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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雪中西嶺行 C9c8 247040 字 2025-07-05 01:0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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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悅來客棧大堂,落針可聞。只剩下刀疤臉?biāo)盒牧逊蔚膽K嚎在回蕩,像是一面破鑼被狠狠敲響,攪得人心煩意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個角落。

那個穿著粗布衣裳、剛剛還在風(fēng)卷殘云啃雞腿的年輕人身上。

程瀟雨迎著青鳥驚愕而凝重的目光、徐鳳年探究中帶著玩味的眼神、以及老黃那渾濁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泰然自若。他甚至還慢條斯理地又咬了一口手里剩下的半只雞腿,含糊不清地抱怨道:“嘖,這燒刀子勁兒是足,就是有點喇嗓子?!?仿佛剛才那驚世駭俗的一擊,只是隨手拍死了一只擾人清靜的蒼蠅。

青鳥盯著程瀟雨,冰冷的眸子如同兩汪深潭,試圖看透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高手。剛才那根雞腿骨…太快!太準(zhǔn)!太狠!灌注其上的力量更是沛然莫御,瞬間廢掉一個七品武夫的手腕!這絕非尋常江湖客能做到。他看似普通的身體里,蟄伏著一股讓她都感到心悸的、如同洪荒巨獸般的力量!而且…他竟然用的是雞腿骨?這人…行事風(fēng)格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怪和…囂張。

徐鳳年臉上的驚恐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審視和濃濃興趣的表情。他上下打量著程瀟雨,尤其在對方那看似隨意實則穩(wěn)如磐石的坐姿、以及那雙明亮坦蕩的眼睛上停留片刻。扮豬吃老虎是他徐鳳年的拿手好戲,沒想到今天在這窮鄉(xiāng)僻壤,似乎遇到個同行?而且…這同行的手段,夠野,夠直接!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擠出一個“劫后余生”的感激笑容,帶著點“紈绔式”的夸張:“哎呀呀!這位…這位壯士!英雄!多謝出手相救!感激不盡!感激不盡??!要不是你,我這小命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這兒了!”他一邊說,一邊拍著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

【裝!接著裝!】程瀟雨內(nèi)心瘋狂吐槽,【你這演技,不去梨園唱戲真是屈才了!還小命交代?有老黃和青鳥在,再來十個這種貨色也不夠看!】

他面上卻露出一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憨厚笑容(努力模仿),擺擺手:“舉手之勞,舉手之勞!這位公子客氣了。主要是他們太吵,影響在下吃飯了。” 他刻意加重了“吃飯”兩個字,眼神還瞟了一眼地上那根染血的雞腿骨。

“……” 徐鳳年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影響吃飯?這理由…清新脫俗!

老黃這時也走了過來,依舊是那副憨厚老實的模樣,對著程瀟雨拱了拱手,露出缺了門牙的笑容:“嘿嘿,小老兒也多謝小兄弟援手。我家公子身子骨弱,經(jīng)不起嚇。” 他渾濁的眼睛在程瀟雨身上掃過,尤其在程瀟雨那看似放松實則如同繃緊弓弦般的腰背處停頓了一瞬。

【身子骨弱?】程瀟雨看著徐鳳年那“蒼白虛弱”的臉,差點沒繃住笑?!纠宵S啊老黃,你這捧哏捧得也太到位了!你背上那劍匣里的玩意兒要是亮出來,這里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跪下唱征服!】

他對著老黃也拱拱手,學(xué)著江湖腔調(diào):“老丈客氣了。路見不平,自當(dāng)相助?!?心里卻加了句:【主要是不想美女受傷?!?/p>

這時,青鳥已經(jīng)干凈利落地將剩下的幾個還能動彈的黑衣漢子也料理了(手法依舊是關(guān)節(jié)技,讓他們暫時失去行動力)。她走回徐鳳年身邊,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程瀟雨,聲音清冷如同碎玉:“閣下好身手。不知高姓大名?師承何處?” 她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質(zhì)詢感,顯然程瀟雨的神秘和強大實力,讓她這位死士感到了威脅。

來了!程瀟雨精神一振。搭訕(雖然是冷冰冰的搭訕)的機會!

