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肅寧縣被灰蒙蒙的霧氣籠罩，七歲的魏進忠把耳朵貼在私塾斑駁的院墻上。
屋內(nèi)傳來戒尺敲擊黑板的脆響，孩童們齊聲誦讀："人之初，性本善……"他跟著默念，
粗糙的指腹摩挲著藏在褲腰里偷來的半截羊毫筆。突然，頭頂響起怒吼："小賊胚子！
"教書先生的竹掃帚狠狠戳在后背上，魏進忠踉蹌著跌進泥坑，膝蓋在碎石上擦出兩道血痕。
趙員外家的小兒子捏著鼻子嗤笑，朝他吐口水，"叫花子還想識字？
"當(dāng)父親魏志敏舉著扁擔(dān)沖來時，少年正攥著那截沾滿泥漿的筆桿，倔強地仰起頭。
"讀書能當(dāng)飯吃？"父親的扁擔(dān)重重砸在肩頭，"明早跟著你叔去碼頭扛包！不去，
老子就打斷你的腿！"那年冬天，妹妹在饑寒交迫中離世，他抱著妹妹逐漸冰冷的身體，
憤憤說道："等著瞧，總有一天，我要讓所有人都不敢小瞧我！"夜里，
他聽見父親對著母親的牌位嘆氣："進忠這孩子，怕是要走歪路......"更遠(yuǎn)處，
傳來弟弟因饑餓而虛弱的嗚咽，像把鈍刀反復(fù)割著他的心。
他悄悄摸出藏在草堆里的半塊凍硬的窩頭，塞進弟弟手里，自己則啃起樹皮，
樹皮粗糙的纖維劃破口腔，血腥味在舌尖蔓延。萬歷十七年的北京城飄著細(xì)雪，
魏進忠躺在凈身房腐臭的草席上，看著執(zhí)刀的老太監(jiān)慢悠悠擦拭匕首。"忍著點，
這一刀下去，往后就是宮里人了。"老太監(jiān)叼著旱煙，語氣漫不經(jīng)心，"進了宮，
說不定能吃香喝辣。"冰涼的刀鋒貼上皮膚時，魏進忠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凹陷的眼窩，
聽見弟弟妹妹饑腸轆轆的嗚咽，劇痛襲來的瞬間，他在血霧中發(fā)誓："總有一天，
要讓所有人跪著求我！"凈身之后，他強忍著傷痛，在冰冷的地上艱難爬行，
為了一口殘羹剩飯，不得不向其他小太監(jiān)卑躬屈膝："好哥哥，給口飯吃吧，
我以后保準(zhǔn)報答您！"角落里，幾個年長的太監(jiān)竊竊私語："這小子眼神太狠，
將來怕是要生事。"而他在昏迷中囈語，不斷重復(fù)著"我要掌權(quán)，我要報仇"。
有次高燒不退，他以為自己要死了，掙扎著爬向門口，想再看一眼宮外的太陽，
卻被看守一腳踹回草堆。恍惚間，他仿佛看見母親站在光暈里向他招手，可當(dāng)他伸手去夠，
母親的身影卻化作一團黑霧消散。初入宮的魏進忠不過是掖庭里掃灑的小卒。某個暴雨夜，
他撞見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李憲的轎子陷在泥坑，泥水漫過轎夫的膝蓋。
魏進忠二話不說撲進齊腰深的泥漿，用肩膀死死扛住轎桿，豆大的雨點砸在臉上。
李憲掀開轎簾，見他渾身濕透仍咬牙堅持，笑著點頭："倒是個伶俐的，明日來文書房伺候。
"在文書房，他白天干活，夜晚偷偷用炭筆在墻上練習(xí)寫字，
常常被值夜太監(jiān)王順發(fā)現(xiàn)后一頓毒打。"就你這賤骨頭還想學(xué)認(rèn)字？"王順踹著他的肋骨，
"下輩子投胎做豬吧！"但他從未放棄，只是在心里默默記恨。有次偷學(xué)被抓，
王順將他的炭筆扔進火盆："認(rèn)字？你也配！"他卻在灰燼里悄悄撿起半截尚可使用的木炭，
繼續(xù)在陰暗角落練習(xí)，指尖被炭火燙出燎泡也渾然不覺。為了練字，
他甚至用口水在青磚上臨摹字跡，待字跡干涸后再反復(fù)練習(xí)，粗糙的磚面磨破了指尖，
血漬與口水混在一起，在青磚上留下暗紅的痕跡。文書房里，魏進忠瞪著滿架奏折發(fā)怔。
當(dāng)值太監(jiān)王順指著朱批："連字都不識，還想學(xué)批紅？別做夢了！
"他咬著牙用炭筆臨摹公文上的字跡，指甲縫里沾滿紅泥。一天熹宗朱由校來視察，
見這個小太監(jiān)跪在地上反復(fù)描摹"忠"字，好奇地接過筆："朕教你寫?？春昧耍?/p>
這一筆要有力，就像木工刨木頭一樣！"魏進忠額頭貼地，聲音發(fā)顫："謝陛下恩典，
奴才一定好好學(xué)！"此后，他抓住一切機會在熹宗面前表現(xiàn)，為熹宗整理木工工具，
陪熹宗聊天解悶："陛下，這把刨子可真鋒利，做出的物件兒肯定精巧！
"他還偷偷收集熹宗喜歡的木工圖紙，討好道："陛下，奴才在宮外尋到些新奇樣式，
您瞧瞧合用不？"甚至在熹宗專注做木工時，默默驅(qū)趕蚊蟲，一站就是幾個時辰，
直到露水打濕肩頭。有次熹宗的木工作品掉在地上，他搶先一步用手接住，
被尖銳的木刺扎得鮮血直流，卻笑著說："陛下的心血可不能摔壞了。
