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游…游街?”宋桂芳聽到這兩個字,瞬間像被抽掉了骨頭,整個人都僵住了,臉上血色褪盡,只剩下慘白和恐懼。
那個年代,游街示眾,扣帽子,那是能要人命的!
“噗通!”
宋桂芳像一灘徹底爛掉的泥,直接癱坐在冰冷的地上,連抱著“光榮之家”牌匾的力氣都沒了。
“哐當!”一聲,那嶄新的紅漆牌匾砸在地上,沾滿了泥土。
完了!
全完了!
房子沒了!家當沒了!錢沒了!
兒子...也要被送到那冰天雪地、凍死人的北大荒去了!
兩千塊!兩千塊啊!就買了一張擦屁股都嫌硬的假紙!
“??!”宋桂芳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凄厲慘嚎,眼前一黑,徹底暈死過去。
“媽!媽!”黃宏隆看到老娘暈了,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放開我!我要我媽!我不去!我不下鄉(xiāng)?。 ?/p>
“帶走!”鄭衛(wèi)國毫不留情地一揮手。
兩個小伙子架著哭嚎掙扎的黃宏隆,像拖死狗一樣,在敲鑼打鼓的“歡送”聲中,硬生生拖出了人群,朝著路口那輛等著送知青去火車站的大卡車走去。
只剩下癱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宋桂芳,還有那塊摔在泥地里、刺眼的“光榮之家”牌匾。
鄰居們圍在旁邊,指指點點,唏噓不已:
“嘖嘖嘖,宋大娘你們家可光榮了!”
“老黃家可不是祖墳冒青煙了嗎?”
“咱們可不跟你搶這功勞??!”
與此同時。
黃云輝已經(jīng)美滋滋坐在下鄉(xiāng)的火車上了。
“嗚!”
綠皮火車噴著濃煙,吭哧吭哧地駛離了站臺,把城市的喧囂和那一家子的糟心事兒,徹底甩在了身后。
車廂里,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似的。
汗味兒、煙味兒、還有不知道誰帶的咸菜味兒,混在一塊兒,直沖鼻子。
過道上塞滿了行李和人,連落腳的地兒都難找。
黃云輝靠窗坐著,硬邦邦的木板座硌得慌,但他心里頭美啊!
窗外的風景“唰唰”地往后跑,他嘴角的笑就壓不住。
“二嬸,堂哥,北大荒的西北風,夠勁兒吧?好好享受!”
他摸了摸貼身藏著的厚厚一沓錢,還有空間里那堆成小山的好東西,心里那叫一個踏實。
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肚子“咕?!币宦暯袉荆S云輝一點兒不慌。
他假裝從隨身的破布包里掏摸,其實是從靈泉空間里,摸出來倆還冒著熱乎氣兒的大肉包子!
白面皮兒宣軟,油汪汪的肉餡兒香氣,在這充滿復(fù)雜味道的車廂里,簡直像炸彈一樣,“轟”地就散開了!
“嚯!肉包子!真香啊!”
“誰家小子這么闊氣?”
“這味兒,國營飯店的吧?”
周圍好幾道目光“唰”地就聚了過來,羨慕的,咽口水的,啥眼神都有。
黃云輝才不管,張嘴就是一大口!
肉汁兒順著嘴角流下來。
香!真他娘的香!
上輩子這時候,他肚子里灌的都是涼水,啃的是硬邦邦的窩頭!
現(xiàn)在?吃肉!吃白面!
他吃得那叫一個香,故意吧唧嘴,饞死那些看熱鬧的。
一邊吃,一邊分出一縷心神,沉進了那神奇的靈泉空間。
十畝黑土地,油亮亮的,看著就喜人。
中央那眼清泉,咕嘟咕嘟冒著,水汽都帶著股清甜味兒。
“好地方!可不能浪費了!”
黃云輝意念一動,之前黑市買的那些種子就出現(xiàn)在手里。
水稻、小麥、蔬菜種子...
這些可都是寶貝!
現(xiàn)在種下去,等到了鄉(xiāng)下,嘿嘿......
他意念操控著,小心翼翼地把這些金貴種子,分別種在黑土地的不同角落。
又引了那清冽的靈泉水,細細地澆灌下去。
美!美滋滋!
