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窟的陰寒尚未從骨髓里驅(qū)散,死亡的陰影便已如同實質(zhì)的冰水,當(dāng)頭澆下。
陳默低頭看著自己手中那個粗糙的三角符包。黃紙劣質(zhì),邊緣毛糙,上面用暗褐色、散發(fā)著濃烈鐵銹和劣質(zhì)草藥混合氣味的“朱砂”歪歪扭扭地畫著幾道符文。這所謂的“護(hù)身符”,入手冰涼,毫無靈性波動,更像是一塊浸透了不祥預(yù)兆的裹尸布。
他,還有另外五個同樣面無人色、眼神絕望的罪卒,連同那個沉默寡言、一瘸一拐的老兵——瘸虎,被編成了一隊。刀疤老卒在將他們驅(qū)趕出地窟時,只冷冷地甩下一句:“往西北走十里,妖化沼澤邊緣。探明有無異動,標(biāo)記安全路徑。一個時辰為限,超時不候。能活著回來,算你們命大?!?/p>
沒有地圖,沒有向?qū)?,沒有像樣的武器。每人只發(fā)了一把豁了口的短刀,以及腰間那枚形同虛設(shè)的“護(hù)身符”。這就是斥候隊,鐵狼關(guān)最廉價、消耗最快的炮灰。
卯時初刻,天色灰蒙蒙的,如同浸了水的臟抹布。凜冽的寒風(fēng)裹挾著細(xì)碎的冰粒,抽打在臉上,生疼。他們從地字三號洞口鉆出,踏入關(guān)外那片被冰雪覆蓋、死寂無聲的荒原。
瘸虎走在最前面,他的瘸腿在凍硬的土地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沉默得如同一塊會移動的石頭。陳默裹緊了單薄的囚衣,盡量跟在隊伍中間靠后的位置。懷里的殘符自從離開地窟后,就恢復(fù)了沉寂,冰冷地貼著他的皮膚。但此刻,在這片空曠死寂的荒原上,一種無形的、比地窟陰寒更加令人心悸的壓力,如同粘稠的液體,緩緩滲透進(jìn)空氣里。
越往西北走,腳下的凍土就越發(fā)松軟泥濘。覆蓋的冰雪變得稀薄,露出下面深褐色、仿佛被血浸透過的腐殖土層。空氣中也開始彌漫起一股若有若無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味,如同大量尸體在濕熱環(huán)境下緩慢腐爛的氣息,混雜著一種奇異的、類似硫磺的刺鼻味道。吸入肺里,帶著一種隱隱的灼燒感。
“都打起精神!踩著我腳印走!”瘸虎終于開口,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嚴(yán)厲,“看著腳下!這鬼地方,看著是平地,一腳下去可能就是閻王殿!”
眾人心頭一凜,更加小心翼翼地跟隨?;脑木吧苍谇娜蛔兓O∈杩菟赖墓嗄鞠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低矮、顏色呈現(xiàn)出詭異暗紫色或墨綠色的苔蘚類植被,如同大地上蔓延的霉斑。扭曲怪異的矮樹零星分布,枝椏虬結(jié)如鬼爪,樹皮上布滿蜂窩狀的孔洞,流淌著粘稠的暗黃色汁液。
前方,地平線被一片更加濃郁的、灰綠色的霧氣所籠罩。那霧氣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遮蔽了視線,散發(fā)出令人頭暈?zāi)垦5奶鹦雀魵庀?。霧氣深處,隱約可見扭曲的枯木黑影和反射著微弱天光的、大片大片的水洼。
妖化沼澤!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僅僅是靠近邊緣,那股無形的壓力就陡然倍增??諝庾兊谜吵頋裰兀恳淮魏粑枷袷窃谕萄矢?。腳下的土地徹底變成了深黑色的泥沼,每走一步都發(fā)出“咕嘰”的聲響,冰冷刺骨的泥水迅速滲透進(jìn)破爛的草鞋,寒意直透腳心。四周死寂得可怕,連風(fēng)聲似乎都被那濃霧吞噬了,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臟擂鼓般的跳動聲在耳邊回響。
“停!”瘸虎猛地抬手,示意隊伍停下。他蹲下身,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一片看似平靜、顏色比其他地方更深沉、如同凝固瀝青般的泥沼區(qū)域。那區(qū)域周圍,稀疏地生長著幾簇顏色妖艷、形似食人花的巨大暗紅色菌類。
“看到那片深色的泥沒?繞著走!”瘸虎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刻骨的忌憚,“那是‘蝕骨泥’,看著硬實,底下全是空的!踩上去,神仙難救!”
