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行急步轉(zhuǎn)過書案,來到花無葦面前,抓著她幼細的肩膀,稚嫩柔軟的觸感讓他瞬間又松開手。
手掌下這個稍微用力就能捏碎的小東西,七歲渾身是傷瀕死之時仍能徒手將幾十斤重惡犬一擊而亡的小丫頭,真的,能帶來轉(zhuǎn)機?
慕容詔從未見過舅舅如此面貌,也驚得立起。
對于這個言行舉止、武功套路明顯有異于平常小童的新晉表弟,慕容詔接受良好。
表弟所言,也比沈天行更容易接受。
畢竟自有記憶的十年以來,他不只一次懷疑過自己身體里仿佛有什么東西時不時的在涌動。
每次渾身疼得無法忍受時,他能感覺到有無數(shù)張細小的口器插進身體各處撕咬吸吮,無處不疼,那種細細密密無處不在的疼讓人想暈過去都不能。
喝過藥之后的幾天,總會時不時吐幾口血,吐出一些就會舒服一些,仿佛那些撕咬自己的東西隨著血水被吐到了體外,直到再次疼得無法忍受。
他還曾經(jīng)努力睜大眼睛想看看吐到帕子上的血里面有什么,也掙扎著觀察過銅盆里的血水,卻一無所獲,小些的時候他會跟父皇說有蟲子咬他,但父皇命御醫(yī)查過后,只能一遍又一遍安慰他是疼得厲害有了幻覺。
這么多年來來往往的御醫(yī)神醫(yī)無計其數(shù),他卻一直這么時好時壞。
無論御醫(yī)和父皇怎么說,每次吐過后,他就是會覺得是把身體里的東西吐出去了一些。只是他已經(jīng)不再跟任何人提起。
如今這個古怪的小表弟的說法卻正合了他的感覺,讓他心里不由興起一陣許久沒有過的興奮。
舅舅是在哪里找來這么神奇的小表弟的。
他沒注意到自己已經(jīng)不知不覺中完全接受了這個古靈精怪的小表弟。
這會花無葦已經(jīng)完全不再擔心。
她不信這甥舅倆能完全沒感覺,一點都不疑心。
她沒能拿到三皇子吃的藥和吐的血,但是他身上的藥味、幾不可聞的腥腐味,手腕上血管下的細蛛絲,線索不要太多。
她敢拿自己未來一年的零食打賭,三皇子身上絕對養(yǎng)著蠱,他吃的藥既是鎮(zhèn)痛的,也是定期排出蠱毒的,讓他身體中的蠱蟲能始終保持在一定數(shù)量,并且越養(yǎng)越肥,最后養(yǎng)成的蠱蟲拿來做什么用就不得而知了,殺了他自己,或者,殺了其他人,再由這位三殿下?lián)職⑷俗锩昝溃?/p>
藥廬不能再去,三皇子吐的血,哪怕是一絲絲,也是得交回御醫(yī)會診檢查,并且絕對不得外泄,即使是他自己也不能隨便拿出來。
三皇子自己也不敢此時去拿,他舅舅這府里,比篩子強不了多少,到處都是眼兒。
除了一個他母妃救過的陸尋,他甚至連身邊那些同樣陪了自己十幾年的侍衛(wèi)也不敢完全相信。
沈天行也意識到了自己府中的尷尬狀況。
要不,大外甥你再偷偷吐兩口?
甥舅倆相對無語。
花無葦是真的餓了,已經(jīng)后半夜了呢。
“那個,義父,你們,餓不餓?”
甥舅倆都鬧心地瞥了她一眼。
她覺得那是默認了,趕緊自腰間把油紙包扯出來,一只幼齡燒雞的香味撲鼻而來。
雖然冷了些,但一直在她腰間,倒也還帶著點她的體溫。
小狼崽自她去摸腰帶,就已經(jīng)嗖地一下在她腿上立了起來,這會自己跳到了地上。
長嘴嘎巴著瘋狂上下甩動暗示:可算是有得吃了,快點放地上!
花無葦拉扯油紙的手不由頓住。
這好像是號稱給小狼崽的。
她有點忘記了表演時是說小狼崽餓還是說自己餓來著。
不管了,反正都是日常臺詞,不論咋說的,肯定是說了餓的。
她也不管甥舅倆的眼神,虛偽地朝他們伸了半下,就迅速撤回來。
讓過了,他們沒說吃,那就是不吃。
一人一狼無聲地開始進食。
花無葦自己吃一口扔地上一口,沒辦法,小狼崽只吃地上的,手上的口水滴地上了也不接,還瘋狂暗示放地上。
花無葦很快明白了,敢情這小家伙意思是離開人手,在地上的才是它的,只要沒離開人手,沒放到地上,那就不是它的。
還挺講究。
沈天行和慕容詔也很快看明白了。
不由得又使勁看小狼崽,這是狼崽吧?怎么跟狗崽似的。
“吼!嗷嗚!吼!”
多看幾眼,把小狼崽看急眼了。
你瞅啥!
甥舅倆動作一致戰(zhàn)略后仰,確實是狼崽,狗不這么叫。再看看尾巴,吃得怎么歡實都直不愣登垂著。
慕容詔實在忍不住,伸出手,掌心向上,向花無葦示意。
花無葦秒懂。
就沒有真男人能拒絕得了威猛的東西。
她在雞胸骨架上仔細摳了摳,摳下一條不大的雞胸肉,半只雞,肉很快就要吃沒了,可不能給他糟蹋。
慕容詔嘴里“嘬嘬嘬”,試圖喚起小狼崽的注意。
花無葦嘴都停了。
這是高高在上的三殿下能發(fā)出來的聲音?!
小狼崽開始沒理會,發(fā)現(xiàn)花無葦自己不吃,也不丟給它吃,還直不愣登盯著慕容詔,立馬調(diào)頭,這是注意到慕容詔了。
“吼!嗷嗚!吼!”
雪白的小牙,粉紅的牙床,惡狼咆哮!
慕容詔手一甩,小塊雞胸肉丟向小狼的鼻子。
又惹來小狼一連串的怒吼。
卻并不去碰落下來差點打到它鼻子的雞胸肉。
花無葦盯著肉塊嘴里嘖嘖嘖,就知道會浪費掉,早知道再撕小塊兒點。
“這小狼哪里來的?這是認主了?”
沈天行也不由得嘖嘖稱奇。
他也有點眼饞。
不過,這小東西是不是有點分不清大小王?!
這可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府,他才是這府里的老大!
花無葦那是多么敏銳的人,立馬接收到了沈天行的森森惡意,趕緊雞骨架往旁邊渣斗里一扔,摟了小狼崽三兩步就竄到了書房門口,警惕地盯著甥舅倆。
對這種不講道理的特權(quán)階層隨時提高警惕到什么程度都不過分。
沈老虎嘴角輕撇,發(fā)出不屑的一聲。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