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人律師函上的地址偏僻得幾乎不存在于任何導(dǎo)航系統(tǒng)中。
周雨晴第三次核對手機(jī)地圖上那個孤零零的紅點,抬頭看向蜿蜒進(jìn)深山的小路。
雨后的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腐爛樹葉的氣味,混合著某種若有若無的甜膩香氣,
讓她想起小時候外婆家閣樓里那些發(fā)黃的舊書。"你確定要進(jìn)去嗎?
"林默把車停在銹跡斑斑的鐵門前,手指不安地敲打著方向盤,
"這地方看起來至少有二十年沒人住了。
"鐵門上的"青藤居"三個字已經(jīng)斑駁得幾乎難以辨認(rèn),但纏繞其上的藤蔓卻異常茂盛,
深綠色的葉片在微風(fēng)中沙沙作響,像是某種活物在呼吸。"我姑媽把房子留給了我,
總得來看看。"周雨晴故作輕松地說,卻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從脊背爬上來。
她從未見過這位周靜宜姑媽,父親生前也極少提起這個妹妹,只說她"性格古怪,
獨居山林"。林默從后備箱拿出兩人的行李,鐵門在他們面前發(fā)出刺耳的呻吟聲自動打開了,
仿佛一直在等待他們的到來。"見鬼,這地方通電了?
"林默驚訝地看著門柱上閃爍的紅色指示燈。周雨晴沒有回答。
她的視線被小路盡頭那棟建筑牢牢抓住——那是一棟維多利亞風(fēng)格的三層小樓,
外墻爬滿了與大門相同的青藤,在夕陽下呈現(xiàn)出近乎血液的暗紅色。最奇怪的是,
這些藤蔓似乎刻意避開了所有窗戶,讓那些黑漆漆的玻璃像是一只只眼睛,
冷漠地注視著來客。"你姑媽...品味很獨特啊。"林默干笑兩聲,
拖著行李箱走上鵝卵石小路。他的腳步聲在寂靜中顯得異常響亮。周雨晴跟上去,
發(fā)現(xiàn)那些藤蔓在近距離觀察下呈現(xiàn)出不自然的生長方式——它們并非從地面攀援而上,
而是從屋頂垂掛下來,像是一把把倒置的綠色瀑布。更令她不安的是,當(dāng)她伸手觸碰時,
那些葉片竟然微微蜷縮,如同含羞草般產(chǎn)生了反應(yīng)。"這不可能..."她喃喃自語,
迅速收回手指。推開沉重的橡木大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混合了霉味和古老香水的氣息。
周雨晴摸索著找到電燈開關(guān),出乎意料的是,電力系統(tǒng)運轉(zhuǎn)正常,
水晶吊燈將寬敞的客廳照得通明。客廳里的陳設(shè)保存得異常完好,仿佛時間在這里停滯。
維多利亞風(fēng)格的家具上覆蓋著防塵布,一架老式留聲機(jī)立在角落,旁邊整齊碼放著黑膠唱片。
壁爐上方掛著一幅肖像畫,畫中的女人約莫五十歲,面容嚴(yán)肅,眼睛卻出奇地有神,
仿佛能穿透畫布直視觀者。"這就是你姑媽?"林默走到畫前,"她看起來...不太友好。
"周雨晴點點頭,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畫中人的眼睛似乎隨著她的移動而轉(zhuǎn)動,
那種被注視的感覺讓她渾身不自在。"我們分頭看看房間吧,早點收拾完早點離開。"她說,
急于擺脫那幅畫的凝視。二樓的主臥顯然是周靜宜生前的居所。
四柱床上鋪著整潔的暗紅色床單,梳妝臺上擺放著各種古董化妝品,
一面橢圓形的全身鏡被厚重的黑絨布嚴(yán)嚴(yán)實實地遮蓋著,上面用紅繩系了個復(fù)雜的結(jié)。
周雨晴鬼使神差地走向那面鏡子。當(dāng)她靠近時,房間里突然變得異常寒冷,
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jié)。更奇怪的是,
她分明聽見了微弱的、像是玻璃碎裂的聲音從鏡布下傳來。"別碰那個。
"林默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聲音緊繃,"這房子里到處都是監(jiān)控攝像頭,而且都在運轉(zhuǎn)。
""什么?"周雨晴猛地轉(zhuǎn)身。"我剛才在地下室發(fā)現(xiàn)了監(jiān)控室,十六個屏幕,
覆蓋整棟房子的每個角落。"林默的臉色蒼白,"系統(tǒng)還在錄制,
硬盤里存了至少十年的錄像。"周雨晴感到一陣惡寒:"為什么獨居的人需要這么多監(jiān)控?
