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那晚,我當眾向林薇表白被撕碎情書:“別做夢了?!保揪拍旰髾C場重逢,
她獨自抱著發(fā)燒的孩子手忙腳亂。>我低頭假裝沒看見,身后卻傳來奶音:“爸爸!
”>咖啡杯驚落在地時,她終于抬眼認出我。>“幫我...就一次...”她聲音發(fā)抖。
>深夜孩子退燒后,我卻在病歷本上發(fā)現(xiàn)驚人秘密:>孩子出生日期,
正是我們高考后的第九個月。
>她攥著我當年折的星星瓶:“你說每顆星代表一個愿望...”>“那晚我爸入獄,
我不敢拖累你?!保酒康撞刂宜退你y鏈,刻著“等我娶你”。---六月的風,
裹挾著香樟樹濃郁的氣息和少年人身體里蒸騰出的熱氣,沉沉地壓在操場上。高考,
那柄懸了三年的利劍,終于“哐當”一聲落了地,
只余下一地輕飄飄的試卷碎片和無邊無際的、近乎虛脫的狂喜。操場成了沸騰的海洋。
書本被拋向半空,化作白色的飛鳥;校服外套被胡亂地甩在肩頭,
像一面面獵獵作響的、宣告解放的旗幟。笑聲尖銳地刺破暮色,擁抱帶著汗水的咸澀,
有人大哭,有人大笑,青春的尾巴在這一刻被狠狠攥住,用力地甩出最后的喧囂。
胡歌就站在這片喧囂的邊緣,心臟在肋骨后面擂鼓,震得他指尖都在發(fā)麻。
手心里那張折得方方正正的信紙,早已被汗水浸得微微發(fā)軟,
邊緣的墨跡暈開了一小團模糊的藍色。他目光穿過攢動的人頭,
死死鎖定了那個被幾個女生簇擁在中間的身影——林薇。她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淺藍色校服短袖,
馬尾辮隨著她仰頭喝水的動作輕輕晃動,脖頸的線條在夕陽余暉里,干凈得像一彎新月。
三年。整整一千多個日夜,他的目光像藤蔓一樣悄悄纏繞著她。
她低頭演算時微微蹙起的眉尖,她在圖書館窗邊被陽光鍍上金邊的側影,
她體育課后額角細密的汗珠……無數(shù)個瞬間在他心底積攢、發(fā)酵,
最終釀成了今晚這封孤注一擲的信。勇氣被畢業(yè)的狂潮鼓動著,也在周圍死黨們“胡歌!
上?。e慫!”的起哄聲中膨脹到了頂點。他深吸一口氣,那空氣灼熱,
帶著塑膠跑道被曬化的氣味。他邁開步子,分開喧鬧的人群,像一艘笨拙的小船,
堅定地駛向他的燈塔。周圍的目光開始聚焦,起哄聲浪驟然拔高,形成一個無形的漩渦,
把他和林薇卷在中心?!傲洲?!”胡歌的聲音有點劈,帶著少年人變聲期剛過的沙啞,
卻又異常洪亮,蓋過了周圍的嘈雜。林薇聞聲轉過頭來。她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褪去,
明亮的眼睛彎著,像盛著星子。然而,當她看清胡歌漲紅的臉,
看清他伸過來的、微微顫抖的手里捏著的那封信,
看清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又驟然爆發(fā)出更大聲浪的人群時,她眼底的笑意迅速凍結、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胡歌從未在她臉上見過的陌生神色——驚愕,
隨即是某種冰冷的、帶著強烈抗拒的審視。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起哄聲在反復回蕩:“答應他!答應他!
”胡歌能感覺到自己滾燙的血液正瘋狂地涌向頭頂,耳膜嗡嗡作響。他鼓足最后一絲力氣,
把那張承載著他所有心跳和秘密的信紙往前遞了遞,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林薇,
我……”他的話沒能說完。林薇的動作快得讓他措手不及。她甚至沒有伸手去接。
她只是猛地向前一步,劈手奪過那封信,白皙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jié)泛白。沒有一絲猶豫,
沒有任何表情,她雙手抓住信紙的兩端,在胡歌驟然放大的瞳孔里,
在周圍瞬間死寂的注視下,猛地向兩邊一撕!“嗤啦——!”那聲音尖銳得刺耳,
像撕破了某種精心維持的幻夢。紙張碎裂的聲音清晰地回蕩在驟然安靜的操場邊緣,
像是給這場喧囂的青春盛宴按下了突兀的暫停鍵。無數(shù)道目光,
驚愕的、好奇的、幸災樂禍的,釘子般釘在胡歌瞬間褪盡血色的臉上。
林薇的手還保持著撕扯后的姿勢,指間捏著幾片殘破的信紙碎片。她微微揚著頭,
夕陽的金光勾勒出她繃緊的下頜線,那上面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她的目光越過那些飄落的紙屑,直直地落在胡歌臉上,聲音不大,卻像淬了冰的針,
清晰地扎進他耳朵里:“胡歌,別做夢了。”五個字,輕飄飄的,卻帶著千鈞之力,
狠狠砸在他心口,砸得他眼前發(fā)黑,五臟六腑都跟著翻攪起來。別做夢了?
