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八歲的四阿哥抱著破碗跪在華妃宮外。>“娘娘,兒臣愿認您為母,
將來必報大恩!”>華妃嗤笑:“本宮的兒子若在,哪輪到你個賤婢生的野種?
”>皇后更絕,命太監(jiān)將我扔出宮門:“晦氣東西,滾遠些!
”>我蜷縮在冷宮角落啃著霉餅時,甄嬛撐傘蹲下身:“四阿哥,可愿隨本宮走?
”>多年后我登基為帝。>華妃的毒酒端到唇邊時突然尖叫:“你早知道!
當年那碗?yún)保疚倚χ胨樗蠊牵骸澳稿瑑撼加H自為您選的牽機藥。
”>皇后在冷宮瘋癲大笑:“報應!都是報應!
”>我掏出那枚她當年摔碎的琉璃珠:“嫡母,您的福氣在后頭呢?!?--雨,
像是天河決了堤,沒日沒夜地傾倒下來。
緊緊蜷縮在景仁宮那兩扇緊閉的、沉重得仿佛能壓碎骨頭的朱漆宮門投下的一線狹窄陰影里。
雨水早已浸透了他身上那件單薄的、洗得發(fā)灰的舊棉袍,冰涼刺骨。
他懷里死死抱著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碗,碗里空空蕩蕩,只有幾滴渾濁的雨水在碗底晃蕩。
八歲的孩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一張小臉凍得青白,嘴唇烏紫,唯有那雙眼睛,
黑沉沉的,深不見底,像兩口封凍的古井,
死死盯著眼前緊閉的門縫深處透出的那一線微弱的、帶著暖意的燭光。那光,是活著的,
是熱的。是他在這片冰冷的汪洋里,唯一能看見的、遙不可及的浮木。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在這里跪了多久。膝蓋早已麻木。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碴子。
但他不敢動。這是他最后的機會了。那個唯一肯偶爾偷偷塞給他半個冷硬餑餑的老嬤嬤,
昨天夜里無聲無息地咽了氣。弘歷知道,這深宮里最后一點微弱的庇護,徹底消失了。
他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他那個沒名字的生母,一個卑微的宮女,生他時耗盡了所有,
在一個同樣冰冷的冬夜角落咳盡了最后一口氣,臨死前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著他,
渾濁的眼睛幾乎要凸出來,
只留下幾個破碎的氣音:“活……活下去……我的兒……” 那眼神里的不甘和絕望,
像烙印燙在他心底。沉重的宮門發(fā)出一聲滯澀的悶響,終于被拉開了一條縫隙。
暖黃的光線和一股混合著濃郁脂粉與熏香的暖風猛地撲了出來。
一個穿著體面宮裝的老嬤嬤探出半個身子,目光像冰冷的錐子。“娘娘恩典,允你回話。
”聲音又尖又細。弘歷的心臟猛地一縮,隨即瘋狂擂動。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過那高高的門檻。殿內溫暖如春。華妃年世蘭斜倚在貴妃榻上,
一身華貴宮裝,珠翠環(huán)繞。殿內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弘歷身上淌下的雨水,
瞬間在地毯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污濁濕痕。華妃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在他身上,
只有厭煩和輕蔑。弘歷猛地撲倒,額頭死死抵著地毯濕痕的邊緣:“皇、皇額娘!兒臣弘歷,
愿…愿認娘娘為母!求娘娘垂憐!兒臣…兒臣日后必當竭盡全力,報答娘娘今日活命之恩!
做牛做馬,結草銜環(huán),絕不敢忘!” 每一個字都帶著孤注一擲的絕望。
心里卻在吶喊:認了她!就有熱飯,暖衣!再不用像他娘一樣無聲無息地爛掉!他要活著!
像人一樣活著!殿內死寂。終于,一聲嗤笑?!昂恰比A妃的聲音慵懶涼薄,“做牛做馬?
結草銜環(huán)?本宮的兒子若是還在……” 聲音陡然低沉怨毒,隨即尖利刻薄,
“哪輪得到你一個下賤胚子生的野種,跑到本宮跟前搖尾乞憐?
”“下賤胚子……野種……” 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弘歷心上。他身體猛地一僵,
死死咬住下唇。認母?她們都嫌他臟,嫌他卑賤!她們怕沾上他這塊爛泥!可他有什么錯?
