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顧星辭，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A大物理系新生代表。我的人生信條是：萬事皆有理。
直到開學典禮上，我不過是調(diào)整了一下話筒，喝了口水，就讓整個禮堂水漫金山。
就在我被千夫所指時，一個高冷得像從冰河時代里走出來的學姐，捏住了我的命運后頸皮。
她遞給我一張紙，上面寫著《A大新生安全須知（里世界版）》。
第一條就是：“開學典禮上，禁止用左手碰話筒?！蔽亦椭员牵攬霭鸭埶毫?。三分鐘后，
我為我的無知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她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現(xiàn)在，信了嗎？從今天起，
你的每一個動作，都必須聽我指揮。否則，死?！?我的人生，本該是一場完美的開局。
A大物理系新生代表，在開學典禮上發(fā)言。劇本我都寫好了：意氣風發(fā)，邏輯嚴謹，
用一段關于宇宙膨脹的精彩演講，征服臺下所有人。然而，現(xiàn)實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還附贈了一套組合拳?！案魑焕蠋?，各位同學……”我開口了。為了顯得更穩(wěn)重，
我下意識地，用左手扶了一下話筒。就這一下。滋啦——刺耳的電流嘯叫聲，
瞬間貫穿了整個大禮堂。臺下數(shù)千名新生，齊刷刷地捂住了耳朵，表情痛苦。什么情況？
我懵了。音響設備故障？不至于這么巧吧。我尷尬地笑了笑，想用喝水來掩飾。主席臺上，
放著一排未開封的純凈水。我隨手拿起一瓶，擰開，灌了一口。清涼的液體滑過喉嚨，
壓下了心頭的燥熱。然而，還沒等我把水咽下去，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瓶身的標簽。
“哇哈哈”。而不是旁邊那些統(tǒng)一的“農(nóng)夫三拳”。我拿錯了。這有什么關系？不都是水嗎？
下一秒，我頭頂?shù)木酃鉄簦芭尽钡匾宦?，爆了。玻璃碎片像天女散花一樣，在我頭頂炸開，
幸好沒掉下來。全場一片驚呼。我的腦子徹底宕機了。這……也是巧合？手里捏著的演講稿，
因為緊張，從指間滑落，飄飄悠悠地掉在地上。我趕緊彎腰去撿。為了保持平衡，我的左腳，
不小心踩在了舞臺邊緣畫著的一道黃色油漆線上。轟??！禮堂后方傳來一聲巨響，
像是某種管道承受不住壓力的悲鳴。緊接著，天花板上的消防噴頭，瘋了一樣開始工作。
水霧兜頭蓋臉地澆了下來。我的演講稿瞬間濕透，成了一坨爛紙。我站在舞臺中央，
被淋成了落湯雞。臺下的師生們，尖叫著，躲避著，場面亂成一鍋粥。開學典禮，
被我一個人，硬生生搞成了潑水節(jié)。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我身上。
那不是看一個倒霉蛋的眼神。那是看一個瘟神的眼神?？謶?，嫌惡，避之不及。我百口莫辯。
我能說什么？我說這一切都只是巧合，你們信嗎？連我自己都不信了。
就在這一片混亂和指責的汪洋中，一個身影，逆著人流，精準地向我走來。
她穿著一件米色的風衣，明明是九月的天，卻像是剛從深秋的風里走來。氣質(zhì)清冷，
像一塊不會融化的冰。她沒有撐傘，任由水珠打濕她的長發(fā)和肩膀，
但她的腳步?jīng)]有一絲一毫的紊亂。她走到我面前。那雙眼睛，銳利得像手術刀，
仿佛能剖開我的皮膚，看穿我混亂的思緒?！邦櫺寝o。”她開口，聲音和她的氣質(zhì)一樣，
沒有溫度?！皬默F(xiàn)在起，你的每一個動作，都必須聽我指揮。”2天臺上，風很大。
吹得我剛被淋濕的衣服，像鐵皮一樣貼在身上，冷得我直哆嗦。而我面前的這位學姐，
沈清秋，只是靜靜地站著，仿佛這點寒意對她毫無影響?！澳隳X子是不是有點問題？
”我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和無法理解的荒謬感，“你到底是誰？
你憑什么命令我？”“我叫沈清秋，歷史系大三?！彼院喴赓W，
像是在背誦一段與自己無關的資料，“至于憑什么，憑我能讓你像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
