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殘留著姜母鴨濃郁的辛香和鹵味的咸鮮。
碗碟已經(jīng)清空了大半，姜吟秋滿足地拍著肚子，發(fā)出心滿意足的喟嘆：“啊~活過來了！”
顧伯正收拾著打包盒，他動作利落，盡量不打擾這難得的閑適。
許莉安的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身旁的人。
沈夢瑤碗里的食物也吃了不少，此刻正小口啜飲著顧伯剛端上來的溫熱清茶，微微垂著眼，暖黃的燈光在她長睫下投下扇形的陰影，柔和了她平日略顯清冷的輪廓。
剛才那短暫的耳根薄紅早已褪去，但許莉安指尖觸碰她耳廓時那微涼的細膩觸感，還有替她攏發(fā)時她身體瞬間的僵硬和屏住的呼吸，卻如同烙印般留在許莉安的感知里。
那份珍視地夾過去的鴨肉，沈夢瑤安靜地、認真地吃掉了，沒有拒絕，沒有多余的話，只有點頭和無聲的接受。
“好好吃飯?！鄙驂衄幠蔷淦降脑捰衷谠S莉安耳邊響起，她還夾了五香卷給自己。
許莉安低頭看著自己碗里那片五香卷，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她在關(guān)心自己。
在姜吟秋看來，許莉安在那端著茶杯，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目光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了一圈，她也是當電燈泡當習慣了，沒多說什么。
沈夢瑤放下茶杯，抬眸，那雙清澈的眼睛看向許莉安，柔聲問道：“你笑什么？”
許莉安回過神，臉上有些發(fā)熱，她輕咳一聲，掩飾性地端起茶杯：“......茶不錯?！?/p>
這回答讓姜吟秋狠狠嗆了口茶。剛才那眼神都拉絲成啥樣了，你那是在說茶不錯嘛？
沈夢瑤見姜吟秋被嗆到關(guān)心的說了句：“慢點喝?！?/p>
“好茶啊！好茶！”姜吟秋指了指手中的綠茶夸獎道。
顧伯看著眼前的場景只是溫和地笑著，加快手上的動作：“小姐，我去收拾一下，有需要您叫我?！?/p>
他體貼地將最后的空間留給年輕人。
“嗯?！?/p>
顧伯離開后，餐廳里只剩下三人。溫馨的余韻混合著一絲微妙難以言說的氣息在流淌。
“我還是想聽點音樂。”許莉安開口。她又想到一個讓沈夢瑤重拾信心的小方法。
“家里有藍牙音響的，我?guī)湍憬??！鄙驂衄幷f著就伸出手索要許莉安的手機。
“好?！痹S莉安將手機遞過去，卻在沈夢瑤手指即將觸碰到手機屏幕時，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沈夢瑤動作一頓，抬眼看向許莉安。
許莉安微微俯下身，湊得更近了些。
帶著一絲近乎撒嬌的柔軟和懇求，聲音也放得又輕又緩，帶著溫熱的氣息拂過沈夢瑤的耳畔：“瑤瑤我想聽......鋼琴曲，你書房里那臺鋼琴，好久沒聽見它的聲音了?！?/p>
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請求讓沈夢瑤的心跳漏了一拍。
許莉安靠得太近，近得能看清她眼中自己的倒影，那帶著撒嬌意味的語氣更是從未有過。
她咽了一口唾沫，語氣帶有一絲緊張：“那...我叫顧伯彈給你聽？顧......”
許莉安再次摸上了她的臉，用大拇指抵住她的嘴唇。
“我想聽你彈的。”
沈夢瑤對上許莉安那雙寫滿期待和某種深沉情感的眼睛。
拒絕的話語在舌尖滾了幾圈，最終還是咽了回去。她移開視線，聲音很輕，帶著點妥協(xié)的無奈：“......行?！?/p>
“我來推你?！痹S莉安立刻起身，動作輕快地繞到輪椅后。
姜吟秋看著兩人，眼睛亮晶晶的，識趣地沒有跟上去當電燈泡，只是小聲嘀咕了一句：“哇哦......”