"林默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越過她,死死盯著那面被遮蓋的鏡子:"而且...所有錄像里,
這個房間的鏡頭都只有靜幀畫面,像是被刻意處理過。"夜幕完全降臨后,
青藤居顯得更加陰森可怖。周雨晴和林默決定在一樓的客房過夜,遠(yuǎn)離那間詭異的主臥。
壁爐里的火焰噼啪作響,卻驅(qū)散不了滲入骨髓的寒意。"你注意到?jīng)]有,"林默壓低聲音,
"這房子里沒有任何反光的東西。所有鏡子都被蓋住了,連窗戶玻璃都貼著磨砂膜。
"周雨晴正想回答,樓上突然傳來清晰的腳步聲,緩慢而有節(jié)奏,
像是有人在主臥室里來回踱步。兩人僵在原地,盯著天花板。"可能是...老鼠?
"林默的聲音發(fā)顫。腳步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可怕的聲響——布料被撕裂的聲音,
從樓上主臥傳來,正是那面被遮蓋的鏡子所在的位置。周雨晴不知哪來的勇氣,
抓起手電筒就沖上了樓梯。主臥的門虛掩著,一道慘白的光從門縫中滲出。她推開門,
眼前的景象讓她血液凝固——那面鏡子的遮蓋布被撕開了一半,露出底下古老的鏡面。
鏡中映出的不是站在門口的周雨晴,而是一個穿著白色睡裙的長發(fā)女人,背對著她,
正在用指甲抓撓鏡面內(nèi)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周雨晴的尖叫卡在喉嚨里。
鏡中的女人突然停止了動作,緩緩轉(zhuǎn)過頭來——那是一張與周靜宜肖像畫一模一樣的臉,
卻扭曲著詭異的笑容。更可怕的是,鏡中人的動作與周雨晴完全不一致,她抬起手,
指向房間的某個角落。手電筒的光隨之移動,
照亮了梳妝臺抽屜——它不知何時打開了一條縫,里面露出一本皮革封面的日記本。
周雨晴幾乎是爬著過去抓起那本日記,當(dāng)她再次抬頭時,鏡中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
只映出她自己驚恐萬分的臉和身后空蕩蕩的房間。"發(fā)生什么了?
"林默氣喘吁吁地出現(xiàn)在門口。周雨晴說不出話,只是顫抖著翻開日記本。
扉頁上用褪色的墨水寫著一段話:"致發(fā)現(xiàn)這本日記的人:如果你看到了鏡中的她,
已經(jīng)太遲了。記住,不要相信鏡中的自己,不要回答她的問題,不要叫出她的名字。
她想要的不只是鏡子這一邊..."日記的落款是周靜宜,日期是她死亡前一天。窗外,
青藤的枝葉突然劇烈搖晃起來,盡管此刻并沒有風(fēng)。
# 鏡中人 (續(xù))日記本的皮革冰冷刺骨,帶著一股陳腐的泥土氣息。
周雨晴的手指顫抖著,幾乎捏不住那脆弱的紙張。林默緊張地守在門口,
目光在幽暗的走廊和房間內(nèi)那面半遮半露的詭異鏡子之間來回掃視。“寫了什么?
