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攥著袖子，擦了擦額頭冷汗。
他這不是沒叫錯嘛！
能馴服郡王的尊貴羊駝，還被心甘情愿騎著的，除了郡王千金，還能有誰？
怎么小郡王前半句還罵他呢？
刺史不敢多問，忙讓客棧老板去燒熱水。
還極有眼色地去找了兩人能穿的衣服。
小郡王舒舒服服洗了個澡。
出來時，羊駝辣椒和小村娃都被收拾干凈了。
女娃娃臉上的血漬和灰塵除去，讓女娘盤了時興的發(fā)髻后，瞧著也有那么幾分順眼。
身材雖然瘦癟，但一雙眼睛挺動人的。
瓊鼻櫻唇，臉頰稚嫩青澀。
“幾歲了？”
桑小洱糯糯回應(yīng)，“八歲，生在春時，等融了冰、冒了春芽，就該九歲了?！?/p>
“原是二月生的?！毙l(wèi)卞昭總結(jié)。
隨后咧了唇，笑得恣意。
“爺二十有七，多個八歲的閨女也不稀罕?！?/p>
“你以后就叫衛(wèi)蠶?！?/p>
撿蠶沒撿到，拎回去個女兒算了。
桑小洱抿了下唇，“我有名字，叫小洱?！?/p>
“衛(wèi)小洱？”
衛(wèi)卞昭笑道，“也好聽?！?/p>
他并不在意叫什么，只是高興于，他一個臭名昭著的紈绔，也當(dāng)?shù)耍?/p>
等回了長安，看那些攻訐他的狐朋狗友們還怎么猖狂。
“叫聲爹來聽聽?！?/p>
“……”桑小洱叫不出來。
但她好像也明白，自己以后日子好不好過，全看男人的心情。
內(nèi)心掙扎了好一陣子，桑小洱閉上眼，忽略男人那年輕的面容。
喊了一聲：“爹爹?！?/p>
衛(wèi)卞昭頓時心花怒放。
呦呦呦！瞧這疊詞兒，這尾音兒！
真不愧是他衛(wèi)卞昭的閨女！
小郡王一高興，就從身上摸來摸去，想打賞點什么。
結(jié)果因為剛沐浴完，什么也沒拿出來。
最后抬起下巴，“那什么，回了長安，找你那些叔叔們十倍要?！?/p>
桑小洱點著頭。
實則，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長安，她是要去的。
這一次，有了新的身份，一切都會不一樣的吧？
……
衛(wèi)卞昭喜歡養(yǎng)稀奇的玩意兒。
這次來桑村，是看到長安有位公子哥兒得了幾只蛹。
他憋著口氣，聽說桑村擅養(yǎng)蠶種桑，說不定能找到白玉蠶，得到它的繭。
一路上跑死了八匹馬，誰知還是來晚一步。
回程路上，他也不急了。
表面上吃喝逗樂，實則總是偷偷騎羊。
奈何，除了桑小洱，羊駝?wù)l的好臉色都不給。
衛(wèi)卞昭前腳剛悄默爬上去，后腳就被摔下來。
來回幾次，渾身狼狽，還亂糟糟的。
沿路，他走走停停，都是為了洗澡。
桑小洱覺得，這個新爹可能有點潔癖在身上。
長安。
繁榮街道又多了不少稀罕物件。
衛(wèi)卞昭牽著羊駝?wù)袚u過市，連帶著桑小洱都刷了個臉熟。
上輩子，桑小洱只有在初進(jìn)城的時候見過這種繁華。
之后一直被困在侯府閣樓，美其名曰怕出去丟了侯府的臉。
所以此刻，心里再好奇，她也謹(jǐn)記著上輩子的教訓(xùn)。
不看，不問，不想。
以免露出什么粗鄙的言行。
衛(wèi)卞昭喊了她好幾回，小人兒才反應(yīng)過來。
