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趙山河被噎得直翻白眼，剛想罵更難聽的，旁邊幾個知青也圍了過來，眼神復(fù)雜，七嘴八舌：
“黃云輝，真能住瓦房？隊長親口說的？”
“這…這待遇也太好了吧？”
“憑啥?。吭蹅儾欢际侵鄦?？”
黃云輝還沒答話，門口“哐當”一聲，木門被大力推開，冷風(fēng)帶著一股子土腥味灌了進來。
胡大軍那張黑臉出現(xiàn)在門口，眉毛擰得像麻花，眼睛瞪得像銅鈴：
“吵吵吵！吵什么吵！剛來就窩里斗！吃飽了撐的？”
屋里瞬間安靜，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趙山河像被掐住脖子的雞，臉憋得通紅，剩下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胡大軍大步流星走進來，目光掃過一圈，最后釘在梗著脖子的趙山河身上：“趙山河！又是你！屬炮仗的？一點就著？你想干啥？攔著不讓黃云輝走？”
趙山河被胡大軍的氣勢壓得縮了下脖子，但那股子不服氣還在，硬著頭皮嘟囔。
“隊長，我…我就是覺得不公平！都是知青，憑啥他能住單間瓦房？我們擠這大通鋪？這不搞特殊化嗎？”
“特殊化？”胡大軍嗓門陡然拔高，震得屋頂?shù)幕殷碌簦骸袄献痈嬖V你什么叫特殊化！”
他猛地一指黃云輝：“這小子，人家是特殊人才！懂不懂？”
“人家在城里，正經(jīng)國營機械廠端鐵飯碗的工人！為了響應(yīng)號召，放棄城里好日子不當，主動要求下鄉(xiāng)的！”
“為啥？就是因為覺悟高！”
“更關(guān)鍵的是，人家會修拖拉機！會修柴油機！會修耕田機！會修抽水機！咱們大隊這些鐵疙瘩，趴窩了，人家就能讓它活過來！”
“你們會嗎？”
胡大軍目光如電，挨個掃過屋里的知青：
“你們誰會？站出來我瞧瞧！”
“你們是讀了點書，可除了紙上談兵，除了在這兒逼逼賴賴搞小團體排擠人，你們會啥？”
“你們哪個能讓趴窩的拖拉機跑起來？哪個能讓抽不上水的機器出水？”
“??？誰會？站出來！”
屋里鴉雀無聲。
剛才還跟著嘀咕的幾個知青，腦袋都快埋進胸口了。
趙山河更是臉一陣紅一陣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蹦不出來。
“沒人吭聲？那就是都不會！”胡大軍聲如洪鐘：“不會就老老實實待著！該種地種地，該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
“黃云輝同志，是咱們分場急需的技術(shù)骨干！他干的活，你們誰能頂?shù)蒙?？?/p>
“他住瓦房，那是工作需要！方便他隨時處理機器故障！省得半夜機器壞了，還得從這大通鋪里把他刨出來！”
“這叫物盡其用，人盡其才！懂不懂？！”
胡大軍最后狠狠瞪了趙山河一眼：“趙山河！你不服氣？行！現(xiàn)在場院西頭那臺老柴油機還趴著呢，你去給我修好！”
“修好了，瓦房老子也給你騰一間！修不好，就給老子閉嘴！再敢瞎嚷嚷，明天就給我去挑大糞！我看你就是力氣沒處使！”
挑大糞？
趙山河臉都綠了，趕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不不…隊長，我…我不會修…”
“哼！量你也不會！”胡大軍冷哼一聲，不再看他，轉(zhuǎn)頭對黃云輝語氣緩了點，但還是帶著命令的口吻：“黃云輝，跟我出來！拿鑰匙去！”
“哎！”黃云輝應(yīng)得干脆，看都沒看蔫頭耷腦的趙山河和滿屋子沉默的知青，跟著胡大軍就出了門。
冷風(fēng)一吹，胡大軍吐了口濁氣，從褲兜里摸出一把用粗麻繩栓著的黃銅鑰匙，遞給黃云輝。
“給！那間瓦房！門鎖有點銹，使點勁。里面有點亂，你自己拾掇拾掇。缺啥少啥，明天跟我吱聲?！?/p>
“謝謝隊長！”黃云輝接過鑰匙，入手冰涼沉甸甸的。
“謝啥，好好干！早點把西頭那柴油機整明白是正事！”胡大軍擺擺手：“行了，趕緊收拾收拾歇著吧，明天還有得忙！”
送走胡大軍，黃云輝捏著鑰匙，借著月光走向場院邊那幾間紅磚房。
最邊上那間，窗戶黑洞洞的。
鎖果然有點銹，他使勁擰了兩下才打開。
推開門，一股子灰塵和霉味撲面而來。
月光從窗戶照進來，能看見屋里堆著些破筐爛繩、廢棄農(nóng)具，墻角還有幾個麻袋，不知道裝的啥，地上積了厚厚一層灰。
“嚯，夠埋汰的?！秉S云輝嘟囔一句，把鋪蓋卷和破包先放門口。
他也不急著收拾，反手把門關(guān)上，插好門栓。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窗戶透進來的微光。
他心念一動，意識沉入空間。
那方神奇的土地上，意念如臂使指。
一小片平整好的黑土地，旁邊放著幾小包種子。
麥種、稻種，還有小蔥、白菜、蘿卜的菜籽。
念頭一起，種子就像被無形的手均勻撒進土里，隨即土壟自動覆蓋，輕柔得如同春雨潤物。
眨眼功夫，半畝水田泛青，一小畦菜地也冒出了嫩芽的輪廓。
“成了?！秉S云輝心里踏實了。
有了這源源不斷的產(chǎn)出，再加上修理的手藝，在這紅旗分場，日子差不了。
幸好當時選擇正確，有了這自動播種。
不然十畝地的農(nóng)活兒，能把他直接給累死！
意識回歸現(xiàn)實，他開始干活。
空間里存著的家當正好派上用場。
搪瓷臉盆，暖水瓶，鐵皮水壺，煤油爐子，小鐵鍋....
