人。
我的聲音不高,甚至有點沙啞,但在那針落可聞的寂靜里,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角落,
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劃開了辦公室虛偽的平靜:“首先,我要快樂。” 我頓了頓,
目光掃過那一張張疲憊、麻木、震驚的臉,最后定格在老板那張由愕然迅速轉為鐵青的臉上,
“剩下的,” 我清晰地、一字一頓地補充道,“去、踏、馬、的?!闭f完,
我甚至沒再看任何人一眼。彎腰,
拔掉主機后面糾纏成一團亂麻的數據線——那感覺就像扯斷了一根勒在脖子上的絞索。
拎起椅背上那件皺巴巴、印著褪色卡通圖案的廉價外套,甩到肩上。
我踩著那雙鞋底還沾著“前同事”殘骸的帆布鞋,在所有目光的洗禮下,目不斜視地,
走出了那扇象征著無盡“福報”的玻璃門。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響,
每一步都踩在一種前所未有的、輕盈得快要飛起來的節(jié)奏上。……接下來的日子,
我活得像個人了。不再是人肉干電池,而是插上了交流電的快樂永動機。睡覺睡到自然醒?
那是基礎操作!陽光透過沒拉嚴實的窗簾縫,暖洋洋地曬在屁股上,
而不是被凌晨三點刺眼的屏幕光灼傷視網膜。吃東西,
不再是機械地往胃里塞維持生命的燃料,
而是重新找回了味蕾的感動——街角那家油膩膩的煎餅果子,
酥脆的面糊裹著咸香的醬料和爽脆的生菜,咬下去咔嚓作響,簡直是人間的極致美味!
我甚至能品出里面蔥花被熱油激發(fā)的獨特香氣,這在以前連軸轉的日子里,
食物只是塞進胃里的無意義填充物?!八?!”我對著空無一人的出租屋大吼一聲,
聲音撞在墻壁上又彈回來,帶著自由落體的回響。但很快,
一種新的、更強烈的沖動取代了單純的休養(yǎng)生息。
那是一種被壓抑了太久、終于掙脫牢籠后的報復性表達欲。憑什么只有老板能PUA我們?
憑什么只有那些狗屁倒灶的雞湯文能滿天飛?憑什么被甩了就只能躲在被窩里哭?快樂!
我要快樂!更要讓那些和我一樣憋屈的人一起快樂!一個念頭像那只被我踩爆的蟑螂一樣,
在腦子里炸開了花,帶著一種油光锃亮的、荒誕又生機勃勃的色彩。幾天后,
在市中心一個犄角旮旯、租金便宜到近乎可疑的臨街小鋪面門口,
掛上了一塊極其醒目的霓虹燈招牌。那招牌設計得相當朋克,
度極高的熒光粉和亮藍色燈管拼湊出幾個張牙舞爪的大字:《快樂有限公司》下面一行小字,
閃爍著更加欠揍的光芒:(專治各種不開心!藥到病除,童叟無欺?。┱信屏疗鸬哪且豢?,
粉藍的光暈霸道地吞噬了半條灰撲撲的巷子,
也照亮了我臉上那副“老子就是來搞事情”的笑容。過往的行人,
有步履匆匆的上班族瞥了一眼,腳步頓住,臉上先是茫然,
隨即嘴角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有買菜的大媽拎著塑料袋,瞇著眼看清了那行小字,
驚得“哎喲”一聲,趕緊拉著身邊的老姐妹指指點點,臉上交織著鄙夷和一種隱秘的好奇。
一個背著書包的中學生,站在馬路對面盯著看了足足一分鐘,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引得同伴紛紛側目。很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鞓?,有時候就得帶點冒犯性。開業(yè)第一天,
門可羅雀。我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把嘎吱作響的舊轉椅上,
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門外那些探頭探腦、表情各異的臉譜。臨近傍晚,
玻璃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探進來一張蒼白、布滿焦慮痘印的臉。是個年輕男人,
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格子襯衫,眼神躲閃,黑眼圈濃得像是被人揍了兩拳?!澳莻€……老板?
”他聲音細若蚊吶,帶著社恐晚期特有的顫抖,
“我……我想罵人……”“歡迎光臨‘快樂有限公司’!”我熱情洋溢地站起來,
聲音洪亮得把他嚇得往后縮了半步,“罵人?那可是我們的拳頭業(yè)務!具體想罵誰?前任?
