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木門在桑且憶手下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吱呀，鎏金門環(huán)的涼意順著指尖蜿蜒而上。
她抬眼望去，眼前赫然展開一幅水墨丹青般的畫卷：飛檐翹角刺破靛藍天幕，游廊下垂落的竹簾在穿堂風(fēng)里輕輕搖晃，青石板縫間零星長著幾株酢漿草，沾著晨露在陽光下微微發(fā)亮。
轉(zhuǎn)身時，身后那間雕花木屋的窗欞正漏下細碎光斑，將門檻上的銅飾映得明明滅滅。
“這就到蓮花樓的世界了？那李相夷在哪？”桑且憶下意識按住胸口劇烈的心跳，壓低聲音詢問。
系統(tǒng)特有的電子音裹著撒嬌意味在腦海里炸開：“宿主，我不知道~”尾音拖得綿軟，“人家只負責(zé)接受委托，和發(fā)放獎勵。”
她懊惱地踢開腳邊一粒石子，聽著它咕嚕嚕滾進石縫：“還得靠自己，反正還有三天?！?/p>
話音未落，檐角銅鈴?fù)蝗欢＿俗黜?，驚起廊下兩只灰雀。
轉(zhuǎn)角處傳來環(huán)佩輕響，月白色裙裾掃過青石板的沙沙聲由遠及近。
喬婉娩的手微微收緊——相夷的別院鮮少有人踏足，這個姑娘是怎么進來的。
而且她竟然只穿著小衣。
“喬婉娩！”桑且憶瞳孔猛地收縮，聲音里帶著幾分驚喜。
喬婉娩后退半步，腰間軟劍的劍柄已被指尖扣住：“你是何人？又為何打聽李相夷的下落？”
“我是來找李相夷的！”桑且憶往前半步，又堪堪停住，生怕嚇到眼前的人，“你知道他在哪嗎？”
“你究竟是誰？”喬婉娩的聲音像浸了冰泉。
她與相夷相識十余年，從未見過姑娘這號人物。
“我叫桑且憶?！鄙倥蝗痪`開笑容，露出右側(cè)淺淺的梨渦，夕陽為她的輪廓鍍上金邊，倒讓這張陌生面孔生出幾分親切來，
“桑小姐，你找相夷有什么事嗎？”喬婉娩的目光掠過她渾身稀少的布料，疑心更重。
“我有很要緊的事情找他！”桑且憶鄭重其事地攥緊拳頭，“我是來完成李相夷的委托，你跟他說他就知道的?！?/p>
風(fēng)卷著廊下竹簾嘩啦作響，喬婉娩望著少女眼底跳動的熾熱。
她垂眸掩去眼底復(fù)雜神色，福了福身：“桑姑娘，請在這里稍等一下。”
“謝謝你！”桑且憶慌忙回禮，目送那抹月白色身影穿過垂花門。
暮色漸濃，檐角銅鈴再度叮咚，驚起滿院鴉雀。
…………
暮色沉沉，喬婉娩攥緊裙角，腳步急促地踏出李相夷的院子。
寒風(fēng)吹過，她蒼白的臉頰泛起一絲病態(tài)的紅暈，發(fā)絲隨著步伐輕輕晃動，發(fā)出細碎聲響。
心中有事，她也顧不得調(diào)養(yǎng)身體，沿著青石板路，朝著四顧門大堂匆匆趕去。
推開大堂雕花木門，暖黃的燭火撲面而來。
李相夷負手立在堂中，紅色勁裝襯得身姿挺拔如松，正與白江鵠等一眾商議攻打金鴛盟的事宜。
“相夷。”喬婉娩氣息微喘，扶著門框說道，聲音里帶著幾分急切。
“阿娩，你怎么這么著急，你的身體不好?！边€未等李相夷開口，肖紫衿已快步上前，臉上滿是關(guān)切，月白廣袖帶起一陣若有若無的熏香。
李相夷目光掃過兩人，神色平靜如常，似乎對肖紫衿的舉動早已見怪不怪。
他微微頷首，示意喬婉娩繼續(xù)說下去。
喬婉娩不著痕跡地往后退了半步，避開肖紫衿伸來的手，目光直直望向李相夷：“相夷，有個姑娘在你的院子里，她說是因為你的委托。”
“委托？相夷，你還需要委托什么？”肖紫衿一臉意外，眉頭微皺，語氣中帶著疑惑與試探。
“委托！”李相夷身形微震，手中握著的少師差點滑落。
他原以為只是自己因思念師兄而產(chǎn)生的幻覺，沒想到竟是真的！
難道真的有人能幫他找回師兄的尸體？
想到這里，他的眼中迸發(fā)出久違的光亮。