他放下雞腿,努力讓自己的笑容顯得真誠無害(雖然內(nèi)心已經(jīng)有點小雀躍),抱拳道:“在下程瀟雨,山野粗人一個,沒什么師承,就是力氣大了點,莊稼把式胡亂練的?!?他故意說得輕描淡寫,把鍋甩給“天賦異稟”。

“程瀟雨?” 徐鳳年念叨了一遍,似乎在記憶中搜索哪個姓程的豪門大族有這號人物。離陽姓程的顯貴…西嶺!他瞳孔微微一縮,但臉上不動聲色。西嶺程家?那個連皇帝都要忌憚三分的龐然大物?程天霸的孫子?不可能吧?程家那地方,比北涼王府規(guī)矩還大,程天霸那老魔頭能放這么個寶貝疙瘩出來?還穿成這樣?徐鳳年內(nèi)心驚疑不定,但面上依舊維持著紈绔的感激。

青鳥顯然也想到了什么,冰冷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了然,但戒備之色絲毫未減。程家!西嶺血獅!那奔雷刀訣和血獅戰(zhàn)天訣可是威震天下的絕學(xué)!眼前這人,雖然穿著粗布麻衣,但那股子隱約透出的、如同雄獅蟄伏般的厚重氣血和剛才出手時一閃而逝的霸道氣勢…對上了!這絕不是普通的莊稼把式!

“原來是程兄弟!幸會幸會!” 徐鳳年立刻換上更熱情的笑容,“在下徐鳳年,北涼來的。這位是青鳥姑娘,這位是老黃。今日得蒙程兄弟相救,實在是緣分!相逢即是有緣,不如過來一起坐坐?讓徐某聊表謝意,請程兄弟喝杯水酒?” 他熱情地發(fā)出邀請,眼神灼灼,充滿了對“奇人異士”的好奇(以及內(nèi)心的小算盤)。

【北涼徐鳳年?哦!久仰久仰!】程瀟雨內(nèi)心戲十足,臉上卻恰到好處地露出一絲“驚訝”和“恍然”,“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北涼世子!失敬失敬!” 他站起身,很自然地端著那盤沒吃完的醬牛肉和燒雞,還有酒壺,就準(zhǔn)備往徐鳳年那桌走。【蹭飯蹭酒蹭劇情,計劃通!】

就在這時,客棧門口又是一陣騷動。

幾個穿著皂隸服、腰挎鐵尺的官差,在一個班頭模樣的人帶領(lǐng)下,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看到地上橫七豎八慘叫呻吟的黑衣漢子和捂著斷腕哀嚎的刀疤臉,班頭臉色一變,厲聲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人敢在平安集行兇斗毆?眼里還有沒有王法了?!”

他目光掃過大堂,看到完好無損、氣度不凡的徐鳳年,又看到手持短刀、氣息冰冷的青鳥,最后落在穿著粗布衣裳、手里還端著盤牛肉的程瀟雨身上。班頭顯然經(jīng)驗老道,立刻判斷出徐鳳年才是正主,矛頭一指:“是你?聚眾斗毆,傷人致殘!給我拿下!”

兩個衙役立刻就要上前拿人。

徐鳳年眉頭一皺,剛想說話。這種小地方的官差,他自然不放在眼里,但暴露身份難免麻煩。

程瀟雨卻搶先一步,臉上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三分真七分演),指著地上的刀疤臉等人,大聲道:“官爺!冤枉??!不是我們斗毆!是這些強人!他們手持利刃沖進來要行兇!目標(biāo)就是這位徐公子!我們是被迫自衛(wèi)?。〈蠹叶伎梢宰髯C!” 他一邊說,一邊看向大堂里那些驚魂未定的食客。

食客們雖然害怕官差,但更怕地上那些兇神惡煞的黑衣人,而且程瀟雨剛才那神乎其技的一“骨”也確實救了大家(至少是救了青鳥,避免了血濺當(dāng)場),當(dāng)下就有幾個膽大的附和:

“是啊官爺!是這些人先動的手!”

“他們拿刀要砍人!那位姑娘和這位…這位壯士是自衛(wèi)!”

“對!我們都看見了!”

班頭臉色陰晴不定。地上的鋼刀和黑衣人的兇相確實不像好人。他看向刀疤臉:“你說!怎么回事?”