他那些小心翼翼藏了三年的目光,那些深夜輾轉反側時反復咀嚼的期待,
那些笨拙地寫在信紙上、還沒來得及被她看見的心事……原來,在她眼里,
不過是一場可笑的、不自量力的“夢”?周圍的死寂被打破,竊竊私語如同潮水般蔓延開來,
嗡嗡作響,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針扎在胡歌裸露的神經上。他能感覺到死黨們投來的錯愕目光,
能感覺到林薇身邊那幾個女生瞬間變得鄙夷和同情的眼神。巨大的羞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他,從腳底直沖頭頂,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林薇似乎根本沒打算再看他一眼。
她松開手,任由那幾片殘破的紙屑像枯葉般飄落在塑膠跑道上。
她甚至沒有彎腰去撿起自己掉落在地上的水瓶,只是漠然地轉身,動作干脆利落,
馬尾辮在空中劃過一個冷硬的弧度。她撥開人群,徑直離開,那挺直的背影,
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影子,決絕得像一把出鞘的刀,割裂了胡歌世界里最后一點光。
胡歌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驟然抽走了靈魂的泥塑。腳下是那封被撕得粉碎的情書,七零八落,
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他不敢彎腰,不敢低頭,仿佛只要視線一觸及那些碎片,
整個人就會徹底崩塌。操場上震耳欲聾的喧囂,畢業(yè)的狂歡,
瞬間都成了遙遠而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林薇那冰冷的五個字,在她決絕的背影消失后,
依舊在他腦海里反復回蕩、切割,留下深可見骨的傷痕。時間,如同被投入深潭的石子,
激起的漣漪無聲無息地擴散,最終歸于沉寂。九年光陰,足以讓一個少年褪去青澀,
磨平棱角,在現(xiàn)實的熔爐里淬煉出截然不同的輪廓。
胡歌站在A市國際機場明亮得有些晃眼的到達大廳里,身形挺拔,
穿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絨大衣,內搭熨帖的深色襯衫,
腕間一塊低調的機械表折射著頂燈冰冷的光。他一手拉著一個極簡的黑色登機箱,
另一只手里握著手機,
正用流利而略顯公式化的英語低聲處理著大洋彼岸某個項目的收尾細節(jié)。
眉宇間是長期浸潤在高壓行業(yè)里沉淀下來的沉穩(wěn)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下頜線比少年時硬朗了許多,眼神銳利,
早已尋不見當年那個在操場中央手足無措、滿臉通紅的少年影子。周圍是行色匆匆的旅人,
行李箱輪子滾過地面的聲音、航班信息廣播、各種語言的交談聲混雜在一起,
形成一種都市特有的、流動的噪音。就在他結束了通話,準備將手機收起,
徑直穿過大廳前往出租車候車點時,
一陣突兀的、帶著哭腔的孩童尖利哭喊聲猛地刺破了這片流動的噪音墻,像一根針,
猝不及防地扎進他的耳膜。“……媽媽!痛!嗚嗚嗚……痛啊……”那聲音嘶啞,
帶著孩童特有的無助和痛苦,穿透力極強。胡歌的眉頭下意識地蹙起,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幾乎是本能地側頭瞥了一眼。目光越過幾排金屬座椅,落在不遠處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
一個女人背對著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和一件看起來極其單薄的舊款米色針織開衫,
身形纖瘦得有些過分。她正慌亂地半跪在地上,
懷里緊緊抱著一個大約三四歲、正在劇烈扭動哭鬧的小男孩。女人焦躁地試圖安撫孩子,
一只手笨拙地拍著孩子的背,
另一只手慌亂地在身旁一個鼓鼓囊囊、看起來很沉的帆布大包里翻找著什么。
她的動作因為孩子的掙扎和哭鬧顯得異常狼狽,手臂明顯在發(fā)抖,
那件寬大的針織開衫袖子滑落了一截,露出一小段蒼白細瘦的手腕。僅僅是一個背影,
一個極其普通的、在偌大機場里毫不起眼的單親媽媽帶著生病孩子的場景。
胡歌的目光甚至沒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他早已習慣了這個世界的匆忙和疏離,
同情心是奢侈品,尤其對于剛剛結束跨國長途飛行、疲憊只想盡快回家的人來說。
他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準備繼續(xù)自己的路。九年了,他早已學會將某些東西深埋,
用堅硬的外殼包裹起來。那個背影,那個名字,連同那個被撕碎的夏天,
