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寧安強忍眼淚,大口呼吸,迅速調(diào)整。
她給高公公行了一個大禮謝他大恩,隨后當(dāng)著他的面,打開了從重華宮帶來的兩個大包裹,將里面的東西幾乎是一覽無余透了出來。
高公公嘴上言道“不敢”,腳卻上前一小步,身子一前傾,好奇盯看倆包裹。他也想知道,這位新小主寧可挨打也要帶走的,究竟是何物?
寧安就是特意給他看的。
高公公看了,便等同于皇帝看了。
這是她打算做忠臣的態(tài)度——皇帝跟前,她“沒有”秘密!
隨后,寧安又從那一卷銀票里找出最大面額的一張,足足五百兩銀票塞到了高公公手里。
這手筆,大大出乎了高公公預(yù)判。小小貴人,這么大方?
“使不得。”
“公公別推辭。寧安雖有效忠皇上之心,卻無權(quán)無勢無依無靠,生怕不小心行將踏錯。只求將來有需要時,公公可以幫襯一把?!?/p>
“小主,這可是五百兩?!备吖嵝?。
“曉得??蓪幇布纫褜⒑髮m當(dāng)家,銀子于寧安便無大用,不如借花獻佛了。”她要皇帝知道,她留在后宮,不求地位不求財。
試問皇帝好不好奇,她究竟想要什么?
說白了,這五百兩,她就是用來釣魚了......
很快,除了重華宮的各宮也都送來了賀禮,幾乎全是些五顏六色的金銀瓷器。
夏雨夏夢建議剛好可以用這些賀禮來充實空蕩的宮殿,卻被寧安止了。
與那些有靠山的宮妃比貴比富,她只會淪為小家子氣的笑話。
想要皇帝更深刻記住自己,還是須得與眾不同。
她本就一無所有,無需遮掩。
索性就精簡些。
打定主意后,就連沐浴時,她都阻止了夏雨準(zhǔn)備的香露。
“小主,您今日剛冊封,今晚不如做好侍寢準(zhǔn)備?”夏雨提醒道。
“內(nèi)務(wù)處剛送來的高山云霧,給我濃濃地沏上一壺,再切上一些梨。”
后宮女人們各種各樣名貴香料加身,她哪能比得過?
要有記憶點,還是得制造反差。
普通香露,不用也罷。
至于皇帝,今晚一定會來!這一點寧安很篤定。
做皇帝的,必然多疑又怕死。今日的火和她的表忠都有疑點,她的包裹中物也奇怪,蕭熠只要不是草包,肯定會想要來探究竟。
果然,這邊寧安剛點完那一摞銀票,發(fā)現(xiàn)還剩一千八百兩,外邊就有通報聲傳來:皇上駕到......
蕭熠剛一腳踏進長寧宮正殿就感受到了與眾不同。
沒有熏香的氣味,只絲絲花草瓜果帶來的清新怡人,有幾分類似今日暴雨時重華宮初見的味道。
精簡同色系裝點和擺設(shè),同樣是一眼的清爽。
而跪地請安的安貴人,與他那些爭奇斗艷的后妃們不同,只極簡的淺綠配幾顆柔潤的珍珠,將她白膩的肌膚襯得賽雪。如涼風(fēng)拂面,依舊是那倆字:清爽。
蕭熠忍不住多看寧安幾眼。
未施粉黛的素顏,膚若凝脂的面上只點了些許口脂,殷紅的唇與凈白的面形成巨大反差,如落雪紅梅,有種奪目的美。
蕭熠笑夸:“朕的安貴人真如皎皎月,飄飄雪,天生麗質(zhì)。”
“謝皇上夸贊。”
皎月,飄雪,都是干凈清爽,一目了然。
這便是寧安要給皇帝的感覺,是她要做“忠臣”的必備品質(zhì)。
蕭熠坐下,探身食指輕勾,抬起了寧安的臉。
“可惜......”
可惜她左臉那道從面頰到脖子的傷痕破壞了這份美。
“這傷,太醫(yī)怎么說?”
“只是皮外傷,不出三日便可痊愈。”
“后背的傷呢?”
“無大礙,不算疼,也不會留痕?!?/p>
“那就好?!?/p>
蕭熠溫柔靠近,抬起寧安下巴,“看著朕。”
寧安將一雙秋波盈盈的美目對上。
“今日午后那燭臺,是你弄倒的!”蕭熠的眼神突然銳利,深不見底的眸中有危險的旋渦打轉(zhuǎn),所有的眼芒都匯聚成光,如刀片打向?qū)幇病?/p>
“奴婢冤枉!”
放松之后的當(dāng)頭一棒最是容易露出馬腳,好在寧安早有被質(zhì)疑的心理準(zhǔn)備,眼中除了疑惑驚訝,未現(xiàn)絲毫心虛。
“皇上何出此言!”
她趕緊跪下。
“奴婢不小心睡了過去,得皇上垂憐被推醒。奴婢睜眼時就已見幔帳著火,皇上都忘了嗎?奴婢就算有十個膽,也不敢謀害皇上。且奴婢對皇上......百般敬愛,保護皇上還來不及......”
“還敢狡辯!”蕭熠厲聲呵斥。“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放火就是為了救朕,欲以保護之名搏一個恩典!你好大的膽子!”
今日的火,成了蕭熠心頭一根刺。
他繼位四年多,多少人不服,時至今日,都有不少老臣和老族對他不買賬。覬覦他位子的人還在,巴不得他死的人更不少。
就連當(dāng)年那些扶他上位的老東西們,也挾恩索要得越來越多。
他誰都不信!
他不得不謹(jǐn)慎。
今日事,他的人去查了。卻沒有查到什么疑點。
只剩了唐寧安這里。
他得試探清楚才能安心。
若這個唐寧安有問題,他必定要她生不如死!
若沒有問題,就憑她舍身那一下,他或許便可在這長寧宮放下幾分小心......
蕭熠威壓盡施,手中盤珠也直接砸在了寧安頭頂。
伴君如伴虎的鐵律,這一刻開始顯現(xiàn)。
寧安確實被嚇到了。
看不見的裙擺下,她的腿都有些發(fā)抖。
好在,今日她早已想好了應(yīng)對。
抬眼只一瞬,她便已淚流滿面。
流淚?很容易!一想到娘,她便心如刀絞。
情緒調(diào)動,她將痛苦全都擺在了面上。
一雙美目寫滿委屈和不平,她直面皇帝,“奴婢敬愛皇上,效忠皇上,所作所為全都出自真心。求皇上一定查證清楚?!?/p>
蕭熠緊盯寧安,沒有在她眼里看到畏縮和心虛。
“朕隨口逗你罷了。起來吧?!彼蝗灰凰?,剛剛眼里如刀似箭的利光如是錯覺,皆已消失。
寧安知道,他放下了大部分戒備,但對自己來說,這還遠不夠。
“皇上依舊有疑是嗎?”
寧安突然起身就往床邊四角柜去了。
很快,蕭熠跟前的桌面上已是一大堆的東西。
“或許,這是奴婢可以唯一自證的法子了。這些東西,都是奴婢對皇上拳拳之心的證據(jù)。”
事實在推倒?fàn)T臺那一瞬,寧安就已經(jīng)想好必須全身而退的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