”他壓低聲音,仿佛害怕驚擾了鏡中物。周雨晴深吸一口氣,借著林默手中手電筒的光,
翻開了第一頁。字跡是娟秀卻帶著一絲神經(jīng)質(zhì)的潦草,墨水是深褐色的,像干涸的血。
**「X月X日 雨****她又出現(xiàn)了。比上次更清晰。就在鏡子里,站在我身后。
我回頭,身后空無一物。但鏡中的她,在對我笑。那笑容…不是我的。絕不是。**」
寒意瞬間攫住了周雨晴的心臟。她仿佛能透過字跡看到姑媽周靜宜坐在同樣的梳妝臺前,
被同樣的恐懼折磨。**「X月X日 陰****我查了家譜,
翻遍了閣樓那些落滿灰塵的箱子。終于找到了?!R靈’。這就是糾纏我們周家女性的東西。
不是幻覺,不是精神錯亂。是詛咒。源自曾祖母那一代,
因一面從古墓中帶出的‘雙生鏡’而起。鏡有兩面,一陰一陽。陽面在現(xiàn)世,陰面…在彼處。
鏡靈棲于陰面,窺伺陽世,尤其覬覦擁有周家血脈的女子。它渴望…替換?!?*“替換?
”周雨晴失聲念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心感涌上喉嚨。她下意識地看向那面鏡子,
鏡中自己的倒影似乎也僵硬了一下。**「X月X日 雷雨****警告!
絕對法則:****1. **不要相信鏡中的自己**。它會模仿你,
但總有細(xì)微的差別——眼神、嘴角的弧度、動作的延遲。那是它尚未完全掌控的破綻。
****2. **不要回答它的任何問題**。聲音是橋梁,一旦建立連接,
它的力量會急劇增強(qiáng)。****3. **絕對不要叫出它的名字**!名字是錨點,
一旦被知曉,它便能更輕易地錨定你,直至…完成替換。
****4. **當(dāng)鏡面異常波動如水紋時,立刻遠(yuǎn)離!那是它試圖跨越界限的時刻。
****5. **小心青藤!它們不僅僅是植物,它們是鏡靈力量的延伸,
是它在現(xiàn)實世界的觸須和耳目。它們憎恨陽光,畏懼火焰,但夜晚…是它們的領(lǐng)域。**」
讀到關(guān)于青藤的部分,周雨晴和林默同時打了個寒顫,不約而同地望向窗外。黑暗中,
那些藤蔓的輪廓在玻璃上投下扭曲舞動的黑影,仿佛有生命般蠢蠢欲動。
**「X月X日 霧****我找到了一個方法,或許不是解決,而是延緩。
需要找到‘鏡子的另一面’,那面藏在彼處的‘陰鏡’。只有破壞或封印它,
才能真正切斷鏡靈的力量之源。但如何找到通往彼處的路?線索…或許就在鏡子里,
在它試圖引誘我的幻象中?這太危險了…但我別無選擇。我感覺它在加速,
我的倒影越來越陌生了…」**日記在這里中斷了幾頁,再翻過去,字跡變得極度狂亂,
筆畫深深陷入紙背,墨水洇開大片,仿佛書寫者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或恐懼。**「它知道了!
它知道我在尋找陰鏡!它在警告我!青藤…青藤在夜里爬上了我的窗!它們在刮擦玻璃!
它們想進(jìn)來!鏡子里…它不再模仿了…它在做自己的動作!它在指…它在指閣樓的方向!