“看上什么直接拿，錢有人付?！?/p>
郡王府有這底氣。
桑小洱點了點頭，還是守著分寸。
衛(wèi)卞昭本來就不算是多細(xì)心的人，自然沒管他。
見到市上有新鮮玩意，走著玩著，就忘了屁股后面還有條尾巴。
桑小洱發(fā)現(xiàn)跟丟的時候，也心悸了一瞬。
不過很快，就也顧不得找人了。
“駕！”
同年歲的少女一襲紅色騎裝，眉眼飛揚(yáng)，疾馳而來。
“閃開！別擋路?！?/p>
她一路叫嚷著，已經(jīng)撞翻了好幾個攤販的東西。
罵咧聲漸起。
卻沒人敢上前制止。
在長安，任何一個看似普通的人，都極可能是非富即貴的人物。
更何況這種當(dāng)街縱馬，一看就囂張的少女呢？
桑小洱看著那身影，小小的拳在發(fā)力，眼睛又濕又紅。
這就是桑茉。
頂替她侯府千金身份的桑茉。
“三哥，你騎得真慢，快追我啊！”
少女回頭喊了一聲，慢悠悠遛著的藍(lán)衣少年才抬了眼，滿臉寵溺。
“你小心點別摔了，回去爹娘要罵我的?！?/p>
桑茉置若罔聞，一個勁兒地加快速度。
桑小洱在原地盤算了會兒時間，抬腳走到必經(jīng)的街中。
她只安安靜靜看著。
外人眼里，就像是嚇傻了一般。
“誰家孩子？”
“快躲開啊，那馬速度快，撞上可是要沒命的！”
桑小洱不聽，就那么對上了桑茉的眼睛。
恣意的少女也看到了她，慌亂中忘記控馬，嚇得臉色都白了。
藍(lán)衣少年看到意外，忙夾了腿肚子上前，想躍到桑茉的馬背上去控馬。
結(jié)果有人已經(jīng)率先出手，長劍砍了疾馳的馬腿。
瞬間，血濺三米！
“唳——”
馬匹摔倒，連帶著桑茉都磕了一臉血。
少年慌忙下馬，“小妹，你沒事吧？”
他看到血后，頓時兇狠地瞪著砍馬腿的男人，“你做什么？！”
“沒看到馬背上有人嗎？那么快的速度，是想讓她摔死嗎！”
熟悉的聲音，一下子就讓桑小洱的眼中燃起小獸兇狠的神色。
她知道說話的人是誰。
長樂侯的次三子，她那位好三哥！
上輩子，他一個勁兒地討好、哄著桑茉，對自己這個親妹妹視若無睹。
甚至還惡劣捉弄過好幾次。
讓下人不送飯食，讓她跳下池里給桑茉撈魚，讓她趴著給桑茉當(dāng)馬凳……
一樁一件，也讓桑小洱對這聲音，恨入了骨髓！
為她割馬腿的男人冷著張臉，并不理會謝永奕的叫囂。
他轉(zhuǎn)過身確認(rèn)了一下桑小洱的安全，便啞聲交代：
“小郡王在福寶齋，小姐切莫走錯了?！?/p>
話落，身形又匿到了人群中。
謝永奕想抓，卻連片衣角都摸不到。
他氣得不行，只能把火發(fā)在桑小洱身上。
“你怎么回事？”謝永奕暴躁著去推桑小洱，“憑什么讓人砍了茉茉的馬？”
“那是上好的良駒，你哪家的，敢得罪我們長樂侯府？”
桑小洱回京路上，跟著衛(wèi)卞昭吃飽喝足，這會兒也是有點力氣的。
她撐著沒被推倒，隨后一巴掌拍在了謝永奕沒來得及收回的臂上。
啪！
八歲女娃的力氣不大，但也足以見紅。
謝永奕惱了，“你！”
“長樂侯府？我爹爹從未提過，想來是什么小門小戶?！?/p>
桑小洱脆嫩的聲音，卻透著十足的傲氣。
“你沒聽到暗衛(wèi)喊小郡王嗎？”
“得罪我，你有幾個腦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