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扉輕合,仿佛將最后一絲外界喧囂也隔絕在外。室內(nèi)重歸靜謐,只余彼此越來越清晰的呼吸聲在秋陽拂塵間交纏。
方才還帶著暖意調(diào)侃的氛圍,在錦兒離開后,并未立即升溫,反而沉淀出一種更為復(fù)雜、粘稠的質(zhì)感。
謝之琰的目光從未離開過蕭儀薇那張染盡胭脂色的面龐,看著她因羞赧而低垂的脖頸,那線條優(yōu)美而脆弱。
胸臆間鼓脹的暖流并未平息,反而更添了幾分急切與渴望——渴望確認這份來之不易的在意,渴望打破那層始終橫亙在他與她之間的無形壁壘。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間籠罩住了窗邊的纖影。
不再是詢問藥理的借口,他伸出手,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道,不是霸道,卻充滿了宣告的意味,一把扣住了蕭儀薇微涼的手腕。
“啊……”蕭儀薇低呼一聲,被迫抬起了頭,清冷的眸中第一次清晰映出他近在咫尺的臉,那深邃眼底翻滾的欲望與情愫讓她心頭一悸。
謝之琰不由分說,另一只手環(huán)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微微用力一帶,將她整個人牢牢鎖進了自己寬闊堅硬的懷抱里。
那懷抱帶著戰(zhàn)場上帶來的凜冽氣息,混合著淡淡的皂角香和他本身強烈的雄性氣息,瞬間淹沒了她。
她的身體瞬間僵硬如石。
謝之琰低下頭,灼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額角、鬢發(fā),眼看就要落在她微啟的、透著誘人櫻色的唇瓣上。
就在氣息相聞、唇瓣幾乎要觸碰的瞬間——
蕭儀薇猛地偏開了頭,那滾燙的吻最終只險險擦過她同樣滾燙的耳廓,留下酥麻的觸感。
“侯爺!”她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清凌凌的,如同碎冰投入滾水,“妾身……尚有一事不明?!?/p>
謝之琰的動作頓住,懷抱依舊沒有松開,只是將她禁錮在臂彎與自己的胸膛之間,低頭凝視著她閃避的側(cè)臉,耐心被這突然的打斷磨掉一半,卻又被另一半更為深沉的渴念壓下:“嗯?”
蕭儀薇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勇氣凝聚于此,終于轉(zhuǎn)過頭,那雙澄澈如琉璃的眼眸直直地看進了謝之琰的眼底深處,一字一句地問道:
“侯爺,可還記得……您那位青梅竹馬的蘇氏?”
“……”
轟!
如同平地驚雷!
謝之琰環(huán)抱著她的雙臂驟然一緊,仿佛要將她揉碎,又猛地察覺到力道太重,倏然放松些許,但那深邃眼眸中的暖意、情潮在剎那間凝固,繼而如同寒潭倒卷入火海,激起駭人的冰火!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暖爐里的香灰悄然無聲地積厚了一層。
最終,謝之琰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嘶啞,像粗糙的砂石摩擦,每一個字都重逾千斤:
“蘇氏……阿姮……”他念出那個名字,聲音里浸滿了一種刻骨的疲憊與沉痛,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執(zhí)著,“她未曾離去?!?/p>
蕭儀薇的眼睫劇烈顫動起來。
謝之琰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枷鎖,牢牢鎖住她眼中每一絲細微的變化,繼續(xù)道,每個字都清晰得如同一根針,釘入她早已裂開的心房:
“她,一直在我心里?!?/p>
蕭儀薇的心跳,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頓了一拍,繼而瘋狂擂動!呼吸變得異常困難。
“那……”她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能控制住聲音不發(fā)顫,問出那個她午夜夢回、困擾她靈魂最深處的、宛如毒刺般的問題,“侯爺……為何……讓她沉塘了?”
幾個字,輕飄飄落下,卻似千斤巨石砸在彼此心間。
謝之琰的瞳孔驟然收縮!那雙總是蘊藏著風暴與深謀的眼眸,在這一刻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
銳利、痛楚、森寒……還有一絲……被至親之人質(zhì)疑的難以言說的苦悶與瘋狂。
但他并未暴怒,反而像是卸下了長久以來的某種沉重偽裝。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冰冷刺骨又帶著奇異悲憫的弧度,攬在她腰間的手緩緩上移。
微涼的指腹不容抗拒地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視線無法逃離,與他凌厲如刃的目光牢牢糾纏。
他俯下頭,薄唇貼近她的耳畔,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敏感的肌膚上,一字一句,低沉如魔鬼的嘆息,清晰地敲打在她脆弱的心房:
“沉塘?”
“不……”
“只是……親手……”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印在她的靈魂之上。
“幫她換了一個活法?!?/p>
轟隆——!
真相如開閘的洪流,帶著毀滅一切堤壩的力量,轟然沖入蕭儀薇的心海!
換了一個活法……
不是沉塘……
他“沉塘”的,只是一個名字,一個身份!一個必須被斬斷、以換取他真正想保護之人安全的過去!
那一瞬間,所有零碎的疑惑、刻骨的怨恨、不敢觸碰的心痛,都被這石破天驚的真相串連成一條完整的、帶著血色與冰冷的鏈!
原來……那場讓她恨入骨髓、痛入骨髓的“沉塘”,從頭到尾,竟是一場由他親手導演、只為讓她徹底消失于仇家眼前,從而以另一種身份活下去的……絕境求生之計!
她便是蘇玉姮!眼前這個將她禁錮在懷的男人,從未真正舍棄過她!他殘忍的方式,只是為了在最殘酷的時局下,用最殘忍的方式保住她這條命!哪怕讓她恨他,也不過讓她成為仇家眼中的活靶!
“……”蕭儀薇(或者說,蘇玉姮)嘴唇劇烈地抖動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巨大的沖擊讓她腦海一片空白,胸口劇烈起伏,積蓄了太久太久的淚水,終于無法抑制地奪眶而出!
不是委屈,不是怨恨,是劫后余生終于直面真相的滔天悲慟,是冰封了太久的心房驟然被熔巖沖破的劇烈震蕩!她渾身脫力般軟倒下去,卻被謝之琰的臂彎死死支撐著。
謝之琰看著她洶涌的淚水和驟然崩潰的神情,眼底深處最后那一層堅冰,終于徹底碎裂消融,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心疼與失而復(fù)得的狂喜。
他不再說話,只是用更緊、更深的懷抱回應(yīng)著她顫抖的身體,任由她滾燙的淚水浸濕了他胸口的衣襟。
那灼熱仿佛能燙穿血肉,直接熨貼在他那顆同樣飽經(jīng)滄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