刀疤臉疼得齜牙咧嘴,怨毒地瞪著程瀟雨和徐鳳年,嘶聲道:“官爺!是他們!是徐鳳年害死我三弟在先!我們是來報仇的!這個穿粗布的小子,是他偷襲打傷我!”

“害死你三弟?”班頭狐疑地看向徐鳳年。

徐鳳年立刻擺出那副“柔弱無助”的紈绔表情,聲音帶著委屈:“官爺明鑒!在下徐鳳年,初來乍到,連只雞都沒殺過,怎么會害人?這些人分明是認(rèn)錯人了,或者就是故意尋釁!我…我好害怕??!” 說著還往青鳥身后縮了縮。

【牛逼!】程瀟雨內(nèi)心再次為徐影帝點贊。

班頭被這亂七八糟的局面搞得頭大。一邊是兇徒指證,一邊是苦主喊冤,還有一群百姓作證是自衛(wèi)。他看了看徐鳳年那身雖然低調(diào)但顯然價值不菲的衣料,又看了看地上那些兇徒,心里大概有了偏向。能穿得起這種料子的人,非富即貴,犯不著跟這些地痞流氓過不去,多半是這些人尋仇找錯了人或者就是訛詐。

“哼!”班頭冷哼一聲,對著刀疤臉等人喝道,“不管你們有何恩怨,持械行兇就是大罪!來人,把地上這些兇徒都給我鎖了!帶回衙門細細審問!” 他又轉(zhuǎn)向徐鳳年和程瀟雨,語氣緩和了些:“你們幾個,也跟本官回衙門一趟,錄個口供,把事情說清楚?!?/p>

去衙門?程瀟雨心里咯噔一下?!鹃_什么玩笑!我剛從軍營跑出來,屁股還沒坐熱乎呢,就要進局子?萬一被哪個有點見識的官兒認(rèn)出來,或者消息傳到爺爺耳朵里…那畫面太美我不敢想!】

徐鳳年顯然也不想多事。他上前一步,臉上堆起笑容,手腕一翻,一錠足有十兩重的雪花銀悄無聲息地滑入班頭袖中?!肮贍斝量啵∧?,我們都是正經(jīng)行商,路過此地,無端遭此橫禍,也是受害者。這口供…可否行個方便?我們就在這客棧里,您派個兄弟來問?這點銀子,給官爺和兄弟們壓壓驚,喝杯茶水?!?他話說得漂亮,姿態(tài)也放得低。

班頭袖子一沉,掂量著那錠銀子的分量,臉上嚴(yán)肅的表情瞬間如同冰雪消融,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他干咳一聲:“咳咳…本官看你們也確實不像為非作歹之人。既然有這么多證人,案情也算明了。這樣吧,”他指了指一個年輕衙役,“小六子,你留下給徐公子和這位…程壯士錄個詳細口供。其他人,跟我把這些兇徒押回去!”

一場風(fēng)波,在徐鳳年鈔能力的潤滑下,迅速平息。衙役們拖著哀嚎的兇徒離開,大堂里只剩下狼藉和驚魂未定的食客們。

程瀟雨看著徐鳳年那行云流水的“賄賂”操作,內(nèi)心佩服得五體投地:【學(xué)到了!這就是頂級二代的處世哲學(xué)嗎?鈔能力果然在任何世界都是硬通貨!】

“程兄弟,受驚了!來來來,這邊坐!”徐鳳年熱情地招呼程瀟雨到他們那桌,又對小二喊道:“小二!愣著干什么?把你們店里最好的酒菜重新上一桌!算我的!再給這位程兄弟開一間上房,壓壓驚!”

小二忙不迭地應(yīng)聲而去。

程瀟雨端著盤子坐下,毫不客氣地把自己的醬牛肉和燒雞也放在桌上,咧嘴一笑:“徐公子破費了!不過酒菜可以上,房間就不必了,我窮游,湊合湊合就行?!?【窮游?我懷里銀票夠買下半個客棧!但低調(diào),要低調(diào)!不能露富!】他心里補充道。