"為了了解熹宗的喜好，他偷偷賄賂熹宗身邊的小太監(jiān)，打探熹宗夢中念叨的木工構(gòu)思，
再連夜繪制草圖，第二天裝作偶然發(fā)現(xiàn)呈給熹宗。客氏的到來徹底改變了局勢。
這位熹宗乳母在坤寧宮甩著手絹："新來的小太監(jiān)，給本宮捶腿。
"魏進忠的手指像活過來的春蠶，恰到好處地揉捏著她小腿的穴位，
嘴里還講著宮外的新鮮事："蘇州新出了種桂花糕，甜得能齁死人，聽說還鑲著金箔呢！
您要是喜歡，奴才想法子給您弄來！"三個月后，兩人對食的消息傳遍六宮。為了討好客氏，
他甚至偷偷出宮，尋找客氏家鄉(xiāng)的美食和特產(chǎn)，想盡辦法博得其歡心："姐姐嘗嘗這個，
是河間府的蜜餞，和您家鄉(xiāng)的味道一模一樣！"一次冒險出宮被發(fā)現(xiàn)，
他跪在客氏面前辯解："只要姐姐高興，奴才萬死不辭！"此后，他特意在客氏生辰時，
找來民間戲班表演客氏家鄉(xiāng)的劇目，惹得客氏開懷大笑。他還命人按照客氏老家的模樣，
在宮中建了座小院子，讓客氏時常能勾起鄉(xiāng)愁。為了鞏固與客氏的關(guān)系，
他暗中調(diào)查客氏過往仇敵，派東廠爪牙將這些人秘密處決，再把仇人的信物裝在錦盒里，
當(dāng)著客氏的面焚毀，以此邀功。"魏哥，這是浙江巡撫送來的金鑲玉扳指。
"客氏將錦盒推到他面前，胭脂香氣混著珠寶的冷冽，"聽說司禮監(jiān)缺個掌印太監(jiān)？
咱們可得好好謀劃謀劃。"次日早朝，熹宗揉著惺忪睡眼："魏伴伴忠心耿耿，
掌印太監(jiān)就他了。"掌權(quán)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報復(fù)曾經(jīng)欺負(fù)過他的太監(jiān)王順，將其打入詔獄，
冷笑著說："還記得當(dāng)年怎么對我的嗎？現(xiàn)在輪到你嘗嘗滋味了！
"王順在獄中哀嚎："魏公公饒命！奴才知道錯了！"他卻命人加重刑罰："晚了，
慢慢受著吧。"同時，他還命人在王順牢房里養(yǎng)毒蟲，看著王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才覺得解恨。他甚至讓人把王順當(dāng)年扔進火盆的那截炭筆殘渣送進牢里，嘲諷道："你看，
如今我用的筆，可比這金貴多了。"他親自到詔獄觀看王順受刑，
當(dāng)看到王順被毒蟲啃噬得面目全非時，竟讓隨行畫師當(dāng)場作畫，
這幅名為《罪奴受懲圖》的畫作，后來被他掛在書房，作為震懾他人的工具。
張皇后撫著隆起的小腹，在椒房殿翻閱《女誡》。突然，一陣甜膩的香氣飄來，
宮女端著銀耳羹盈盈拜倒："娘娘，這是魏公公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皇后剛要喝，
瞥見碗底沉著半片指甲蓋大小的朱砂，玉碗啪地摔在青磚上："大膽奴才！竟敢謀害皇嗣！
來人！把送羹的宮女拖出去杖斃！"消息傳到魏忠賢耳中時，
他將朱筆狠狠折斷："告訴客氏，找個會推拿的婆子，就說給皇后安胎。哼，
不識好歹的東西，看我怎么收拾你！"與此同時，他還派人散布謠言，
詆毀張皇后的名聲："聽說了嗎？皇后娘娘行為不檢點，
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來路不正......"有宮女私下議論被抓，
魏忠賢獰笑道："亂嚼舌根？拔了舌頭！"他甚至讓畫師繪制假畫，暗示張皇后與人私通，
在宮中四處散播。張皇后的父親得知后入宮求情，反被他誣陷貪污，削職流放。
他還暗中指使太醫(yī)在張皇后的補藥中添加慢性毒藥，導(dǎo)致張皇后身體日益衰弱，
最終不幸流產(chǎn)。當(dāng)聽到張皇后的哭喊聲從坤寧宮傳來時，他在乾清宮內(nèi)把玩著翡翠扳指，
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意。朝堂之上，東林黨人與閹黨的斗爭白熱化。深夜，
錦衣衛(wèi)百戶翻墻而入："楊大人，魏忠賢在通州圈地千畝，強拆民房三百間！
還把反抗的百姓丟進護城河！"楊漣攥著密報的手青筋暴起，
連夜奮筆疾書："魏忠賢二十四大罪，條條當(dāng)誅！我倒要看看，他還能猖狂到幾時！
"次日早朝，他跪在丹墀下，聲音響徹奉天殿："陛下！魏忠賢專權(quán)亂政，禍國殃民！
通州百姓水深火熱，求陛下做主！"魏忠賢立刻撲通一聲跪在熹宗腳邊，
老淚縱橫："老奴一片忠心，卻被東林黨人污蔑......他們勾結(jié)亂民，意圖謀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