就在時候,對面座位傳來一聲極力壓抑著的、小小的啜泣。
黃云輝回過神,抬眼看去。
對面坐著個姑娘,看著也就十七八歲,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布衣裳,但難掩那股子清麗。
眉眼精致得像畫兒里走出來似的,皮膚白皙。
只是此刻她眼圈紅紅的,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沒掉下來的淚珠兒,正低著頭,死死咬著下唇,不想讓人聽見她的哭聲。
單薄的肩膀微微耷拉,看著就讓人心疼。
她旁邊,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打扮得挺精神,跟周圍灰撲撲的環(huán)境有點格格不入。
男的叫趙山河,穿著嶄新的軍綠色上衣,頭發(fā)梳得油光水滑,下巴抬得老高,眼神里透著股優(yōu)越感。
這小子正斜著眼,有點嫌棄地打量著車廂里的一切,時不時還用手在鼻子前扇扇風。
女的叫王盈盈,扎著兩條麻花辮,辮梢上還系著紅頭繩,臉蛋圓圓的,就是嘴唇有點薄,顯得有點刻薄。
她正湊在趙山河耳邊嘀嘀咕咕,眼神時不時瞟向?qū)γ婵奁墓媚?,帶著點幸災(zāi)樂禍和不屑。
“嘁,哭什么哭,晦氣!”王盈盈撇撇嘴,陰陽怪氣起來。
“黑五類子女,能跟著咱們一起下鄉(xiāng)接受再教育,那是她的福氣!還哭?給誰看呢!”
趙山河也嗤笑一聲,沒搭話,但那眼神里的輕蔑更濃了。
那姑娘聽到這話,頭垂得更低了,肩膀抖得更厲害,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啪嗒啪嗒”掉在了她緊緊攥著衣角的手上。
黃云輝眉頭皺了起來。
他上輩子在農(nóng)場見多了這種捧高踩低的玩意兒,也見多了因為出身被欺負的可憐人。
眼前這姑娘,一看就是家里遭了難,父母被打成“黑惡分子”的那種。
這年頭,頂著這種出身下鄉(xiāng),日子絕對不好過。
再看看那倆鼻孔朝天的貨色,黃云輝心里一陣膩歪。
黃云輝沒猶豫,直接把手里那個熱乎的肉包子,隔著中間的小桌板,遞到了那姑娘面前。
“給。”他的聲音不高,但很清晰,帶著點這個年代少見的隨意和溫和。
“哭啥,餓了吧?趁熱吃個包子墊墊?!?/p>
那濃郁的肉香,瞬間沖淡了悲傷的氣息。
姑娘猛地抬起頭,一雙被淚水洗過的眼睛,濕漉漉的,帶著驚愕和茫然看向黃云輝。
她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善意弄懵了,嘴唇動了動,卻發(fā)不出聲音,只是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雙手緊張地絞在一起,不敢接。
這年頭,白面肉包子,金貴著呢!
她哪敢要陌生人的?
萬一要錢,她也沒錢給。
王盈盈和趙山河也愣住了,隨即,王盈盈眼里就閃過明顯的嫉妒和不忿。
趙山河則是瞇著眼,重新打量起黃云輝這個穿著同樣普通、甚至有點寒酸的青年。
黃云輝看她不敢接,咧嘴笑了笑。
“拿著吧,甭客氣。這一路還長著呢,餓著肚子可扛不住。都是響應(yīng)號召下鄉(xiāng)的同志,互相照應(yīng)唄!”
他把包子又往前遞了遞,那誘人的香氣直往姑娘鼻子里鉆。
“謝…謝謝?!蹦枪媚锫曇粜〉孟裎米雍吆撸瑤е鴿庵氐谋且?。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飛快地伸出手,把那熱乎乎的包子小心地接了過去,緊緊攥在手心里,仿佛捧著什么了不得的寶貝。
“嘿!”王盈盈眼珠子瞬間瞪得溜圓,跟趙山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饞蟲和那股子被忽視的不爽。
王盈盈那薄嘴唇撇得能掛油瓶,下巴一抬,沖著黃云輝就嚷嚷開了:“喂!你!懂不懂事兒???光給她?我們呢?”
趙山河也坐直了身子,手指頭不耐煩地敲打著小桌板,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就是!同是天涯淪落人,都下鄉(xiāng)的知青同志,有好東西不得分分?給我們也拿兩個來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