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男賓聞言,無奈笑道:“沈小姐,您就是太良善了!”
“就是就是!若不是容二娘子心中渴求,即便沈小姐的請?zhí)f過去,她也絕不會赴宴!”
“丈夫不過剛歿一年,便如此按耐不住,實(shí)在不敬不孝!”
“……”
沈從月一臉慌張無措,她轉(zhuǎn)而又看向容諫雪,聲音輕軟:“少傅大人,此事真的是阿月的錯,求您別罰二娘子了……”
“沈小姐,”容諫雪語氣冷肅,視線卻并未落在她身上,“我在問她?!?/p>
他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好似無悲無喜,又好像寒潭擊石,冰冷透骨。
沈從月瞬間怔住,愣在原地。
冷玉的眸掃過裴驚絮,男人的眉頭下壓:“沒什么要解釋的嗎?”
裴驚絮聞言,小心翼翼地往沈從月的方向瞥了一眼,沈從月似笑非笑,眼中閃過一抹威脅。
她咬了咬唇,低頭不語。
容諫雪微微闔眼,隱去了眼中的薄怒與冷冽。
指節(jié)輕叩桌面,男人聲音冷雅:“回席,宴散后來找我。”
說完這句,便不再看她。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沈從月得意地挑挑眉,她重新扯住裴驚絮的手腕,強(qiáng)硬地拉著她回了女席。
裴驚絮心里盤算著時間,等待這酒中的藥效發(fā)作。
她來之前便吃了少許解藥,所以酒中的那些藥效對她而言,不至于失智。
——她需要用這情藥,來為自己的計劃鋪路。
在女席稍坐片刻,沈從月身邊的婢女回來了。
她對沈從月耳語幾句,沈從月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重新落在了裴驚絮身上。
“二娘子,跟我的婢女走吧,”沈從月臉上的笑意更深,“她會帶你得到想要的消息。”
裴驚絮身上的熱度緩緩攀升,因為事先服用了解藥,倒還不至于燥熱難耐。
只是她的臉頰本就白皙嬌嫩,那點(diǎn)酡紅在她不施粉黛的臉上,便顯得格外明顯。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像是后知后覺般,眼神迷離,語氣嬌弱:“你……你給我的那杯酒……”
沈從月冷哼一聲,任由婢女將她攙扶起來:“二娘子放心,本小姐的安排,你一定會滿意的?!?/p>
說著,婢女扶著裴驚絮,想要將她往后院的方向帶!
去往后院的方向要穿過男席后的長廊,當(dāng)婢女扶著虛弱的裴驚絮走到男席附近時,裴驚絮搖晃著,費(fèi)力掙脫開婢女的束縛,跌跌撞撞地?fù)涞搅巳葜G雪身邊!
她一只手抓住男人寬大的長袍,嬌弱地喚了聲:“夫兄……”
身側(cè)襲來甜纏的茉莉花香,容諫雪微微一怔,轉(zhuǎn)而側(cè)目看向來人。
她抓著他的衣袍。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似是擔(dān)心他會生氣,即便是衣袍,也只是抓住了半截袖角。
容諫雪眉頭微蹙,對上了女人迷離慌亂的水眸。
只是一瞬,他身體一僵,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
“夫兄……”
她又叫他一聲,聲音顫抖著,如同被雨水打濕的花蕊。
屏風(fēng)另一側(cè)的沈從月見狀,暗道一聲不妙,急忙跑到二人跟前。
“胡鬧!本小姐不是說二娘子醉了酒,攙扶下去休息嗎!怎能驚擾了少傅大人!”
說著,沈從月朝著容諫雪微微福身:“少傅大人見諒,二娘子有些醉了,阿月正讓婢女帶她下去休息呢?!?/p>
容諫雪擰眉,眸光清冷。
見他沒說話,沈從月眼神示意婢女,婢女急忙上前,想要將裴驚絮扶起來帶下去!
可不等婢女的手碰到她,裴驚絮悶哼一聲,往容諫雪的方向靠攏半分。
女人抓著他衣袖的力道更重,那平整干凈的緞面衣袍,竟被她抓住了幾分褶皺。
她的眼尾染了不太正常的紅,卻仍是看著他,水眸晃動。
她的櫻唇紅潤透亮,微啟著,只是喚他“夫兄”。
容諫雪瞇了瞇眼,察覺到幾分不對。
他伸手,將她護(hù)在身后,語氣冷肅:“不勞煩沈小姐了,容府的馬車就在外面,我讓人帶她回府便好?!?/p>
“這怎么行!?”說這句話的時候,沈從月的聲音都尖銳幾分,她扯了扯嘴角,干笑一聲,“二娘子畢竟是女子,坐在男席到底不合規(guī)矩,還是讓阿月來吧。”
說著,她伸出手去,要去拽裴驚絮。
像是真的慌了,裴驚絮無措地抓住了男人的手腕,她看向男人,淚眼朦朧:“夫兄,不要……”
隔著布料,容諫雪輕易地感受到了女人掌心的溫度。
——太燙了。
容諫雪微微垂眸——明白了。
“沈小姐,我說,不必了。”
再次抬眼看向沈從月時,容諫雪的語氣已經(jīng)徹底冷了下來。
——他不太喜歡這種毀人清譽(yù)的手段。
沈從月臉上的笑容一僵,手上的動作微微停滯。
男人那雙眸光又冷又沉,好像輕易就能看到她所有的心思。
被那樣的眼神嚇到,沈從月縮了縮脖子,當(dāng)即收了手。
周圍賓客的視線悉數(shù)朝這邊看過來,沈從月臉色一沉,瞪了裴驚絮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待沈從月離開,容諫雪才又側(cè)目,冷聲道:“我讓人送你回去。”
抓著他衣袖的手攥緊:“不、不要……妾這副樣子回府,太丟人了……”
容諫雪抿唇,聲音中好似沒什么情緒:“沈氏與你不睦,你既心知肚明,便不該來此?!?/p>
女人像是難受得厲害,抽抽搭搭地哭著,卻又嫌丟臉被旁人看見,只能躲在男人背后,哭得小聲:“夫兄求您,讓妾在這里緩一緩吧……”
她蜷在他身側(cè),身形嬌小,男人身形高大,寬大的衣袍將她的身形遮了個干凈。
容諫雪沒說話,只是端坐的身姿更挺:“當(dāng)真無事?”
裴驚絮胡亂地?fù)u搖頭:“妾只喝了一點(diǎn)點(diǎn),可以捱過去的……”
容諫雪便也沒再說話,只是身側(cè)的茉莉花香實(shí)在擾人,連帶著他的酒水也沾惹了香氣,喉頭發(fā)甜。
他有些心煩意亂。
身側(cè),女子也并不說話,只是低聲啜泣著,耳尖緋紅。
容諫雪掃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夫兄,對不起……”
女人的聲音甜膩溫軟,像是軟綿綿的針,刺在了容諫雪指腹。
不疼,有些癢。
“你并非對我不起,而是對不起玄舟和你自己?!?/p>
服喪期間不得參宴,今日之后,大抵又會有不少人要拿她當(dāng)笑話了。
他又聽到了她低低的哭聲。
像是隱忍著巨大的痛苦,女人的手握住他的手腕,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