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江夫人立刻清醒過來,擦了擦眼淚,“你說得對?!?/p>
她對著客位上的男人,微微蹙眉:“陸大人,這門親事,你若是有什么異議,咱們也可以再商議的?!?/p>
“我歸玉這個(gè)女兒,自小病弱,是當(dāng)眼珠子養(yǎng)大的,我和她爹也不是急著將她嫁出去?!?/p>
男人樣貌出眾,有清風(fēng)霽月之姿,白鶴玉松之形,素來以秉公正直、剛正不阿聞名于眾,為一眾青年才俊之表率,出現(xiàn)之時(shí),便往往是人群焦點(diǎn)。
此刻屋中幾人都注意到,他盯著江清月的片刻失神。
而江清月只是靜靜垂眸。
“陸大人?”
王媽媽一聲提醒,陸庭之才回了神。
他目光流轉(zhuǎn),輕啟薄唇:“江夫人多慮了,庭之對這門親事沒有異議?!?/p>
“只是朝廷有意指派庭之近日處理雪災(zāi)賑災(zāi),方才不得不延后婚期?!?/p>
霎時(shí),江夫人緊鎖的眉頭松了松。
可像是忽然又想到什么,又看向江清月。
當(dāng)初,如果不是二房那賤人換了她的孩子,如今這門這樣好的親事,應(yīng)是清月的。
江夫人忽然心痛。
造化怎么如此弄人?
聽見陸庭之的回答,江歸玉眼底似乎松了口氣。
待他一告辭,她便也起身和江夫人請辭:“娘,我也先回去了。”
江夫人怕她著涼,又是千叮嚀、萬囑咐。
等人都出去了,江夫人才敢起身,將江清月抱到懷里:“清月,清月,是娘對不住你?!?/p>
屋子里不相干的人都退下了,她才抽泣:“不是三年前不接你回來,當(dāng)初,你爹官位不穩(wěn),實(shí)在是不敢有任何差池,只能叫你一直替了歸玉?!?/p>
“還有歸玉的身子,……實(shí)在是扛不住?!?/p>
“娘手心手背都是肉啊?!?/p>
江清月按住江母,唇畔淺淺笑:“江夫人,我已經(jīng)出來了?!?/p>
不知為何,她在笑,江夫人看著她遍布瘡痍的手,怎笑得出來。
要不是運(yùn)氣好,碰上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清月還要在那苦寒之地,再做幾年罪奴。
“夫人,我想先去看看大姐姐?!?/p>
江母捏著帕子擦了擦眼淚,點(diǎn)點(diǎn)頭,“你大姐姐病中總念著你,既然回家了,是該去看看她的?!?/p>
江清月只當(dāng)沒看見,垂眸行了個(gè)禮起身離開。
…………
雀兒引路,到了留香閣外,江清月突然怯步。
她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裳,生怕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失禮,讓大姐姐看了不舒服。
雀兒笑看著她,“小姐,你這樣就很好了,并無不妥。”
說話間,留香閣里快步走出一人,是一直伺候在江婉吟身邊的徐媽媽。
徐媽媽一見門口的江清月,那張和大小姐相似的臉,不由得老淚縱橫,緊拉著她的手不住的顫抖。
“這是……清月小姐?”
須臾,就察覺江清月那雙滿目瘡痍的手,更是泣不成聲,一路拉著她往里走。
還沒進(jìn)屋就聽見一陣有些嘶啞的咳嗽聲,與在前廳里聽見的那兩聲咳嗽根本不是一回事兒。
江清月心口一窒,直接沖進(jìn)了屋里。
看著臥在床榻上容色蒼白,毫無一絲生氣的女人,她僵在了原地。
在歸來的路上,她就聽說江婉吟病得很嚴(yán)重,可她沒想到,竟然病得這樣嚴(yán)重了?
在記憶中,聽說江家長女,江婉吟還未及笄,就是名動(dòng)京城,艷絕無雙的第一才女。
如今卻瘦骨嶙峋,兩眼深深地凹陷了進(jìn)去,只剩下一副枯骨的殘軀。
再?zèng)]半分往日風(fēng)華。
江婉吟抬起那只枯瘦如柴的手,讓她過來。
等她來到跟前,江婉吟才擠出一抹笑。
“吃苦了吧?是江家對不住你,姐姐替母親和父親,跟你賠不是?!?/p>
這聲道歉,江清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簌簌的掉下來。
自打她記事起,就一直在生活在北疆礦場,兩眼一睜,就是挨打挨罵干活兒。
還有死不完的人。
她以為她這輩子都這樣了,可最后卻被養(yǎng)母告知,因?yàn)樯岵坏糜H生女兒受苦,將她掉包了。
她才本該是金尊玉貴的大房二小姐,她本不用過那晦暗的十幾年。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了真相,知道了江歸玉不是親生的,他們依舊舍不得讓江歸玉受苦,說她過這樣的生活已經(jīng)習(xí)慣了,再忍受幾年就好。
當(dāng)時(shí)她就明白了,縱然自己是親生的,可抵不過十幾年的相處,他們早已是一家人了。
這幾年,唯有長姐,一直在暗中接濟(jì),為她打點(diǎn)。
可沒想到,再見到江婉吟,居然病得如此嚴(yán)重。
江清月擦干眼淚,拉起江婉吟的手,手指輕輕搭在脈上。
“沒吃什么苦,不過在采石場這三年,我學(xué)了些皮毛醫(yī)術(shù),我來給你看看?!?/p>
江婉吟訝然:“你哪來的時(shí)間去學(xué)的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