它在誘導(dǎo)我!陷阱!一定是陷阱!但我…我可能沒有時間了…」
****「最后的忠告:***** **尋找周婆婆。她住在山腳下的老槐樹旁。
她是母親生前唯一信任的靈媒,知道一些關(guān)于周家和鏡子的事。但她脾氣古怪,未必肯幫忙。
***** **警惕‘同步’。當(dāng)鏡中倒影與你的動作完全一致,沒有絲毫延遲時,
意味著它已準(zhǔn)備好進(jìn)行最后的侵蝕。那時…一切都晚了。***** **記住,
它想要的不只是鏡子這一邊…它想要的是你的人生,你的存在本身。不要讓它得逞,
雨晴…如果…如果你看到這本日記…」**日記戛然而止。最后幾頁被撕掉了,
只留下參差的毛邊。周雨晴渾身冰冷,
姑媽最后那聲仿佛穿越時空的呼喚“雨晴”在她耳邊縈繞不去。姑媽知道她會來?這棟房子,
這面鏡子,這本日記…是留給她的?“周婆婆…”林默記下了這個名字,“山腳下老槐樹旁。
我們必須去找她!現(xiàn)在就走!”就在這時,頭頂?shù)乃У鯚裘偷亻W爍起來,
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光線忽明忽暗。房間的溫度驟降,呵氣成霜?!扮R子!
”林默驚恐地指向梳妝臺。周雨晴猛地抬頭。那面古老的鏡面,此刻正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
蕩漾開一圈圈詭異的漣漪!漣漪中心,一個模糊的白色身影正在凝聚,
正是之前看到的那個酷似姑媽的女人!但這一次,她的臉更加清晰,也更加扭曲,
嘴角咧開一個非人的弧度,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著周雨晴。更可怕的是,周雨晴驚恐地發(fā)現(xiàn),
鏡中那個“自己”的倒影,并沒有隨著她的驚駭而后退,反而…向前邁了一步!
動作與她完全脫節(jié)!“走!”林默一把抓住周雨晴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拖起來。
就在他們踉蹌著沖出主臥房門的一剎那,
身后傳來一聲刺耳的、仿佛玻璃被指甲狠狠刮過的聲音,緊接著是布料徹底撕裂的脆響!
遮蓋鏡子的黑絨布完全脫落了!兩人頭也不回地狂奔下樓,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膛。
沖出一樓大門,冰冷的夜風(fēng)撲面而來,卻無法吹散心頭的恐懼。
他們跌跌撞撞地跑向停在鐵門外的汽車。發(fā)動引擎的瞬間,周雨晴忍不住回頭望向青藤居。
整棟別墅的外墻,那些密密麻麻的青藤,此刻正如同蘇醒的蛇群般瘋狂地蠕動、纏繞!
它們不再是安靜的植物,而是活生生的、充滿惡意的存在。藤蔓猛烈地抽打著墻壁和窗戶,
發(fā)出沉悶而可怕的“啪啪”聲,仿佛整棟房子都在痛苦地顫抖。更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是,
在車燈微弱的光線下,她似乎看到那些藤蔓的尖端,正滲出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
如同…鮮血?!白€(wěn)!”林默猛踩油門,汽車像離弦之箭般沖下蜿蜒的山路,
將那座被瘋狂藤蔓吞噬的恐怖宅邸甩在身后無邊的黑暗里。車廂內(nèi)一片死寂,
只有兩人粗重的喘息聲。周雨晴緊緊攥著那本冰冷的日記,感覺它像一塊烙鐵,
燙得她靈魂都在顫抖。
警告在腦中轟鳴:**不要相信鏡中的自己…它在加速…它想要的是你的人生…**車窗外,
山影幢幢,如同蟄伏的巨獸。山腳下,一點昏黃的燈火在黑暗中搖曳——那里,
是否就是老槐樹旁,周婆婆的所在?那是希望的火光,還是另一個未知恐懼的入口?