早已被他刻意塵封在記憶最底層,落滿了灰。然而,
就在他腳步即將邁開、視線徹底移開的剎那——女人懷里那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男孩,
大概是掙扎得太厲害,小腦袋猛地一偏,濕漉漉、紅通通的小臉恰好朝著胡歌的方向。
淚眼模糊中,孩子烏溜溜的大眼睛毫無預兆地撞上了胡歌剛剛轉開的視線。時間,
仿佛在那一瞬間被無限拉長、凝滯。孩子驚天動地的哭嚎聲戛然而止,
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那張掛滿淚珠、燒得通紅的小臉,在看清胡歌面容的瞬間,
竟奇跡般地怔住了,連抽噎都忘了。他小小的嘴巴微微張開,
烏黑的眼睛里充滿了某種孩童特有的、毫無邏輯的、強烈的確認感。下一秒,
在胡歌完全無法理解、也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的空白里,那孩子用盡全身力氣,
朝著他的方向,帶著濃重鼻音和委屈,極其清晰又響亮地喊了出來:“爸——爸——!
”奶聲奶氣的兩個字,卻像兩顆炸彈,在胡歌耳邊轟然炸響!“哐當!”胡歌手一抖,
那只還帶著飛機上余溫的一次性咖啡紙杯,從他僵硬的手指間直直墜落,
重重砸在光潔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上。滾燙的褐色液體瞬間潑濺開來,冒著熱氣,
迅速在淺色的地面上洇開一大片狼藉的污漬。
幾滴滾燙的咖啡甚至濺到了他锃亮的皮鞋鞋面上。巨大的聲響和腳背上傳來的灼熱感,
像一記悶棍,終于將他從那種靈魂出竅般的震駭中狠狠砸醒。
他猛地低頭看向自己腳邊的狼藉,又難以置信地、帶著某種驚悚感地抬起頭,
再次望向那個角落。這一次,他看清了。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
顯然也被孩子這石破天驚的一聲呼喊徹底驚住了。她抱著孩子的手臂猛地一僵,
整個人如同被凍結在原地。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了頭。一張臉,
猝不及防地、清晰地撞入了胡歌的視線。蒼白。這是胡歌大腦里第一個蹦出來的詞。
比記憶中瘦削了很多,臉頰微微凹陷下去,眼下帶著濃重的、無法掩飾的青黑色陰影,
嘴唇因為焦慮和孩子的哭鬧而失去了血色,干燥得起了皮。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濡濕,
凌亂地貼在皮膚上。然而,
眼睛……那雙曾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他午夜夢回、承載著少年所有熾熱情愫和最終冰冷拒絕的眼睛,
此刻正透過九年的時光塵埃,帶著驚濤駭浪般的震驚、無以復加的窘迫,
以及一絲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絕望希冀,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林薇。真的是林薇。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碎裂。眼前這張寫滿生活困頓與疲憊的臉,
與記憶深處那個在夕陽下撕碎他情書、留下冰冷背影的少女影像,
瘋狂地重疊、撕裂、再重疊。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被命運狠狠戲弄的眩暈感,
讓胡歌喉頭發(fā)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只能僵在原地,
看著林薇眼底那復雜的情緒如同風暴般翻涌。她抱著孩子的手臂在劇烈地顫抖,
懷中的小男孩似乎被這詭異的氣氛嚇到了,短暫的安靜后,
再次爆發(fā)出更加響亮、更加委屈的哭嚎,小身體在她懷里猛烈地扭動掙扎。
林薇像是被這哭嚎聲猛地驚醒。她眼中那瞬間涌現(xiàn)的復雜情緒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
只剩下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緣、退無可退的孤注一擲。她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幾次張開,
又艱難地合上。最終,她用盡全身力氣,朝著胡歌的方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艱難地擠出來,
種瀕臨崩潰的哀求:“胡…胡歌……幫幫我……求你……就這一次……”那聲音微弱、破碎,
卻像一把生銹的鈍刀,狠狠割在胡歌心上。九年前,她冰冷地撕碎他的世界;九年后,
她抱著一個喊他“爸爸”的孩子,用這樣卑微的姿態(tài)求他幫忙?荒謬!可笑!