”哈。我氣笑了?！拔冶緛砭褪莻€正常人！今天的一切都只是意外！”“意外？
”她從風衣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巧的記事本。“A大禮堂安全須知，里世界版。”她翻開本子，
開始念?！暗谝粭l：開學典禮發(fā)言，禁止用左手觸碰話筒。觸犯者，將引發(fā)設備磁場紊亂。
”“第二條：主席臺飲水，只可選擇標簽為‘農(nóng)夫三拳’的。
‘哇哈哈’是獻給‘祂’的祭品。誤飲者，將剝奪頭頂?shù)墓??！薄暗谌龡l：舞臺邊緣的黃線，
是陰陽兩界的分割線?；钊瞬忍ぃ赜兴溄蹬R?！彼穆曇羝戒佒睌?，卻像一把重錘，
一下下砸在我的神經(jīng)上。我聽得頭皮發(fā)麻。這都什么跟什么？都市怪談？
三流恐怖小說的設定？“荒謬！一派胡言！”我梗著脖子反駁，“這都是巧合！是墨菲定律！
”“是嗎？”沈清秋合上本子，那雙清冷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我?！澳悄懵牶孟乱粋€預言。
”“三分鐘內(nèi)，你的手機，會掉進水里?！蔽倚睦锟┼庖幌?。隨即，
一股更強烈的逆反心理涌了上來。我偏不信這個邪！我立刻從褲兜里掏出我的寶貝手機，
那是我用整個暑假打工賺來的最新款，寶貝得不得了。我死死地攥在手心，然后小心翼翼地，
塞進了最里層、有著拉鏈的口袋里。我還特意拉上了拉鏈。“看，”我挑釁地拍了拍口袋，
“它現(xiàn)在很安全。你的預言，要失靈了?！鄙蚯迩餂]有說話，只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心跳得有點快。不是怕，是期待。我期待著三分鐘后，
她的預言破產(chǎn)時，她臉上會是怎樣精彩的表情。一分鐘。兩分鐘。兩分三十秒。
什么都沒發(fā)生。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皩W姐，看來你的魔法……”話還沒說完。
“咕咕——”一只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鴿子，撲騰著翅膀，從我頭頂驚慌失措地飛過。
然后，一坨溫熱的、黏糊糊的、帶著不祥氣息的白色物體，精準地落在了我的額頭上。
“我靠！”我一聲怒罵，這是生理性的反胃和嫌惡。我下意識地向后猛地一躲，
想要避開這該死的鳥屎。就是這個動作。我塞在內(nèi)側(cè)口袋里的手機，因為劇烈的晃動，
順著光滑的內(nèi)襯，從那破掉的縫隙里，滑了出來。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線。然后。
“噗通。”一聲輕響。它不偏不倚地，掉進了天臺角落里，
一個因為昨夜下雨而積滿了水的小坑里。屏幕，瞬間黑了。整個世界，安靜了。風聲，
鳥叫聲，都消失了。我只能聽到自己血液沖上大腦的轟鳴。我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轉(zhuǎn)過頭。
沈清秋還站在原地，手里拿著那個小本子，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她只是淡淡地開口，
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艾F(xiàn)在，信了嗎？”3我信了。我不得不信。
當唯物主義的世界觀被一坨鳥屎和一部泡水的手機徹底擊碎后，我除了信，別無選擇。于是，
我被迫接受了沈清秋的“貼身導航”。第一個任務，聽起來簡單得可笑：從教學樓，
安全地走到三食堂。就這么幾百米的距離，我閉著眼睛都能走個來回。但在沈清秋的規(guī)則里，
這比穿越雷區(qū)還難。“出門，先邁左腳?！彼驹谖疑砗?，聲音清冷地發(fā)出第一個指令。
我渾身一僵。邁哪只腳有關系嗎？我猶豫了一下，想邁右腳。“別挑戰(zhàn)規(guī)則的耐心。
”她的聲音里多了一絲警告。我慫了。我屈辱地，像個提線木偶一樣，先邁出了左腳。
“很好?！薄扒胺降谌龎K地磚，顏色比其他的深了零點零一個色號，繞開它?！蔽业皖^一看。
我的天。要不是她提醒，我用顯微鏡都看不出那點色差。這他媽誰會注意??！
我內(nèi)心里瘋狂吐槽，但身體很誠實地繞了過去?！翱吹侥莻€穿紅色T恤的男生了嗎？