他只是想活!像他娘用命換來的那樣活下去!“滾出去。臟了本宮的地界兒。
”弘歷的身體劇烈顫抖。他搖搖晃晃爬起來,踉蹌著挪出那扇門。宮門在身后“砰”地合攏。
景仁宮的絕望啃噬著他。弘歷深一腳淺一腳在積水的宮道上蹣跚。他挪到長春宮。跪下,
重重磕頭:“皇…皇額娘!兒臣弘歷…求見!求…求皇額娘垂憐!兒臣愿…愿認皇額娘為母!
一生…盡孝!求…求皇額娘給條活路!” 他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皇后是皇阿瑪?shù)恼蓿?/p>
她總該要臉面!哪怕做做樣子,為了賢德名聲,也該給他活路!他愿意做她最卑微的狗!
宮門打開?;屎笊磉叺恼剖绿O(jiān)蘇培盛出現(xiàn),眼神銳利如鷹隼?!八陌⒏纾?/p>
皇后娘娘鳳體違和,早已歇下。娘娘口諭——深更半夜,不知尊卑,擅闖宮禁,驚擾鳳駕,
實屬大不敬!念你年幼無知,即刻逐出,永不許再踏足長春宮半步!”“蘇公公!求您!
兒臣…兒臣只想活命??!”弘歷猛地抬頭,伸手想抓蘇培盛袍角。
蘇培盛眼中閃過極度不耐厭惡,對著身后使了個眼色。兩個壯碩太監(jiān)閃出,
鐵鉗般抓住弘歷胳膊,將他像小雞崽般拎起?!安?!皇額娘!皇額娘——!”弘歷嘶聲尖叫。
為什么?!連茍活的機會都不給?!他娘用命換的賤命,就要爛在泥里嗎?!“聒噪!
扔遠點!省得污了娘娘的地方,晦氣東西!”太監(jiān)手臂發(fā)力,將掙扎的小身體狠狠甩出。
“噗通!”弘歷重重摔進冰冷刺骨的積水里。泥水嗆入口鼻。他瘋狂掙扎刨動,頭沖破水面,
劇烈咳嗽。他趴在泥水里,渾身抖得像枯葉。長春宮的宮燈變成遙遠冷漠的鬼火。
“晦氣東西……永不許再踏足……扔遠點……” 混合著華妃的“野種”、“下賤胚子”,
在他腦海里撞擊回響。冰冷刺骨的恨意,如同毒蛇獠牙,狠狠扎進心臟。他蜷縮在泥水里,
牙齒咯咯作響。他摸索回紫禁城最偏僻的廢棄宮苑斷墻下。癱倒在勉強遮雨的角落。
掏出長滿綠霉的雜糧餅子,木然啃咬。霉味泥土腥氣充斥口鼻。他蜷縮著,
盯著腳邊破碗里上漲的渾濁雨水。死吧……像他娘一樣……一個冰冷念頭浮現(xiàn)。
一陣輕微清晰的腳步聲踏碎死寂。弘歷猛地一僵,身體往陰影深處拼命縮去。
腳步聲停在斷墻外。柔和光線驅散黑暗。一盞繪著素雅蘭草的宮燈光暈,照亮素色云錦裙裾,
繡著雅致纏枝蓮暗紋。傘沿抬起。一張清麗溫婉的臉出現(xiàn)在光暈中。眉如遠黛,眼若秋水。
眼神清澈平靜,帶著溫和審視,落在蜷縮泥濘角落的弘歷身上。時間凝固。雨水敲打傘面。
女子輕輕彎下腰。宮燈放低,溫暖光暈籠罩弘歷。她靜靜看著他。弘歷身體僵硬如石。
這目光……不是鄙夷,不是漠然……是什么?他垂下頭,手指死死摳進懷里冰冷的霉餅。
又是誰?看笑話?還是……他不敢想那渺??赡堋UJ母?他已碰壁兩次,頭破血流,
尊嚴盡碎。還有勇氣再信一次嗎?萬一……又是羞辱?“晦氣東西”?
一個溫和平緩的聲音響起,如同絲綢滑過玉石:“四阿哥?”弘歷身體一顫。她認得他。
聲音頓了頓,平靜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可愿隨本宮走?”沒有施舍,沒有憐憫,
沒有盤問。一句簡單詢問,像邀迷路孩子回家。弘歷猛地抬頭。黑眸掀起滔天巨浪!
