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
桑茉扶著謝永奕,礙于馬球場的陰影,一直沒敢靠近。
倒是商凝為了緩解關(guān)系,主動招他們過來。
“旁的都先不說?!?/p>
“小洱,茉兒和奕兒是你兄姐,等去了國子監(jiān),多聽他們的話?!?/p>
“你們彼此間有個照料,免得讓旁人欺負(fù)了去。”
桑小洱冷聲拒絕:“長樂侯夫人的意思是,有人明知我小殿下的身份,也敢來找我麻煩嗎?”
皇親們還有族學(xué),像謝家大郎謝永淮,就是以三皇子伴讀的身份,得了恩典。
是以,在國子監(jiān)里,桑小洱的身份還真不比誰低。
商凝只是不滿這個女兒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她沉下臉:“你在鄉(xiāng)下幾年不曾識字,去了難免要夫子多費心教?!?/p>
“有茉兒和你三哥在身旁,也能少給人添些麻煩?!?/p>
眼看桑小洱要開口,商凝怕聽到讓自己不悅的話,著急定板。
“好了,就如此說定了。”
“茉兒,你與小洱同堂,你們一起進去?!?/p>
桑茉聽話地伸出手,“小洱妹妹,跟我一起吧?”
桑小洱不理她。
甚至站在原地,腳步不動。
眼看著時間不早了,商凝更生氣了。
“你是想拖累他們遲到受罰嗎?”
桑小洱望著她,“我從未說自己要與他們一起。”
“桑小洱!”商凝氣得腦袋疼,“你一定要處處跟懷胎十月生你的母親作對嗎?!”
“不是你主動攔住我去路的嗎?”
桑小洱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在門口假惺惺說這些,不還是抱著一雙兒女與她關(guān)系交好,日后借上郡王府的勢嗎?
只可惜,這一世,商凝的盤算注定落空。
商凝臉都氣黑了。
她不再多說,像是賭氣一般:“你既然不識好歹,那我也不必再為你操心謀劃。”
“權(quán)當(dāng),我從未生過你這個女兒!”
“那還真是我的榮幸呢?!?/p>
桑小洱不緊不慢,商凝步步緊逼。
旁觀的人一看,就知道誰是破防的那個。
不少人在看侯府的笑話。
一些話,不免也傳到了商凝耳中。
“這長樂侯夫人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孩子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爭唄!她偏要插一腳,難堪至此?!?/p>
“誰說不是呢?她急著把女兒認(rèn)回來,也不看人家愿不愿意?!?/p>
“說起來,這小殿下的態(tài)度有些奇怪啊,謝家是做了什么事,讓小殿下連親生爹娘、兄長都不認(rèn)了?!?/p>
“傷天害理唄!一個八歲的孩子懂什么?人家只是憑著本能討厭,可見謝家的涵養(yǎng)……”
“……”
商凝呼吸急促著,腳下已經(jīng)有站不住的傾向了。
她氣得心口也開始發(fā)疼。
這個女兒,真是生來就克她的!
五年前走失,怎么不就死在鄉(xiāng)下呢?!
桑小洱見謝家人不高興,她就高興。
心情頗好地哼著小曲兒。
曲意還是嘲諷軟腳蝦親人啖著血親骨肉往上爬,最終臭名昭著的鄉(xiāng)間小調(diào)。
商凝終于是撐不住了。
被婆子扶著回了馬車,連一雙兒女都不再叮囑了。
謝永奕忍了許久,等母親走后,才露出利牙。
“桑小洱,別以為謝家上下都很稀罕你!母親那是心疼自己身上掉下的肉?!?/p>
“在外你是小殿下,等到了國子監(jiān)……”
他先是意味深長地淺笑,隨后又忍不住猙獰,“在馬球場的仇,我一定會報的!”
“哦?!?/p>
桑小洱不以為意。
她雖然是第一次來國子監(jiān),但憑著前世對謝家人的了解,到時候誰吃虧還不一定呢。
目光掃過國子監(jiān)里迎出來的人,桑小洱勾唇。
“謝三郎的意思是,國子監(jiān)里,就連夫子都管不了你是嗎?”
謝永奕冷笑,“是?。∧銊倎黹L安,應(yīng)該沒聽說過有幾個例生失足,不是落水就是癡傻的事兒吧?”
“桑小洱,下一個就是……”
他話沒說完,腦袋上就挨了人一掌。
“誰啊?!”
一轉(zhuǎn)身。
不止有國子監(jiān)負(fù)責(zé)約束管教的監(jiān)丞,連他的夫子也在。
一眾人怒目而視。
“謝家三郎如此品行不端,父母何在?!”
謝永奕膝蓋頓時一軟。
不是他??!
他就是嚇唬桑小洱的。
“夫子,我……”
“就是他!”桑小洱大聲道,“諸位夫子,他剛剛承認(rèn)了!”
“桑小洱你閉嘴!”謝永奕惱羞成怒。
桑小洱似是真的被嚇到一樣,瞬間就紅了眼。
謝永奕的夫子氣急敗壞道:“你還敢恐嚇?!”
有好心的圍觀百姓,已經(jīng)快腳去追還沒跑遠的侯府車馬了。
謝永奕又惱又冤。
他倒是想解釋,奈何剛剛氣上頭時,說的太真。
如今,怎么說都像是在狡辯了。
桑茉咬著下唇,想幫忙說幾句話,反倒被認(rèn)為是同謀了。
于是,桑小洱第一天上學(xué),就把謝家人都請到了國子監(jiān)祭酒的衙署里。
而她自己,則是被監(jiān)丞領(lǐng)著,熟悉了一下國子監(jiān)的環(huán)境。
“國子監(jiān)有貢生、蔭生和例生。學(xué)舍是由內(nèi)到外的,生服也各有不同?!?/p>
“像以小殿下這樣來識字開蒙的,大多花錢或者有權(quán)就能進,是黃色生服?!?/p>
蔭生是正經(jīng)考進來的學(xué)生,其中不缺有各地的小神童,穿藍色生服。
貢生則是已經(jīng)具備科考潛質(zhì),正努力考舉高中,以待日后能錦衣還鄉(xiāng)。
他們的生服,是至純的白色。
國子監(jiān)很大,監(jiān)丞大致介紹了一下規(guī)矩。
諸如五日一休沐,又諸如可安排寢舍休息……
桑小洱聽得入迷。
“原來求學(xué)的日子,這么有趣呀?”
她不知不覺把心里話說出來。
監(jiān)丞見她稀罕,也忍不住笑了。
“小殿下心性當(dāng)真與旁人不同。像你這般大的,都不愿被約束在這方小天地里呢?!?/p>
桑小洱脆生生道:“可小洱是來求學(xué)的,在長安不認(rèn)字,會被恥笑的。”
長安繁華。
就是窮苦百姓,也都以念書識字為榮。
所以國子監(jiān)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監(jiān)丞聽得很是欣慰。
他有些期待小殿下在國子監(jiān)的成長了。
“那我就祝小殿下日就月將,進善懲惡?!?/p>
桑小洱聽不懂,但覺得監(jiān)丞說的話,定是了不得的好話。
她把這詞記下來,點頭:“謝謝監(jiān)丞?!?/p>
送到學(xué)舍后,監(jiān)丞就與正在上課的夫子交代一聲,離去了。
“見過小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