徐鳳年哈哈一笑,也不在意:“程兄弟真是…率性!對了,剛才真是多虧你了!青鳥,快給程兄弟倒酒!” 他示意青鳥。

青鳥面無表情,拿起酒壺,走到程瀟雨身邊。一股淡淡的、如同冰雪初融般的冷冽幽香鉆入程瀟雨鼻中。她動作干凈利落,給程瀟雨面前的酒杯斟滿,清冷的眸子近距離掃過程瀟雨的臉龐和脖頸,似乎在確認(rèn)什么。那眼神銳利如刀,帶著審視,仿佛要把他里外看透。

程瀟雨被看得有點不自在,尤其那股幽香讓他心跳莫名加快了幾分。他端起酒杯,掩飾性地喝了一大口,結(jié)果被辛辣的燒刀子嗆得連連咳嗽,臉都紅了。

“噗嗤…” 一聲極輕的笑聲響起,帶著一絲少女的清脆,但瞬間又消失了。

程瀟雨猛地抬頭,看向青鳥。青鳥依舊面無表情,仿佛剛才那聲輕笑是幻覺。但程瀟雨分明看到她嘴角似乎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快得讓人抓不住。

【她笑了?冰山美人居然會笑?還是嘲笑我出糗?】程瀟雨內(nèi)心一陣激動,【有門兒!看來哥的‘豪邁’吃相和‘樸實’作風(fēng)還是有效果的!雖然是被嘲笑…但總比被無視強??!】

“咳咳…這酒,夠勁兒!”程瀟雨掩飾著尷尬,看向徐鳳年,“徐公子這是要去哪里游歷?看方向,是往北?”

徐鳳年眼中精光一閃,笑道:“是啊,出來散散心,隨便走走。程兄弟呢?看你這身打扮,不像是本地人,也是出來闖蕩江湖的?”

程瀟雨嘆了口氣,臉上露出“追憶往昔”的滄桑(其實是在想上輩子的PPT地獄):“唉,家里管得嚴(yán),待不下去了。聽說江湖很大,很精彩,還有…咳咳,很多奇聞軼事,就想著出來長長見識?!?他差點把“美女”兩個字禿嚕出來,趕緊用咳嗽掩飾過去。

“哦?”徐鳳年笑容更盛,帶著一種“找到同道中人”的親切感,“巧了!我們也是!既然程兄弟也是初入江湖,不如…結(jié)伴同行如何?路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你看,我們這有老黃,經(jīng)驗豐富,有青鳥姑娘,身手高強,我呢,勉強算個向?qū)Ъ印?,管后勤的!程兄弟你這一身力氣和…呃,獨特的‘暗器’功夫,更是了得!咱們湊一起,那絕對是珠聯(lián)璧合,所向披靡??!” 他極力攛掇著,眼神里閃爍著算計的光芒?!具@程瀟雨,身份神秘(疑似西嶺程家),實力強橫,性格也似乎有點意思,帶在身邊絕對是個強力保鏢兼樂子!】

程瀟雨心中狂喜:【等的就是你這句話!徐柿子,夠上道!】

他面上卻露出“猶豫”和“為難”的神色:“這…方便嗎?會不會太打擾徐公子你們了?” 眼神卻“不經(jīng)意”地瞟了一眼旁邊侍立、依舊冷若冰霜的青鳥。

青鳥感受到他的目光,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沒說話。

老黃依舊憨笑:“嘿嘿,人多熱鬧,熱鬧好!”

徐鳳年大手一揮:“方便!絕對方便!相逢即是有緣!就這么說定了!來,程兄弟,為了咱們的江湖同行,干一杯!”

“干!”程瀟雨端起酒杯,與徐鳳年碰了一下,一飲而盡!火辣的酒液入喉,仿佛點燃了心中對江湖的無限憧憬。

【江湖!美女!我來了!】程瀟雨內(nèi)心歡呼,【徐鳳年啊徐鳳年,哥上了你的賊船了!以后你的江湖路,哥承包了!順便…承包一下欣賞美女的VIP位置!】

他放下酒杯,目光再次掃過青鳥那精致的側(cè)臉,心中默默補充:【嗯,先從這位冷面小姐姐開始觀察…】

青鳥似乎有所感應(yīng),冰冷的眸子淡淡地回望過來,如同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泉。

程瀟雨心頭一跳,趕緊露出一個自認(rèn)為最人畜無害的燦爛笑容。

青鳥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

程瀟雨:“……”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更新時間:2025-07-05 01:05: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