而周雨晴沒有注意到,在她緊握日記的手背上,不知何時,
悄然浮現(xiàn)了一縷極其細(xì)微的、如同新生藤蔓般的淡青色紋路,正沿著血管的脈絡(luò),
緩緩向上延伸。 ? ? ? ? ? ?# 鏡中人 (續(xù)二:侵蝕)山腳下,
老槐樹旁那點昏黃的燈火,在濃重的夜色中如同溺水者眼中的浮木。
周雨晴和林默將車停在泥濘的路邊,眼前是一座低矮破舊的老屋,墻壁斑駁,
窗戶蒙著厚厚的灰塵,只有門縫里透出微弱的光。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奇異的混合氣味——濃烈的草藥苦香、陳年熏香,
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于潮濕泥土和鐵銹的腥氣。這氣味讓周雨晴胃里一陣翻騰,
手背上那縷淡青色的藤蔓紋路似乎也隱隱發(fā)燙。林默深吸一口氣,
上前叩響了吱呀作響的木門。門內(nèi)一片死寂。過了許久,才傳來拖沓的腳步聲。
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只渾濁、布滿血絲的眼睛,警惕地打量著他們。
那眼睛里的光芒銳利得不像一個老人,帶著洞穿一切的寒意。“找誰?”聲音沙啞干澀,
像砂紙摩擦。“周…周婆婆?”林默有些緊張,“我們是從青藤居來的,
周靜宜…周靜宜女士的侄女周雨晴,有急事想請您幫忙?!遍T縫里的眼睛轉(zhuǎn)向周雨晴,
目光在她蒼白的臉上和她下意識捂住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那只眼睛微微瞇起,
閃過一絲復(fù)雜難辨的情緒——是了然?是憐憫?還是更深的忌憚?“進(jìn)來吧。
”門終于完全打開,一股更濃烈的混合氣味撲面而來。屋內(nèi)光線昏暗,
唯一的照明是神龕前搖曳的蠟燭和幾盞老舊的油燈。
墻壁上掛滿了褪色的符咒和奇形怪狀的草編物,空氣中飄浮著細(xì)小的塵埃。
一個身材佝僂、穿著深色布衣的老婦人站在陰影里,她的右眼被一塊厚厚的黑色眼罩覆蓋,
露出的左眼正是剛才門縫里的那只。周婆婆沒說話,只是指了指屋內(nèi)兩張矮小的板凳,
示意他們坐下。她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周雨晴,尤其是她手背上那縷若隱若現(xiàn)的青痕。
“婆婆,我們…”周雨晴剛開口,就被周婆婆抬手制止了。老婦人緩緩走到周雨晴面前,
伸出枯瘦如柴、布滿皺紋和老繭的手,沒有觸碰,只是隔空懸在周雨晴的手背上,
距離皮膚大約一寸。周雨晴感到一股奇異的冰冷氣流從那只手上傳來,
手背上的青痕猛地一陣刺痛,顏色似乎更深了些。
“青藤噬影…鏡靈蝕心…”周婆婆的聲音低沉而飄忽,仿佛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
“靜宜丫頭…還是沒能逃過?!薄捌牌牛牢夜脣??您知道那面鏡子?
”周雨晴急切地問。周婆婆收回手,走到神龕前,拿起三支香在蠟燭上點燃,青煙裊裊升起。
“周家的女人,一代又一代,逃不過的宿命。那鏡子,是禍根,也是鑰匙?!薄拌€匙?
”林默追問?!巴ㄍ私纭蔫€匙。”周婆婆轉(zhuǎn)過身,獨眼在燭光下閃爍著幽深的光芒,
“鏡有兩面,陽面鎖魂,陰面藏真。鏡靈非鬼非妖,
它是被那面‘陰鏡’扭曲、困住的周家先輩殘念與怨氣的聚合!它渴望著活人的生氣,
渴望著取代,逃出那永恒的囚籠!”周雨晴渾身冰冷,
姑媽日記里的“替換”二字此刻有了更恐怖的注解——不是簡單的占據(jù)身體,
而是徹底抹除她的存在,用鏡靈扭曲的聚合體取而代之!“它…它在加速侵蝕我!
