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屏幕中,自己與笛飛聲在驚濤駭浪間激烈纏斗的畫面驟然展開,寒光閃爍的劍鋒劃破虛空,李相夷的眉峰瞬間擰成了一個死結。
浪濤翻涌如怒,兩人身形如離弦之箭般相撞,寒鐵劍在巨力沖擊下寸寸崩裂,最終雙雙墜入漆黑如墨的東海。
那劇烈的撞擊聲仿佛穿透了屏幕,直擊他的耳膜,也震得他的心猛地一顫。
直到李蓮花背著破舊藥箱、邁著閑散步伐的身影出現(xiàn)在畫面里,李相夷盯著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過往種種回憶如潮水般涌來。
此前播放的視頻片段中,四顧門的兄弟們面對他的態(tài)度早就一目了然。
他大概明白了那時自己的想法,是鋪天蓋地的失望與背叛,生生將曾經(jīng)熾熱的江湖夢澆滅,讓他寧愿拋棄一切榮光,隱姓埋名,做個行走四方的江湖游醫(yī)。
在第三集的畫面里,滿目瘡痍的四顧門廢墟呈現(xiàn)在眼前,斷壁殘垣間雜草叢生,曾經(jīng)的輝煌化作塵土。
李相夷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緩緩閉上雙眼,長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濃重的陰影。血色殘陽下兄弟們倒下的身影,與記憶中少年意氣、共飲烈酒的笑臉不斷重疊,愧疚如同洶涌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他深知,是自己的執(zhí)念與驕傲,讓這些信任他、追隨他的兄弟們丟了性命,他對不起那些因他而逝去的亡魂。
就在這時,屏幕中一封泛黃的書信進入特寫鏡頭,熟悉的字跡讓李相夷猛地睜開雙眼,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
他幾乎是顫抖著雙手,將喬婉娩剛才交付給自己的信件掏了出來。兩封信擺在一起,連信紙邊緣暈染的墨痕、褶皺的紋路都如出一轍。
溫熱的淚水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大顆大顆地砸在信紙上,暈開的字跡像是在無聲控訴,又像是在輕聲嘆息,訴說著那些未說出口的遺憾與傷痛。
“李相夷,很失敗是嗎?”他喃喃自語,聲音沙啞得仿佛歷經(jīng)滄桑,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可當他繼續(xù)凝視著屏幕里那個身著粗布衣裳、笑容溫煦從容的“自己”時,緊繃許久的嘴角卻突然不受控地揚起。
畫面里,那個“自己”帶著狐貍精與嘰嘰喳喳、活力四射的方多病斗嘴打鬧,眉眼間盡是釋然與灑脫。
雖然十年后的自己只剩下一成功力,不再是威震江湖的四顧門門主,但那個時候的他,好像比現(xiàn)在風光無限卻滿心疲憊的自己活得更加通透、更加自在。
李相夷望著屏幕,眼神漸漸變得柔和,他忽然覺得那樣的生活其實也挺好的。
一人一狗,三餐四季,再加上個有趣的方多病,在平凡歲月里笑鬧前行,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江湖。
……
桑且憶站在李相夷書房的門外,屋內(nèi)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電子音效,顯然李相夷還沉浸在視頻播放中。
她抬手懸在雕花木門上方,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緩緩放下了手。
此刻的李相夷,想必正被屏幕里的過往與如今的自己拉扯心緒,她若貿(mào)然闖入,只怕會適得其反。
這么想著,她摸了摸早就餓得咕咕叫的肚子,決定先去找點食物填填肚子,等晚些時候再來。
踏出院子,桑且憶循著記憶中大致的方位,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青石鋪就的小徑蜿蜒向前,兩側是古色古香的亭臺樓閣,本該是充滿詩意的畫面,卻因她的現(xiàn)代裝束而顯得格格不入。
一路上,不斷有四顧門的弟子來來往往,當他們的目光觸及桑且憶身上的白色短袖和露出腿的牛仔短褲時,原本自然的動作瞬間凝固。
那些或執(zhí)劍巡邏的冷峻身影,或端著茶盤的清秀小廝,無一例外,齊刷刷地扭過頭去,耳尖泛紅。
桑且憶見狀,尷尬地扯了扯衣角,試圖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突兀。
她快步上前,試圖攔住一名路過的弟子詢問廚房的位置:“勞駕,請問...”話還沒說完,那名弟子像見了洪水猛獸般,連作揖行禮都顧不上,慌慌張張地小跑著逃開了。
緊接著,又有幾人遠遠瞧見她,立刻繞道而行,躲瘟神似的避著她。
桑且憶望著他們落荒而逃的背影,無奈地嘆了口氣,心里暗自懊惱:“早知道就該提前備一身古裝!下次再穿越古代劇,說什么都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就在她掏出手機,準備讓系統(tǒng)幫忙導航時,前方拐角處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和交談聲。
桑且憶下意識地抬頭,目光瞬間與來人對上。
看清對方的面容后,她的瞳孔微微收縮,呼吸都停滯了一瞬——肖紫衿、白江鵠、石水、喬婉娩,還有云彼丘、紀漢佛,這些在劇中讓她恨得咬牙切齒的角色,此刻竟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
四顧門F4!
“你是何人?怎穿成這般模樣?”肖紫衿濃眉緊皺,眼神中滿是警惕與不滿,目光像掃描儀般在她身上來回打量,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獸。
桑且憶冷笑一聲,毫不畏懼地迎上他的目光,眼底盡是不耐:“我穿什么衣服,關你什么事?我愛怎么穿就怎么穿!”
“不知廉恥!”肖紫衿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腰間佩劍隨著他激動的動作發(fā)出輕響,“如此傷風敗俗的打扮招搖過市,我問一句還問不得了?這成何體統(tǒng)!”
“紫衿,這是相夷的朋友?!眴掏衩湟姞睿B忙上前一步,側身擋在桑且憶身前,語氣溫和中帶著安撫,試圖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
“門主英明神武,怎會結交這般不三不四之人?定是被巧言令色哄騙了!”云彼丘從人群中走出,嘴角掛著輕蔑的冷笑,話語中滿是質(zhì)疑與不屑。
“腦子有病就去治!”桑且憶想起劇中他們用花生粥試探李蓮花時那副虛偽的嘴臉,想起李蓮花被他們猜忌、懷疑的場景,胸腔里騰地竄起一股無名火。
云彼丘青筋暴起的手已按上劍柄,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喉間溢出壓抑的怒喝:"你!"
森冷的劍氣尚未出鞘,卻已在空氣中掀起一陣寒意。
"且慢!"石水橫跨一步擋在兩人中間,玄色勁裝隨著動作帶起獵獵風聲。
她伸手按住云彼丘顫抖的手腕,目光如炬:"別忘了,她是門主的朋友"
這句話如同一盆冷水澆下。
云彼丘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死死盯著桑且憶挑釁的眼神,最終卻泄了氣般松開劍柄。
他重重甩袖轉(zhuǎn)身,衣擺掃過地面發(fā)出"唰"的聲響,咬牙切齒道:"今日且看在門主面上不與你計較!"
余怒未消的話語里,還夾雜著不甘的悶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