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混雜著冰冷的諷刺瞬間沖上他的頭頂。胡歌站在那里,
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理智在瘋狂叫囂著離開,立刻離開這荒誕到極點的一幕!
腳邊狼藉的咖啡漬散發(fā)著苦澀的氣息,孩子的哭嚎和林薇那絕望的哀求聲交織在一起,
尖銳地刺激著他的神經。他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成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他幾乎是咬著牙,強迫自己移開視線,
不去看林薇那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和她懷中那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走。馬上走。
這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就在他準備硬起心腸,邁開灌了鉛般的雙腿,
徹底逃離這個混亂漩渦的剎那——“哇——!媽媽!痛!嗚嗚……爸爸!爸爸抱抱!
痛啊——!”小男孩的哭喊驟然拔高,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生理性的痛苦。
那聲“爸爸抱抱”像一把淬毒的鉤子,精準地鉤住了胡歌強行抬起的腳后跟。他猛地頓住。
幾乎是同時,他眼角的余光瞥見林薇抱著孩子的手臂劇烈地一晃,整個人踉蹌了一下,
險些抱著孩子栽倒。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瞬間褪盡了最后一絲人色,
只剩下一種瀕臨虛脫的死灰。她死死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看向他的眼神里,
最后那點微弱的希冀光芒也在迅速熄滅,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濃稠的絕望。那絕望,
沉甸甸的,像一塊巨石,壓碎了胡歌剛剛筑起的冰冷堤壩?!霸撍?!
”一聲低咒從胡歌緊咬的齒縫里迸出。他猛地轉過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
幾步就跨到了林薇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間籠罩了角落里這對狼狽不堪的母子,
隔絕了周圍一些好奇窺探的目光。“孩子怎么了?”他的聲音低沉緊繃,
帶著一種強行壓抑的焦躁和不容置疑。
林薇被他突然的靠近和壓迫性的氣場驚得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抱著孩子的手臂收得更緊,
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嘴唇哆嗦著,語無倫次:“燒……發(fā)高燒,
一直……一直喊耳朵痛……在飛機上就開始了,越來越厲害……我……”“耳朵痛?高燒?
”胡歌的眉頭鎖得更緊,他飛快地掃了一眼孩子通紅的小臉和痛苦的神情,當機立斷,
“別耽誤了!可能是中耳炎,得馬上去醫(yī)院!”他不再多說一句廢話,甚至沒等林薇回應,
直接伸手,動作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卻不是去接孩子,
而是將她肩上那個看起來異常沉重的帆布大包一把扯了下來。
沉甸甸的分量讓他手臂微微一沉。他迅速將包挎到自己肩上,
另一只手則果斷地伸向林薇懷里的孩子?!敖o我!”他的語氣斬釘截鐵。
林薇像是被他的氣勢懾住了,又或許是孩子持續(xù)的痛苦讓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只是本能地、茫然地松開了手臂。胡歌動作利落又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小心,
將那個滾燙的、哭得抽噎的小身體接了過來,緊緊抱在懷里。
孩子身上異常的高熱透過薄薄的衣物傳遞過來,燙得他心頭一緊。
那孩子似乎感受到了這個陌生“爸爸”懷抱的穩(wěn)定和力量,又或許是哭累了,
揪著他昂貴大衣前襟的小手微微松了松,抽噎聲雖然沒停,
但劇烈的扭動掙扎奇跡般地減弱了,只是把小腦袋虛弱地靠在他頸窩里,
滾燙的呼吸一下下噴在他的皮膚上?!白?!”胡歌抱著孩子,朝林薇低喝一聲,
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機場出口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又快又穩(wěn),仿佛懷里的重量輕若無物。
林薇如夢初醒,慌忙跟了上去,腳步虛浮踉蹌。
她看著前面那個抱著她兒子、替她扛著沉重行李大步向前的背影,
看著兒子在那個寬闊懷抱里奇異地安靜下來,眼眶瞬間涌上一陣無法抑制的酸熱。
她死死咬住嘴唇,把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逼了回去,
只是默默地、緊緊地跟在那道背影后面,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胡歌沒有叫出租車。
他直接抱著孩子走到機場貴賓通道出口,對迎上來的服務人員簡短地說了幾句。幾分鐘后,
一輛線條流暢、內飾奢華的黑色轎車無聲地滑到他們面前。司機恭敬地拉開車門。
“市兒童醫(yī)院,急診。快?!焙璞е⒆幼M后座,聲音冷冽。