隊伍里一個臉上帶著凍瘡的年輕罪卒,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短刀。他叫栓子,是和陳默一批被征來的,年紀(jì)最小。
瘸虎站起身,謹(jǐn)慎地選擇著落腳點,帶領(lǐng)隊伍小心翼翼地沿著那片深色泥沼的邊緣迂回前進(jìn)。每一步都踏在相對堅實、覆蓋著稀疏灰綠色苔蘚的土埂上。陳默精神高度集中,目光緊緊追隨著瘸虎的腳步,同時不放過周圍任何一絲細(xì)微的動靜。
突然!
“啊——!”
一聲短促凄厲到極致的慘叫,如同燒紅的鐵釬,猛地刺破了沼澤死寂的帷幕!
陳默的心臟驟然停止跳動,駭然轉(zhuǎn)頭!
只見隊伍末尾,一個身材壯實、名叫鐵牛的罪卒,不知何時偏離了路線!他腳下踩著的、一片看似覆蓋著苔蘚的“堅實”地面,如同脆弱的蛋殼般轟然塌陷!鐵牛整個人瞬間下沉至腰部!
“救我!快拉我?。 辫F牛驚恐萬狀,雙手瘋狂地扒拉著身邊的泥漿,試圖抓住什么。他周圍的同伴下意識地想去拉他。
“別碰他!退后??!”瘸虎的怒吼如同炸雷!
但已經(jīng)晚了!
鐵牛陷落的地方,那深不見底的黑色泥漿如同沸騰般劇烈翻滾起來!不是水泡,而是一種粘稠的、泛著慘綠色幽光的巨大“氣泡”!這些氣泡鼓脹、破裂,散發(fā)出更加濃郁刺鼻的甜腥腐臭!鐵牛被泥漿淹沒的下半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生著恐怖的變化!
他身上的破舊皮褲、草鞋,如同被潑了強酸,嗤嗤作響,瞬間溶解、消失!緊接著,暴露出來的皮膚肌肉,如同高溫下的蠟燭,迅速軟化、潰爛、剝離!皮膚變成灰敗的絮狀物,肌肉如同腐爛的淤泥般流淌下來!鮮紅的血肉暴露出來,又在瞬息之間失去所有光澤,變得慘白、發(fā)灰,然后連同里面的骨骼一起,如同沙堡般無聲地……溶解!
整個過程快得令人窒息!鐵牛的慘叫在身體溶解到胸腔時戛然而止!他臉上定格著極致的恐懼和痛苦,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嘴巴大張著,卻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的上半身還保持著掙扎的姿態(tài),但腰部以下,已經(jīng)徹底化為了一灘不斷冒著慘綠色氣泡的、粘稠的黑色淤泥!那淤泥中,隱約可見幾段森白、但也在迅速軟化溶解的腿骨輪廓!
噗!噗!噗!