”周雨晴的聲音帶著哭腔,她卷起袖子,
露出手臂——那淡青色的紋路已經(jīng)從手背蔓延到了小臂,像細(xì)小的血管,
又像新生的藤蔓嫩枝,在皮膚下隱隱搏動。“還有鏡子!它在模仿我,動作越來越快,
有時候…有時候它甚至…”“它在試圖與你‘同步’?!敝芷牌糯驍嗨?,語氣凝重,
“當(dāng)鏡中倒影與你動作完全一致,沒有絲毫延遲,意味著它已編織好侵蝕的網(wǎng),
你的靈魂與它之間最后的屏障即將消失。那時,它便能像水滲入沙地一樣,滲入你的意識,
篡改你的記憶,扭曲你的認(rèn)知,直至…你不再是你?!薄坝惺裁崔k法阻止?!”林默急道,
“姑媽的日記提到要找到‘陰鏡’!您知道在哪里嗎?”周婆婆沉默了很久,
久到油燈的火焰都開始不安地跳動。她走到一個布滿灰塵的木柜前,打開鎖,
從最深處取出一塊用紅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東西。揭開紅布,
里面是一塊邊緣不規(guī)則、極其光滑的黑色石頭,表面并非完全漆黑,而是如同最深的夜空,
內(nèi)里似乎有無數(shù)微小的銀色光點在緩緩流動、旋轉(zhuǎn),凝視久了,
竟讓人有種靈魂要被吸進(jìn)去的眩暈感。“這是‘引路石’,
”周婆婆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敬畏,“用墜落在周家祖墳附近的天外隕鐵制成,
內(nèi)含一絲與‘彼界’共鳴的星髓。當(dāng)年周家先祖用它鎮(zhèn)過邪,
也用它…短暫窺探過陰鏡的所在?!彼龑⑹^遞給周雨晴。石頭入手極其沉重冰冷,
那股寒意直透骨髓,周雨晴手背和手臂上的青藤紋路立刻傳來針扎般的刺痛,
仿佛在抗拒這石頭的力量?!瓣庣R在彼界的位置并非固定,它如同活物般游移。
只有當(dāng)你身處陽鏡之前,精神與鏡靈產(chǎn)生強(qiáng)烈共鳴,甚至瀕臨‘同步’邊緣時,手握此石,
集中你所有的意志力去‘看’,才有可能在鏡面的漣漪或扭曲中,
捕捉到陰鏡一剎那的倒影或坐標(biāo)。”周婆婆的語氣帶著警告,“這極其兇險!
你的精神會處于最脆弱的狀態(tài),鏡靈會瘋狂地試圖吞噬你,拉你進(jìn)入彼界!稍有不慎,
引路石也救不了你。”“那…那破壞陰鏡呢?”林默問。周婆婆的獨眼看向窗外無邊的黑暗,
緩緩搖頭:“如何去到彼界?如何在那片混亂扭曲之地找到并破壞陰鏡?
靜宜丫頭窮盡半生也沒找到安全的方法。強(qiáng)行闖入…九死一生,或者說,十死無生。
”她頓了頓,看向周雨晴,“唯一的希望,或許是在‘同步’完成前,
利用引路石找到陰鏡的瞬間影像,然后…設(shè)法在現(xiàn)實世界,
切斷它與陽鏡、與青藤居、乃至與整個周家血脈詛咒的聯(lián)系。但這方法…只在傳說里。
”希望渺茫得如同風(fēng)中之燭。周雨晴握緊了冰冷的引路石,感覺那沉重的不僅是石頭,
更是壓在她心頭的絕望?;氐搅帜诟浇℃?zhèn)臨時租下的簡陋旅館房間,
疲憊和恐懼像潮水般將周雨晴淹沒。她沖進(jìn)狹小的衛(wèi)生間,打開水龍頭,
拼命用冷水沖洗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冰冷的水珠順著臉頰滑落。她抬起頭,
看向洗手臺上方那面普通的方鏡。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如紙,眼神渙散,
濕漉漉的頭發(fā)貼在額角,顯得無比狼狽。突然,
鏡中的“周雨晴”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一個完全不屬于她此刻心境、冰冷而怨毒的弧度!快得如同錯覺!周雨晴心臟驟停,
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瓷磚墻壁上?;糜X?是太累的幻覺嗎?她強(qiáng)迫自己再次看向鏡子。