下一刻，李相夷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沖了出去，衣擺獵獵作響，帶起一陣疾風(fēng)。
“相夷！”喬婉娩驚呼出聲，被他急切的反應(yīng)驚得愣住。
看著李相夷遠去的背影，肖紫衿狀似無意地喃喃道：“也不知道那個姑娘跟相夷是什么關(guān)系？相夷聽到她來了后就迫不及待的沖過去了?！?/p>
話語輕飄飄的，卻似帶著鉤子，在空氣中劃出微妙的漣漪。
喬婉娩的手不自覺地攥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藏在袖中的那封信，她早已寫好，字字句句飽含心意，只是一直尋不到合適的時機送出。
如今，看著李相夷為了那個姑娘如此急切的模樣，她覺得，這個機會終于到了。
喬婉娩提起裙擺，朝著李相夷離開的方向追去，在拐角處終于攔住了他。
她從懷中掏出那封信，遞到李相夷面前：“這封信給你。”
李相夷疑惑地看著喬婉娩手中的信，眼神中帶著不解：“阿娩，有什么話你就直說，還用得著寫信嗎？”
喬婉娩強擠出一抹微笑，將信硬塞到李相夷手中，聲音輕柔卻帶著幾分執(zhí)拗：“拿著吧?！?/p>
李相夷見狀，微微點頭，將信鄭重收進懷中。
隨后，他又看了喬婉娩一眼，轉(zhuǎn)身繼續(xù)朝著院子的方向奔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留下喬婉娩獨自站在原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泛起一絲失落與悵惘 。
…………
日頭高懸，將院落曬得明亮。
李相夷心急如焚，撞開院門時，鎏金門環(huán)撞在門板上發(fā)出“哐當”巨響。
他佩劍未收，墨色衣袂翻飛，可目光觸及院中景象的瞬間，整個人如遭雷擊，猛地頓住腳步，甚至踉蹌著后退兩步。
院中樹下，桑且憶斜倚石桌，日光穿透她藕荷色短衫的薄紗，隱隱映出瑩白肌膚。
靛青布褲只到大腿根，修長雙腿隨意交疊。
“姑娘，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李相夷耳尖瞬間漲得通紅，聲音卡在喉嚨里。
他慌忙轉(zhuǎn)身，劍穗掃過門框，帶落幾片剝落的朱漆。
余光瞥見少女晃動的藕荷色衣角，江湖中那些關(guān)于妖女的傳聞突然在腦海中翻涌，可眼前鮮活靈動的模樣，又與傳聞中的邪祟大相徑庭。
桑且憶被突然的動靜驚得跳起來，糖葫蘆差點脫手。
順著李相夷躲閃的視線低頭一看，這才驚覺自己一身現(xiàn)代健身裝束在古代有多突兀。
“沒、沒事！我們那兒平時都這么穿，是我來得急，忘換衣裳了?！?/p>
桑且憶不知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換衣服吧，她哪來的衣服？
就算要換衣服，那也得跟李相夷談完事之后。
李相夷緊攥著劍柄，指節(jié)泛白。他深吸幾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慌亂。
半晌，他緩緩轉(zhuǎn)身，目光刻意避開少女裸露的肌膚，卻在對上她清亮的眼眸時，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桑且憶見他轉(zhuǎn)身，眼睛頓時亮起來。
她踩著輕盈的步子上前，裙“李相夷，你好呀！我叫桑且憶，來幫你完成委托的！”她大大方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