更多的慘綠色氣泡從淤泥中涌出、破裂,將鐵牛殘存的上半身也緩緩?fù)先肽撬劳龅哪嗾由钐帲罱K徹底消失不見。原地只留下一個緩緩恢復(fù)平靜、顏色更加深沉的泥潭,以及空氣中濃郁得令人作嘔的甜腥味和幾縷裊裊升起的、帶著詭異綠意的輕煙。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剩余的六個人!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如同被凍結(jié)的雕像。栓子臉色慘白如紙,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褲襠處迅速濕了一大片。另一個罪卒直接癱軟在地,胃里的酸水混合著膽汁狂嘔出來。就連見慣了生死的老兵瘸虎,眼角也在劇烈地抽搐,握著短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陳默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四肢百骸瞬間冰涼!胃里翻江倒海,喉嚨被什么東西死死扼??!鐵牛那瞬間溶解、連骨頭都化盡的恐怖景象,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了他的視網(wǎng)膜上,烙在了他的靈魂深處!
這…就是妖化沼澤!這就是蝕骨泥!比刀砍斧劈,比任何酷刑都要恐怖百倍!無聲無息,瞬息之間,血肉成泥,尸骨無存!
瘸虎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眼中的驚悸,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都…都看到了?!不想死,就把眼珠子給我瞪圓了!看好腳下!看好那些…氣泡!”
氣泡?
陳默猛地一個激靈!瘸虎的話如同閃電劈開混沌!他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鐵牛消失的泥潭移開,死死盯向周圍看似平靜的沼澤地面!
果然!在經(jīng)歷了最初的震撼和恐懼后,在瘸虎的提醒下,他超乎常人的觀察力被生死危機激發(fā)到了極致!
他看到了!
并非所有泥沼都危險。有些地方泥水渾濁,但相對平靜,只有細(xì)小的、灰白色的普通沼氣泡沫偶爾冒出。而有些地方,尤其是那些顏色格外深暗、如同凝固瀝青的區(qū)域周圍,或者生長著顏色妖艷的菌類、扭曲枯樹的根部附近,泥漿表面會時不時地、極其緩慢地鼓起一些……**暗綠色**的、粘稠的、仿佛包裹著膿液的氣泡!
這些氣泡與普通沼氣泡截然不同!它們更大,鼓脹得更慢,顏色是那種不祥的、泛著幽光的暗綠,破裂時釋放出的氣味也更加刺鼻甜腥!而且,這些氣泡的分布并非雜亂無章!
陳默的瞳孔急劇收縮,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zhuǎn)、分析、歸納!
他發(fā)現(xiàn),這些致命的暗綠色氣泡,往往出現(xiàn)在泥沼顏色最深、植被最怪異、腐臭氣味最濃的區(qū)域!它們不是均勻分布的,而是像一個個隱形的陷阱,潛伏在相對“安全”路徑的旁邊!更重要的是,這些氣泡的分布密度和大小,似乎與下方泥沼的“活性”或者說危險程度有關(guān)!氣泡越大、越密集、顏色越深綠的地方,其下方泥沼的吞噬溶解能力就越恐怖!剛才鐵牛陷落的地方,正是暗綠色氣泡瞬間大量、猛烈涌出的位置!
“跟著我!踩著苔蘚厚、沒有綠泡的地方走!眼睛別他娘的亂瞟!”瘸虎再次低吼,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他顯然也掌握著類似的經(jīng)驗,但遠(yuǎn)不如陳默此刻觀察到的那么系統(tǒng)、清晰。
瘸虎開始小心翼翼地移動,每一步都踩在覆蓋著相對厚實灰綠色苔蘚、且周圍沒有暗綠色氣泡冒出的土埂或草墩上。其他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屏住呼吸,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緊隨其后,眼睛死死盯著腳下,生怕行差踏錯半步。
陳默走在倒數(shù)第二個,栓子跟在他后面,嚇得魂不附體,幾乎要貼到陳默背上。陳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邊機械地跟著瘸虎的腳步,一邊將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對腳下泥沼的觀察中。瘸虎的經(jīng)驗是方向,而他自己的觀察,則是保命的細(xì)節(jié)!