老板?還是路上那個亂按喇叭的傻X司機?”“老……老板!”他像是鼓足了畢生的勇氣,
聲音陡然拔高了一瞬,隨即又泄了氣,“我那個主管,不是人!天天PUA我,
說我代碼寫得像屎,效率低得像樹懶,還說我不加班就是沒有團隊精神!
可……可他自己的代碼才是一坨……一坨……”他臉憋得通紅,
那個“翔”字在嘴邊滾了幾滾,終究還是沒勇氣吐出來。“明白!”我打了個響指,
臉上露出專業(yè)又邪惡的微笑,“‘老板屠宰場’業(yè)務,為您量身定做!請坐!
” 我把他引到一張簡陋的小桌子前,上面放著一臺二手筆記本?!皝恚詈粑?,
把你想罵的話,原原本本、痛痛快快地‘嗶——’出來!不用屏蔽,這里是安全區(qū)!
”他哆哆嗦嗦地坐下,手指懸在鍵盤上方,仿佛那鍵盤燙手。醞釀了足足五分鐘,
他終于開始敲擊。起初還帶著點遲疑和羞澀,鍵盤聲斷斷續(xù)續(xù)。但很快,如同決堤的洪水,
噼里啪啦的敲擊聲密集起來,速度越來越快,力道越來越重!他臉上的肌肉扭曲著,
時而咬牙切齒,時而露出大仇得報的快意獰笑。屏幕上滾動的文字,
充滿了各種極具創(chuàng)造性的、需要打滿馬賽克的動詞和名詞組合,
精準地描述了他主管的各種生理缺陷、智力短板以及令人發(fā)指的行事作風,
其想象力的奔放和詞匯量的豐富程度,足以讓任何一個語言學家自慚形穢?!昂茫×R得好!
”我湊過去瞄了一眼,嘖嘖稱贊,“這‘嗶——’用得很有靈性!
這‘嗶嗶——’的比喻簡直神來之筆!放心,交給我!
的這坨充滿靈魂怨念的“文本原漿”導入一個我自己寫的、名為“優(yōu)雅問候全家?!钡某绦?。
這玩意兒是我通宵幾晚的得意之作,核心算法就一個:把最粗鄙、最直接、最解恨的臟話,
通過復雜的同義詞替換、典故引用、諧音雙關、陰陽怪氣等多種修辭手法,
轉化成表面上看起來文質彬彬、邏輯清晰、甚至引經據典的“職場溝通范文”。
程序飛速運轉,屏幕上字符滾動。幾秒鐘后,
來:《關于近期項目協作中若干效率瓶頸及溝通優(yōu)化路徑的探討(致張主管)》內容乍一看,
是一篇極其專業(yè)、措辭嚴謹的工作建議書。
、“團隊溝通存在單向信息流阻塞”、“部分決策路徑過長導致反饋延遲”等高大上的術語。
但字里行間,卻像淬了毒的針,
精準地扎向張主管的痛點:“您提出的‘全員沉浸式深度加班體驗以激發(fā)潛能’策略,
其有效性在敏捷開發(fā)框架下有待商榷。參考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
長期忽視基礎生理需求(如充足睡眠)反而會顯著拉低認知帶寬,
導致產出質量呈現斷崖式下跌……”……“您在代碼評審環(huán)節(jié)提出的部分重構建議,
其復雜度增量與預期收益ROI不成正比,
甚至可能導致技術債呈指數級累積……”“您倡導的‘狼性文化’其內核精神值得肯定,
但在具體落地執(zhí)行中,似乎更側重于高強度時間投入而忽略了關鍵效能因子的優(yōu)化,
部分團隊成員呈現出類似‘過載CPU強制降頻’的消極怠工傾向……”通篇沒有一個臟字,
甚至充滿了敬意和建設性意見。但每一個字,
都在優(yōu)雅地、刻薄地、全方位地論證著張主管是個技術白癡、管理傻叉、壓榨狂魔。
“這……這是我罵的嗎?” 格子衫小哥看得目瞪口呆,手指顫抖地指著屏幕,
隨即爆發(fā)出一種近乎癲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太絕了!太解氣了!就是這個味兒!優(yōu)雅!
太他媽優(yōu)雅了!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
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癱在椅子上,
幾個月來積壓的怨氣似乎隨著這笑聲徹底釋放了出去。他痛快地掃碼付了錢——188元,
數字吉利又解恨。臨走時,他腳步輕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還回頭沖我用力揮了揮手:“老板,你這里真是天堂!我明天還來!
”……“老板屠宰場”一炮而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