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3日。
距離高考還有4天。校園里的蟬鳴聲此起彼伏，高三(6)班的同學們擠在操場邊的梧桐樹下，等待拍攝畢業(yè)合影。
溫時雨不停地拿書扇著風，可依舊是很熱。蘇以寧在她耳邊嘰嘰喳喳："聽說陳老師下學期要去帶高一了，真羨慕學弟學妹們。"
溫時雨沒有接話，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搜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遠處，陳默正和班主任李老師說著什么，白襯衫袖口依舊挽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他似乎感應到了什么，突然轉(zhuǎn)頭看向溫時雨的方向。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相接，又各自迅速移開。
"同學們按身高排好隊！"攝影師高聲指揮著。蘇以寧突然拽住溫時雨的手腕："快，站這里！"她不由分說地把溫時雨拉到了陳默身后的位置。
"你干什么——"溫時雨耳根發(fā)燙，小聲抗議。
蘇以寧狡黠地眨眨眼："畢業(yè)照就這么一次，站近點怎么了？"
溫時雨能感覺到陳默的背脊僵直了一瞬。
"準備——三、二、一！"
快門按下的瞬間，溫時雨不自覺地微微向左傾斜，肩膀幾乎碰到陳默的手臂。她嘴角揚起完美的微笑，心里卻掀起驚濤駭浪——這是他們唯一一張合照，也可能是最后一張。
"再來一張！陳老師、李老師……你們都往中間站點！"攝影師喊道。
陳默猶豫了一下，向后挪了半步。溫時雨屏住呼吸，感受到他的體溫隔著薄薄的襯衫面料傳來。這一刻，她希望時間永遠靜止。
"好了，解散！"
人群開始松動，蘇以寧卻突然舉起手機："陳老師，能跟我和時雨單獨拍一張嗎？"
陳默明顯怔住了，但面對周圍學生的起哄，他只能點頭。溫時雨看到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額角有細密的汗珠。
"靠近一點嘛！"蘇以寧把溫時雨往陳默身邊推。溫時雨幾乎能聽到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陳默的手虛扶在她背后，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手機鏡頭定格的那一刻，溫時雨偷偷抬眼看向陳默的側(cè)臉。陽光透過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
這一刻，溫時雨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她愛上了自己的英語老師。這個認知讓她既甜蜜又痛苦。
"謝謝陳老師！"蘇以寧笑嘻嘻地保存照片，拽著魂不守舍的溫時雨離開。走出一段距離后，她壓低聲音："怎么樣？夠意思吧？"
溫時雨沒有回答，只是回頭望了一眼。陳默還站在原地，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見她回頭，迅速轉(zhuǎn)身和別的學生交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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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7日，高考第一天。陳默站在考點校門外，看著學生們陸續(xù)入場。他在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了溫時雨——她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馬尾辮高高扎起，手里攥著透明文件袋。
溫時雨似乎感應到了什么，回頭看見陳默，眼睛一亮。她猶豫了一下，小跑過來："陳老師，您來了？"
"嗯，來給你們加油。"陳默遞給她一瓶冰鎮(zhèn)礦泉水，"別緊張，正常發(fā)揮就好。"
溫時雨接過水瓶，指尖碰到了陳默的手，冰冰涼涼的。"謝謝您。"她小聲說，眼睛亮晶晶的，"我會努力的。"
陳默想說什么，最終只是點點頭："快進去吧。"
目送溫時雨走進考場，陳默長舒一口氣。他本不該來的——作為科任老師而非班主任，他沒有義務送考。但今早五點他就醒了，鬼使神差地開車來到考點，只為了在考前看她一眼。
第一場考試結(jié)束的鈴聲響起，陳默站在樹蔭下，看著考生們涌出校門。溫時雨走在最后，表情平靜。陳默沒有上前，只是遠遠地望著她和同學們對答案、互相安慰。
就這樣，兩天的高考在陳默的默默守望中過去。最后一場英語前，下起了傾盆大雨。陳默坐在車里，雨刷器有節(jié)奏地擺動，擋風玻璃上的水幕模糊了視線，就像他此刻復雜的心緒。
考試結(jié)束的鈴聲穿透雨聲傳來。不一會兒，考生們歡呼著沖出考場，有人將復習資料撕碎拋向空中，紙片在雨中紛紛揚揚落下，像一場另類的雪。
陳默急切地在人群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終于，他看到了溫時雨——她沒有參與撕書的狂歡，而是安靜地站在走廊下，懷里抱著一個鼓鼓的文件袋。即使隔著雨幕，陳默也能看出她的眼眶發(fā)紅。
他應該開車離開的。理智這樣告訴他。但他的手已經(jīng)推開車門，抓起傘沖進雨中。
"溫時雨！"
她猛地抬頭，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兩人之間。陳默看到她懷里抱著的——是他批改過的所有英語作文和試卷，邊角已經(jīng)翻得起皺，卻被保護得很好，一點雨水都沒沾到。
"都結(jié)束了。"溫時雨說，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淹沒。
陳默的喉嚨發(fā)緊。是的，都結(jié)束了——她的高中生活，他們之間那若有若無的特殊聯(lián)系，以及他這三年來的所有克制與掙扎。
"我送你回家吧。"他最終只說出了這句話。
溫時雨搖搖頭："以寧的爸爸來接我們。"她頓了頓，突然上前一步，緊緊抱住了陳默。
這個擁抱來得太突然，陳默的傘差點脫手。他僵在原地，雙手懸在空中，不知該放在哪里。溫時雨的臉貼在他胸前，他能感覺到她在顫抖。
"謝謝你，陳老師。"她的聲音悶在他的襯衫里，"謝謝一切。"
理智告訴陳默應該立刻結(jié)束這個危險的擁抱，但他的雙手卻不受控制地輕輕落在她肩上，不過三秒，卻仿佛用盡了他全部的克制力。溫時雨發(fā)間淡淡的梔子花香混著雨水的味道鉆入他的鼻腔，這個瞬間將被永遠刻在他的記憶里。
"溫時雨！這邊！"蘇以寧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溫時雨迅速退開，不敢看陳默的眼睛。轉(zhuǎn)身前，陳默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本來是想將自己鼓足勇氣寫的小紙條塞給她的，可是…理性還是將他禁錮了。“給，拿著傘，別淋濕了！”他低聲說，將雨傘塞進她手里，然后轉(zhuǎn)身鉆進車里，沒有回頭。
雨更大了。溫時雨站在原地，看著陳默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他把手伸進口袋，緊緊攥住那張紙條，仿佛那是他與青春最后的聯(lián)系。
車上，陳默握著方向盤的指節(jié)發(fā)白。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襯衫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后視鏡里，溫時雨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一個模糊的小點，消失在轉(zhuǎn)彎處。
陳默深吸一口氣，拿出那張寫著“如果若干年后你的心意未變，我想以一個平等的身份重新認識你”的字條，他知道這是一件非常冒險的事，他慶幸自己還殘存了一點理智，否則，等她對自己散發(fā)著的愛的光環(huán)一旦消失，他們可能連最普通的朋友都沒得做。
他懊惱的一拳砸在方向盤上，雙手抱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