他看到了瘸虎即將落腳的前方一片苔蘚下,極其細(xì)微地鼓起了一個米粒大小的暗綠色氣泡!雖然很小,但顏色深得發(fā)黑!
“虎叔!右邊!右邊苔蘚厚!”陳默幾乎是本能地低喊出聲,聲音因為緊張而干澀沙啞。
瘸虎腳步猛地一頓!他信任自己的經(jīng)驗,但生死關(guān)頭,陳默這聲突兀的提醒讓他心頭一凜!他目光銳利地掃向陳默所指的右邊,又迅速低頭看向自己原本要落腳的前方。果然,在苔蘚的縫隙里,一個微小的、不仔細(xì)看絕對會忽略的深綠色小泡,正極其緩慢地鼓起!
瘸虎沒有絲毫猶豫,身體猛地向右側(cè)一偏,踏上了陳默指的那片區(qū)域。腳下傳來堅實的觸感。他回頭,深深看了陳默一眼,那眼神極其復(fù)雜,有驚異,有審視,更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繼續(xù)走!眼睛放亮點!”瘸虎沒有多問,只是再次強調(diào)。
接下來的路程,變得更加驚心動魄。濃霧越來越重,能見度不足十步。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安全的土埂越來越少,大片大片冒著暗綠色氣泡的死亡泥沼如同擇人而噬的巨口,在濃霧中若隱若現(xiàn)??諝庵刑鹦雀舻臍馕稘獾没婚_,吸入肺里如同火燒。
瘸虎的經(jīng)驗豐富,避開了絕大多數(shù)明顯的陷阱。而陳默,則憑借著他那被生死危機逼出的、近乎妖孽的觀察力,一次次提前預(yù)警那些隱藏在苔蘚下、草根旁、極不起眼的、微小卻致命的暗綠色氣泡分布點!他不再出聲,而是通過急促的喘息、手指細(xì)微的指向或者身體刻意的停頓,向瘸虎傳遞信息。
兩人之間形成了一種無聲的、高度緊張的默契。瘸虎完全信任了陳默的“眼力”,陳默的每一個細(xì)微動作,都成了他調(diào)整路線的信號。剩下的三個罪卒,包括栓子,則如同提線木偶般,死死跟著前面兩人的腳步,大氣都不敢喘,每一步都踩在生與死的邊緣。
時間在極度的恐懼和緊繃中緩慢流逝。一個時辰的時限如同懸頂利劍。沼澤深處,濃霧中偶爾傳來幾聲如同嬰兒啼哭又似夜梟嘶鳴的詭異聲響,令人毛骨悚然。
終于,在瘸虎的帶領(lǐng)下,他們艱難地繞過了幾片巨大的、不斷翻滾著暗綠色氣泡的死亡泥潭,來到了一片相對開闊、泥漿顏色較淺、氣泡稀少的區(qū)域邊緣。這里已經(jīng)深入沼澤數(shù)里,算是完成了探查任務(wù)的邊緣要求。
“停!不能再往前了!”瘸虎的聲音帶著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放松,“栓子,把標(biāo)記旗插在那邊那棵枯樹根下!動作快!”
栓子如蒙大赦,手忙腳亂地從背后的破布包里掏出一面小小的、畫著狼頭的三角布旗,跌跌撞撞地跑到瘸虎所指的一棵半枯死的、樹根裸露的怪樹旁,將旗子用力插進(jìn)相對堅實的樹根縫隙里。
任務(wù)完成!
就在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氣,準(zhǔn)備按照來路撤退時——
“小心腳下!”陳默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他看到栓子插完旗轉(zhuǎn)身往回跑時,落腳點旁邊的一小片看似普通的濕泥里,毫無征兆地、極其迅猛地鼓起了三四個拳頭大小的、深綠近黑的粘稠氣泡!那氣泡破裂的瞬間,一股甜膩到令人暈眩的惡臭猛地爆發(fā)出來!