書房的門被推開，清冷的月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與室內(nèi)柔和的壁燈光線交融。
桌子上散落著一些關(guān)于刑法的書籍，還擺著一些沈澤鋒與一些外國商人的合照。
那臺線條流暢散發(fā)著沉靜光澤的貝希斯坦鋼琴，就豎立在書房的角落。
許莉安將沈夢瑤推到鋼琴前。
沈夢瑤看著眼前的琴鍵，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觸碰一段塵封，帶著痛楚的回憶。
她遲疑地伸出手，指尖帶著輕微的顫抖，輕輕落在冰冷的白鍵上。
一個生澀的、帶著猶豫的音符響起，在寂靜的書房里顯得有些孤單。
“選首簡單的？”許莉安站在她身后，輕聲建議。
沈夢瑤沒有回答，只是閉上眼睛，似乎在記憶中搜尋。
幾秒鐘后，她的手指再次落下，這次連貫了些許。
一首旋律優(yōu)美、帶著淡淡憂傷的曲子緩緩流淌出來——是李閏珉的《River Flows in You》(你的心河)。
顧伯在廚房忙活的身形一頓，聽著書房里傳來的鋼琴聲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起初的段落還算流暢，沈夢瑤的指尖仿佛找回了些許記憶的韻律。
但當樂曲進行到需要運用延音踏板來營造連綿悠揚效果的部分時，問題出現(xiàn)了。
沒有踏板的加持，音符變得干澀，短促，失去了應有的共鳴和情感深度。
沈夢瑤的眉頭緊鎖，手指停在琴鍵上，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
那份殘缺感再次尖銳地提醒著她的失去，無力感和挫敗感幾乎要將她淹沒。
她垂下頭，聲音低?。骸?.....就到這里吧?！?/p>
就在她準備抽回手的那一刻，一個溫熱的身體從她身后貼近。
許莉安沒有絲毫猶豫，她的胸膛輕輕抵住了沈夢瑤的后背，雙臂從她身體兩側(cè)伸過，雙手穩(wěn)穩(wěn)地按在了她放在琴鍵上的手背上，這個姿勢，幾乎是將沈夢瑤完全環(huán)抱在了懷里。
沈夢瑤的身體瞬間僵硬，呼吸停滯。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許莉安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的校服傳來，能聞到她發(fā)間淡淡的清香，以及那份不容忽視的存在感緊緊包裹著她。
這親密的姿勢讓她的心跳驟然加速，臉頰不受控制地開始發(fā)燙。
“繼續(xù)...”許莉安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帶著一種安撫的力量，在她耳邊響起，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廓，“繼續(xù)彈?！?/p>
許莉安說完，一只腳已經(jīng)找到了鋼琴下方右側(cè)的延音踏板。
她的腳尖穩(wěn)穩(wěn)地踩了上去，然后微微側(cè)頭，嘴唇幾乎貼著沈夢瑤的耳垂：“我沒踩錯吧？”
沈夢瑤的心跳如擂鼓，許莉安的氣息和指令仿佛帶著電流，讓她渾身微顫。
但就在這種被完全包裹和支撐的感覺中，一股莫名的勇氣和沖動驅(qū)使著她，幾乎是本能地，隨著許莉安的話語和腳下傳來的穩(wěn)定力道，她的手指再次按下了琴鍵！
“嗡——”
當沈夢瑤的指尖再次觸碰琴鍵的瞬間，許莉安的腳尖同時有力地踩下了延音踏板。
原本干澀短促的音符，如同被注入了生命和靈魂，在踏板的加持下瞬間舒展開來。
沈夢瑤震驚地睜大了眼睛，指尖傳來的琴弦震動似乎帶著一種久違直達心底的震撼。
當最后一個音符在許莉安踩下的延音中緩緩消逝，書房里陷入了短暫充滿余韻的寂靜。
沈夢瑤的手指還停留在琴鍵上，微微顫抖著。
她靠在身后溫熱的懷抱里，呼吸有些急促，臉頰緋紅。
許莉安也緩緩松開了覆在沈夢瑤手背上的手，但身體并未立刻退開，她的臉頰還輕輕貼著沈夢瑤的鬢角，感受著那份難得的親密和寧靜。
過了好幾秒，她才低低地、帶著一絲滿足的喟嘆在沈夢瑤耳邊響起：
“真好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