都是新嶄嶄的。
他麻利地把這些家伙什從“破布包”里掏出來，擺在墻角清理出來的一塊空地上。
又從空間角落里翻出塊厚實的藍布，抖落開當桌布鋪在幾個摞起來的破筐上，權(quán)當桌子。
再掏出個印著“為人民服務(wù)”紅字的搪瓷缸放上去。
最后才把鋪蓋卷打開，鋪在屋里那張還算結(jié)實的舊木板床上。
雖然屋子還空蕩，灰塵也沒掃干凈，但有了這些日常家什，立刻就有了煙火氣，像個能住人的地方了。
比那臭烘烘的大通鋪強百倍。
黃云輝打了盆水，胡亂擦了把臉和手，脫了外衣往床上一躺。
硬板床硌得慌，但他心里美滋滋的。
聽著窗外呼嘯的北風(fēng)，想著空間里那片悄然生長的綠意，眼皮子越來越沉。
趕了一天路，他很快就打起了呼嚕。
這一覺，睡得格外踏實。
第二天一大早，尖銳的哨子聲就在知青點大院里炸響。
“嘟嘟嘟！”
“集合！全體集合！動作快！”
胡大軍那大嗓門比哨子還響，穿透了清晨的薄霧和寒氣。
黃云輝從硬板床上睜開眼，神清氣爽。
他麻利地穿好那身洗得發(fā)白的藍布棉襖，推開吱呀作響的瓦房門。
冷風(fēng)撲面，帶著泥土和霜凍的氣息。
大通鋪那邊，男知青們正亂哄哄地往外涌，一個個睡眼惺忪，縮著脖子，嘴里哈著白氣。
女知青們也揉著眼睛從對面土房出來，王盈盈裹著件半新的軍大衣，臉拉得老長。
看見黃云輝從瓦房出來，更是狠狠剜了一眼。
趙山河頂著倆黑眼圈，臉色陰沉，看見黃云輝，立刻把頭扭到一邊。
黃云輝懶得搭理他們，溜溜達達走到人群邊上。
胡大軍站在院子中間一塊磨盤上，腰桿挺得筆直，舊軍裝扣得嚴嚴實實，眼神掃過下面幾十張年輕又帶著點迷茫的臉。
“都給我站好了！稀稀拉拉像什么樣子！”他吼了一嗓子，人群立刻安靜了不少，勉強站成幾排。
“同志們！從今天起，你們就是咱們江南農(nóng)場紅旗分場的一員了！是光榮的知識青年！”胡大軍的聲音洪亮，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勁兒。
“響應(yīng)號召，上山下鄉(xiāng)，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建設(shè)社會主義新農(nóng)村！這是你們的光榮任務(wù)！也是你們?nèi)松碌钠瘘c！”
“咱們這兒，不比城里！沒那么多舒服日子！一個字：苦！兩個字：很苦！三個字：非?？?！”
他頓了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眾人：
“怕苦？怕累？趁早給我卷鋪蓋滾蛋！咱們紅旗分場，不養(yǎng)少爺小姐！”
“在這里，講的是勞動！是奉獻！是汗水摔八瓣換來的糧食！”
“工分就是你們的命！多勞多得，少勞少得，不勞不得！偷奸?；パ蠊さ模瑒e說工分沒有，老子第一個收拾他！”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把你們在學(xué)校里學(xué)的那點墨水，用到正道上！用到給國家增產(chǎn)增收上！”
“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