”我抬頭，不遠處一個哥們兒正樂呵呵地走著?！翱吹搅?。”“三秒內(nèi)，轉(zhuǎn)過頭，不許看他。
”“為……”“沒有為什么?！蔽绎w快地扭過頭，感覺自己的脖子都快斷了。我像個傻子。
一個徹頭徹尾的，行為詭異的傻子。一路上，我收到了無數(shù)路人看神經(jīng)病一樣的眼神。
我的臉，從教學樓門口，一直丟到了去食堂的半路上?！皩W姐，我們一定要這樣嗎？
我覺得我的尷尬癌都要犯了?！蔽覊旱吐曇簦瑤缀跏窃谄蚯?。
“如果你想被失控的籃球砸到頭，或者被從天而降的花盆精準命中，可以不聽。
”她的話音剛落?！巴瑢W！小心！”一聲驚呼從不遠處傳來。我下意識回頭。一個籃球，
如同出膛的炮彈，正高速旋轉(zhuǎn)著朝我的后腦勺飛來！是那個穿紅色T恤的哥們兒投籃脫手了！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完全反應不過來。完了。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冰涼的手，
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用力向旁邊一拽。我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得一個踉蹌，
直接撞進了一個帶著清冷香氣的懷抱。砰！籃球幾乎是擦著我的鼻尖飛過，
重重地砸在我剛才站立的地面上，彈起老高。我驚魂未定，心臟狂跳。鼻尖縈繞的，
全是沈清秋身上那股好聞的、像雨后青草一樣的味道。她的手還緊緊抓著我的手腕，
體溫很低，卻莫名地讓人安心。我們的距離，前所未有的近。
我甚至能看到她纖長睫毛上掛著的、尚未干透的水汽。我的臉，“轟”的一下就紅了。
“現(xiàn)在，還覺得尷尬嗎？”她松開我，后退一步，恢復了那副冰山臉，
仿佛剛才那個瞬間的接觸，只是一次普通的物理碰撞。我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終于，在經(jīng)歷了九九八十一難之后，我們抵達了三食堂。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這一路，
所有聽從她指揮的路線，都暢通無阻，甚至連排隊打飯的窗口都恰好是人最少的那個。
而那些“正?！弊呗返耐瑢W，反而狀況百出。不是被人撞灑了飯菜，就是踩到油污滑倒。
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遵守規(guī)則”所帶來的“幸運”?！昂昧?，現(xiàn)在是進階課程。
”沈清秋指著琳瑯滿目的打飯窗口，表情嚴肅了起來?！笆程玫囊?guī)則，比走路，復雜一百倍。
”“比如，二號窗口的紅燒肉，絕對不能和四號窗口的麻婆豆腐盛在同一個餐盤里。
”“為什么？”“會食物中毒。”“……這不科學！”“在這里，規(guī)則，就是科學。
”她遞給我一個餐盤，“現(xiàn)在，你去打一份青椒肉絲，記住，打菜的阿姨如果對你笑了，
千萬不要說謝謝。”“那說什么？”“什么都別說，放下餐盤就走?！薄斑@也太沒禮貌了吧！
”“沒禮貌，總比吃完飯發(fā)現(xiàn)自己的飯卡余額被清空要好。
”我：“……”我感覺我的大學生活，已經(jīng)徹底偏離了正常軌道。4“圖書館的規(guī)則，
出問題了?！边@是某個周三的深夜，沈清秋找到我時說的第一句話。她的表情，
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耙?guī)則出現(xiàn)了‘惡性異化’。
原本‘周三下午不要在圖書館第四排看書’這條無害的建議，
現(xiàn)在變成了‘在第四排看書的人，其部分記憶，會被書中的內(nèi)容隨機替換’。
”我聽得心里發(fā)毛。記憶替換？這是什么科幻電影情節(jié)？“已經(jīng)有三個學生中招了。
”她繼續(xù)說道，“一個學經(jīng)濟的，滿腦子都是唐詩宋詞。一個學法律的，
堅信自己是會光合作用的植物人。情況很嚴重，我必須去調(diào)查?！薄澳悄闳グ?，找我干嘛？
”我有點抗拒。這種詭異的事情，我躲還來不及。“因為你是‘移動的因果律奇點’。
”沈清秋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你的‘破壞’體質(zhì)，在特定情況下，