這一次,鏡中倒影似乎恢復(fù)了正常,只是眼神…那眼神深處,
似乎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冰冷的審視。接下來的幾天,侵蝕無處不在,如同跗骨之蛆。
* **無處不在的延遲:** 在街邊櫥窗的倒影里,她抬手整理頭發(fā),
鏡中的動作慢了半秒。在手機(jī)屏幕熄滅前的一瞬黑屏反光中,
她看到自己的倒影沒有隨著她轉(zhuǎn)頭而轉(zhuǎn)動,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她,嘴角掛著詭異的笑。
* **失控的瞬間:** 最驚悚的一次發(fā)生在小旅館的餐廳。她端起一杯水,
手指卻像被無形的線拉扯,突然不受控制地一松!玻璃杯脫手墜落,眼看就要砸碎在地。
就在那一剎那,時間仿佛凝滯——她清晰地“看到”鏡中自己的倒影,
手臂的動作比她快了零點幾秒,正是那個“先松手”的動作!仿佛鏡中的影像才是源頭,
現(xiàn)實中的動作只是延遲的模仿!杯子最終被眼疾手快的林默接住,但兩人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周雨晴看著自己顫抖的手指,感覺身體的一部分正在脫離控制。
* **陌生的記憶碎片:** 夜里,她開始做一些混亂而壓抑的夢。
不再是青藤居的恐怖景象,
而是…零散的、不屬于她的生活片段:一雙蒼老的手在撫摸一面古樸的銅鏡(是曾祖母?
);陰暗的閣樓里,一個小女孩躲在箱子后恐懼地哭泣(是年幼的姑媽?
);還有…冰冷的泥土氣息,和一種被活埋般的窒息感…這些碎片真實得可怕,
醒來后仍殘留著強(qiáng)烈的情感余波,讓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記憶,
哪些是鏡靈通過血脈強(qiáng)塞給她的詛咒回響。
* **青藤的印記:** 手臂上的淡青色紋路已經(jīng)蔓延到了手肘,顏色越來越深,
像是有生命的血管在皮膚下生長。偶爾,
她會感到一陣細(xì)微的、如同藤蔓抽芽般的刺痛和瘙癢,尤其是在夜晚靠近反光物體時。
侵蝕在加速。鏡中那個“她”,動作越來越流暢,與她的“同步”頻率越來越高。有時候,
周雨晴甚至?xí)a(chǎn)生一種可怕的錯覺:鏡中的倒影才是真實的、主導(dǎo)的,而她,
只是一個笨拙的、延遲的模仿者??謶窒裉俾粯永p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引路石冰冷沉重地貼在她的口袋里,提醒著她那渺茫而致命的最后機(jī)會?;氐角嗵倬?,
直面那面鏡子,在鏡靈最瘋狂的侵蝕下,尋找陰鏡的蹤跡…這幾乎是自殺。但坐以待斃,
等待“同步”完成,被徹底替換,那將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結(jié)局。就在她陷入絕望的泥沼時,
林默帶來了一個意外的發(fā)現(xiàn)。他一直在研究從青藤居監(jiān)控室拷貝出來的部分錄像,
尤其是那些被處理成靜幀畫面的主臥鏡頭?!坝昵纾憧催@個!”林默將筆記本電腦轉(zhuǎn)向她,
屏幕上是一段經(jīng)過他反復(fù)處理、放大了無數(shù)倍的靜幀畫面的一角。畫面極其模糊,噪點很多,
但隱約能看到,在鏡子的邊緣,那片被處理掉的動態(tài)區(qū)域里,
似乎…映照出了房間的另一個角度!
一個梳妝臺抽屜完全打開的、他們當(dāng)時未曾注意到的角度!而在那個抽屜的深處,
除了姑媽的日記本,似乎…還有一本更薄、封面顏色更深的小冊子,被日記本壓住了一半!
冊子的封面上,似乎有一個模糊的、類似眼睛的圖騰!“姑媽可能還藏了別的東西!
”林默的聲音帶著一絲激動,“就在主臥!就在那個抽屜里!也許…也許那才是關(guān)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