震驚、茫然、難以置信……凝固成近乎瘋狂的孤注一擲!他死死盯著燈下溫婉沉靜的臉,
嘴唇劇烈顫抖,喉嚨嗬嗬作響。愿意!他當然愿意!哪怕前面是陷阱,是羞辱的開始!
他也要抓?。∵@是他最后的稻草!他娘臨死的眼睛在黑暗里看著他,要他活下去!
他必須抓??!他猛地伸出手,沾滿泥污、冰冷僵硬的小手,在溫暖燈光下,顫抖如風中秋葉。
一只溫熱、干燥、柔軟的手,穩(wěn)穩(wěn)握住了他冰冷骯臟的小手。那一瞬間的觸感,如同烙鐵,
燙得弘歷渾身一顫。溫度從指尖皮膚,沿手臂經(jīng)絡,一路灼燒到凍麻木的心臟深處,
帶來近乎疼痛的復蘇感。他死死反握住那只手,指甲幾乎嵌進對方掌心,
像溺水之人抓住唯一浮木。是他的了!這根將他從地獄拉回的繩索,只能是他的!
他再也不會放手!“跟著本宮?!闭鐙致曇粢琅f平靜。她一手撐傘,一手牽著弘歷,
轉身帶他離開廢墟。弘歷踉蹌跟著,目光死死盯著前方素色、挺拔沉靜的纖細背影。這背影,
與他記憶中暴雨泥濘中掙扎被棄的卑微身影,形成天淵之別。
一股復雜難言的情緒纏繞上冰冷心臟——深淵被拉回的恍惚,絕處逢生的沖擊,更深處,
悄然滋生對這份“垂憐”的極端占有欲和近乎偏執(zhí)的歸屬感?!八陌⒏纾?/p>
日后便喚本宮‘額娘’吧?!闭鐙致曇敉高^雨幕傳來?!邦~娘……”弘歷喃喃重復,
聲音嘶啞干澀。這個稱呼,在華妃皇后處只換來唾棄毒打。此刻卻帶著奇異重量,
沉甸甸壓上心頭。他娘……那個卑微宮女,他從未有機會這樣喊。現(xiàn)在,這稱呼有了新主人。
他緊緊回握那只溫暖的手,用盡全力。冰冷雨水順鬢角流下,滲入眼角刺痛。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抹臉,將雨水和滾燙液體狠狠擦去。再抬眼時,
黑眸里只剩凝固的、沉甸甸幽暗,如暴風雨后最深海底。他不看路,不看黑暗,
死死盯著前方牽引他的背影。雨聲嘩嘩,掩蓋孩童喉間壓抑的受傷幼獸般嗚咽,
也掩蓋他眼中那片剛被點燃的、名為野心的冰冷火焰。……碎玉軒的暖閣,像另一個世界。
空氣里是清雅的草藥混合著淡淡果香,而非華妃殿中那甜膩得發(fā)齁的熏香。
炭盆燒得恰到好處,暖意融融卻不燥熱。弘歷被安置在鋪著厚厚軟墊的榻上,
身上濕透的破棉袍被剝下,裹上了干燥柔軟的細棉布中衣,外面還搭了一條薄薄的絨毯。
兩個手腳麻利的宮女正用溫熱的布巾,
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他凍得青紫、沾滿泥污的小臉和手腳。布巾碰到膝蓋和手肘擦破的傷口,
帶來一陣細微的刺痛,弘歷卻咬著牙一聲不吭,只是那雙黑沉沉的眼睛,
一瞬不瞬地追隨著屋內那個素色身影。甄嬛親自端著一個白瓷小碗走過來,
碗里是冒著熱氣的姜湯,辛辣的氣息直沖鼻腔。她坐在榻邊,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吹,
遞到他唇邊。動作自然流暢,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溫和?!昂攘?,驅驅寒氣。
”弘歷看著那近在咫尺的勺子,又看看甄嬛平靜無波的眼眸。
那眼神里沒有他熟悉的憐憫或施舍,只有一種沉靜的、理所當然的關切。他遲疑了一下,
張開干裂起皮的嘴唇,溫熱的姜湯滑入喉嚨,帶著一股灼燒感一路滾到胃里,
驅散了些許深入骨髓的冰冷。他貪婪地吞咽著,一碗姜湯很快見底。暖流在四肢百骸蔓延開,
僵硬的身體終于有了一絲活氣。“身上可還有哪里疼?”甄嬛放下碗,
目光落在他被擦破的膝蓋上。弘歷下意識地想把腿縮回毯子里,卻被甄嬛輕輕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