可以干擾甚至壓制異化的規(guī)則。帶上你，是目前最保險的方案?！蔽页闪藗€人形護身符？
這理由，我無法拒絕。于是，我倆像做賊一樣，在深夜?jié)撊肓思澎o無聲的圖書館?！案o我，
踩我踩過的每一個腳印?！鄙蚯迩飰旱吐曇?，走在前面。圖書館里空無一人，
只有書架投下的巨大陰影，像一只只潛伏的怪獸。空氣里彌漫著舊紙張和灰塵混合的味道，
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皠e碰第三排書架從左往右數(shù)的第七本書。
”“經(jīng)過閱覽區(qū)的時候，不許抬頭看天花板上的吊燈。”“如果聽到有人喊你的名字，
捂住耳朵，默念圓周率?！彼闹噶钜粭l接一條，精準而詭異。我繃緊了神經(jīng)，亦步亦趨。
走到第四排書架時，我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一種莫名的寒意從腳底升起。
我的好奇心，或者說，我那該死的作死本能，又開始蠢蠢欲動。我就是想知道，
抬頭看吊燈會怎么樣？我的脖子，不受控制地，開始微微向上仰?！安辉S動！
”沈清秋猛地轉(zhuǎn)身，一把將我按在書架上。她的手掌壓在我的胸口，力道很大。我們倆的臉，
幾乎貼在了一起。黑暗中，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眼里的緊張和怒意?！澳阆胨绬?？
”她低聲喝道?！拔摇揖褪呛闷??！蔽倚奶摰剞q解?！昂闷嫘臅⑺镭垼矔⑺滥?。
”她瞪了我一眼，這才松開我。我的心臟又一次不爭氣地狂跳起來。這曖昧的姿勢，
這緊張的氣氛，讓我的臉頰再次升溫。我們繼續(xù)深入，終于在第四排書架的最深處，
找到了異化規(guī)則的源頭。那是一本非常古老的，沒有書名，也沒有任何人借閱記錄的硬殼書。
它就靜靜地躺在那里，封面是暗紅色的，仿佛凝固的血?！熬褪撬??！鄙蚯迩锏恼Z氣很確定，
“規(guī)則的污染就是從它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薄澳俏覀儼阉鼰耍俊蔽姨嶙h?！安恍?，
物理摧毀只會讓規(guī)則暴走?！彼⌒囊硪淼乜拷?，想要觀察。而我，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么。也許是想驗證一下這個規(guī)則的真假。也許是想看看，
我的“破壞”體質(zhì)，到底能不能起點作用?！皠e碰！”沈清秋的驚呼聲，晚了一步。
我的指尖，已經(jīng)觸碰到了那片暗紅色的封面。就在觸碰的瞬間。我的大腦，
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然后猛地一抽。
無數(shù)我熟悉的、熱愛的、引以為傲的物理學公式、定律、理論，像被沖進下水道的垃圾一樣，
從我的腦海里消失了。取而代代之的，是另外一些完全陌生的知識。
“公爵夫人在進入舞會時，裙擺的提拉高度不能超過腳踝三英寸。”“面對女王時，
屈膝禮的角度必須是完美的四十五度?！薄叭绾斡檬N不同的方式，優(yōu)雅地使用一把折扇。
”我腦子里，關于“廣義相對論”的位置，被“18世紀歐洲宮廷禮儀”完美地覆蓋了。我，
顧星辭，物理系的希望之星?，F(xiàn)在，成了一個只會屈膝行禮的娘炮？我張著嘴，徹底傻了。
5前所未有的恐懼，像海水將我徹底淹沒。這不是被鳥屎砸中，也不是手機掉進水里。
那是我的知識，我的思維，我之所以為我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地剝奪了。
我試著在腦中回憶最簡單的牛頓第二定律。F=ma。F……F是什么來著？
是Fan（扇子）嗎？我完了。我真的完了。“顧星辭！你怎么樣？
”沈清秋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體，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焦急。
“我的……我的物理……”我語無倫次，眼眶都紅了，“它沒了……全沒了……”“別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