栓子根本沒反應(yīng)過來!他的腳已經(jīng)踏了下去!
噗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慘叫。栓子的右腳,從腳踝以下,如同踩進(jìn)了滾燙的油鍋,又像是插進(jìn)了強酸池!皮肉瞬間溶解,森白的腳骨暴露出來,又在眨眼間失去光澤,變得灰敗、軟化!劇烈的、無法形容的痛苦讓栓子的臉?biāo)查g扭曲到了極致,喉嚨里只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fēng)箱漏氣般的抽吸聲!
“該死!”瘸虎目眥欲裂,反應(yīng)快到了極致!他猛地抽出腰間那柄豁口的短刀,毫不猶豫地朝著栓子那條正在迅速溶解的右小腿狠狠劈下!
刀光一閃!
咔嚓!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和栓子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他那條膝蓋以下的小腿被齊根斬斷!斷口處鮮血狂噴,染紅了腳下的泥漿!
瘸虎動作不停,一把抓住栓子后衣領(lǐng),用盡全身力氣將他向后猛地一拽!
噗通!
栓子重重摔倒在相對安全的苔蘚地上,斷腿處血流如注,劇痛讓他瞬間昏死過去。
而他那條被斬斷的小腿,連同那只已經(jīng)化為白骨又在迅速溶解的腳,則被那片沸騰的深綠色泥漿徹底吞噬,只留下幾縷裊裊升起的綠煙和一圈迅速擴(kuò)大的、冒著致命氣泡的深色泥潭。
“走!背上他!快走!”瘸虎看也不看那片泥潭,嘶聲怒吼,臉上濺滿了栓子斷腿噴出的鮮血,如同地獄歸來的惡鬼。他一把將昏死的栓子甩給旁邊一個稍微強壯點的罪卒。
撤退!沒有任何猶豫!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標(biāo)記已經(jīng)插下,再多停留一秒都可能葬身此地!
來時路已被證明兇險萬分,但此刻歸心似箭,恐懼化作了求生的力量。瘸虎依舊打頭,陳默緊隨其后,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儀器,瘋狂掃視著腳下每一寸泥沼,捕捉著任何一絲暗綠色氣泡的跡象。那個背著栓子的罪卒和另一個嚇破膽的同伴,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來時用了近一個時辰的路程,在死亡的驅(qū)趕下,他們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沖出了濃霧籠罩的沼澤邊緣,重新踏上相對堅實、冰雪覆蓋的荒原!
當(dāng)鐵狼關(guān)那如同巨獸獠牙般的黑色關(guān)墻再次映入眼簾時,所有人都如同虛脫般癱倒在地,劇烈地喘息著,冰冷的空氣吸入肺里,帶著劫后余生的刺痛和…一絲活著的真實感。
陳默跪在冰冷的雪地上,雙手撐著地面,指尖深深摳進(jìn)凍土里。他渾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冷汗浸透了內(nèi)衫,又被寒風(fēng)凍成冰碴。鐵牛瞬間化為白骨淤泥的景象,栓子斷腿處狂噴的鮮血,空氣中那甜膩腐臭的死亡氣息…如同無數(shù)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神經(jīng),啃噬著他的理智。
他活下來了??恐郴⒌慕?jīng)驗,更靠著…他那被逼到極致后發(fā)現(xiàn)的、關(guān)于那些致命氣泡分布的細(xì)微規(guī)律。
他緩緩抬起沾滿泥濘和冰碴的右手,無意識地摸向懷中。隔著冰冷的囚衣,那半張焦黑的殘符,依舊沉寂。
然而,在這死寂的殘符深處,在經(jīng)歷了妖化沼澤那濃郁得化不開的死亡氣息和詭異能量侵蝕后,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其微弱地…悸動了一下。如同沉睡的兇獸,在血腥味的刺激下,于深淵中,翻了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