車子平穩(wěn)而迅速地駛離機場。車廂內空間寬敞,彌漫著淡淡的皮革和香氛氣息,
與外面喧囂的世界隔絕開來。林薇局促地坐在胡歌旁邊,身體僵硬地貼著車門,
雙手緊緊絞在一起,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她低著頭,視線只敢落在自己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膝蓋上,
不敢看旁邊抱著她兒子的男人,更不敢看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孩子依偎在胡歌懷里,
大概是藥物的作用或是哭鬧耗盡了力氣,抽噎聲漸漸微弱下去,只剩下粗重滾燙的呼吸,
小小的身體不時因為難受而輕輕抽搐一下。胡歌保持著抱孩子的姿勢,
手臂肌肉因為長時間用力而微微發(fā)酸,但他紋絲不動。他微微側著頭,
目光落在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光影上,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車廂內只剩下空調低微的送風聲和孩子粗重的呼吸。壓抑的沉默像濃稠的墨汁,
沉沉地彌漫在車廂里。九年的時光,九年前那場刻骨銘心的羞辱,
與此刻懷中這個滾燙的、喊他爸爸的孩子,
以及身邊這個落魄、沉默、渾身散發(fā)著絕望氣息的女人……這一切像一團亂麻,
緊緊纏繞著胡歌的思緒。他需要答案,一個能解釋這一切荒謬的答案。
“他……”胡歌終于開口,聲音在安靜的車廂里顯得有些突兀的沙啞,
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辭,
目光依舊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燈,“…叫什么名字?”林薇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絞在一起的手指捏得更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她低著頭,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
帶著濃重的鼻音:“……小宇。宇宙的宇?!薄靶∮睢焙璧吐曋貜土艘槐檫@個名字,
沒什么特別的情緒,更像是一個確認。他微微側過臉,目光終于落在了林薇低垂的頭頂。
她的頭發(fā)有些枯黃,發(fā)梢分叉,隨意地扎在腦后,露出蒼白脆弱的脖頸。他沉默了幾秒,
那目光帶著審視和冰冷的穿透力。“剛才在機場,”他的聲音低沉下去,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寂靜的空氣里,“他為什么叫我‘爸爸’?
”這個問題像一把淬了冰的錐子,直刺核心。林薇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電流擊中。
她下意識地抬起頭,臉上瞬間褪盡了最后一絲血色,嘴唇劇烈地哆嗦著,
眼底充滿了驚慌、恐懼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絕望。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喉嚨里卻只發(fā)出短促而破碎的“呃…呃…”聲,像瀕死的魚。
她的目光慌亂地掃過胡歌冰冷的、帶著審視的臉,又飛快地瞥了一眼他懷里昏睡的兒子,
最終死死地盯住自己的膝蓋,仿佛那里能給她提供唯一的庇護。
“我……我……”她語無倫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孩子……他燒糊涂了……亂……亂叫的……他……”她的解釋蒼白無力,
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胡歌看著她這副驚惶失措、急于掩飾的樣子,
心底那股冰冷的怒意混雜著巨大的荒謬感再次翻涌上來。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絲毫無溫度的、近乎殘忍的嘲諷笑意?!皝y叫?”他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沉重的壓迫感,“對著一個九年沒見的、當年被你當眾撕了情書的‘故人’?
林薇,你覺得這個解釋,能說服誰?”“我……”林薇像是被這句話徹底擊垮了,
肩膀猛地塌了下去,頭垂得更低,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
砸在她緊握的拳頭上,洇濕了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她只是無聲地哭泣著,
瘦弱的肩膀劇烈地聳動,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車廂內再次陷入死寂,
只剩下林薇壓抑的啜泣聲和孩子粗重的呼吸。胡歌不再看她,
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飛速流動的夜色霓虹,只是抱著孩子的手臂,無意識地收得更緊了些,
仿佛要抓住一點什么,來對抗心底那越來越巨大的、令人窒息的謎團。
窗外的光影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明明滅滅,映照出一種深沉的疲憊和困惑。
車子無聲地滑入市兒童醫(yī)院急診樓前明亮的燈光下。胡歌抱著小宇率先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