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姐姐是雙胞胎。可是我一直生活在姐姐的陰影之下。她生得貌美,顧盼生姿,冰雪聰明。
我恨她奪走一切光芒,于是動了她的男人。后來姐姐死在姐夫刀下那天,是我遞的匕首。
第一章:血燭火一跳,映亮地上那灘濃稠、還在蔓延的暗紅。我的姐姐,
那張與我如同鏡中倒影的臉,此刻泡在血泊里,了無生氣。她最愛的杏色并蒂蓮襦裙,
染成了刺目的褐。姐夫林珩,握著染血的短匕,刃口寒光刺眼。他臉色慘白,嘴唇哆嗦,
眼神渙散?!拔摇也皇谴嫘牡?!”他聲音抖得不成調(diào),“一時氣昏了頭!
她拿短匕捅我……”我撲過去,緊緊抱住他顫抖的身體,臉貼著他冰冷的頸側(cè),
聲音又軟又柔:“珩郎,莫怕,有我?!彼浪阑乇ё∥?,手指幾乎嵌進我骨頭,
絕望地祈求:“真……真愿幫我?麗娘?”“自然?!蔽姨ь^,眼神堅定溫柔,
指尖拂過他汗?jié)竦哪橆a,“我會幫你。有我在,天塌不下來?!碑斎灰獛?。那短匕,
是我趁亂塞進姐姐妝奩的。姐姐必因他的風流賬與他爭執(zhí)至死?這正是我想要的。
她壓了我一輩子,處處都要贏我,連林珩這十里八鄉(xiāng)最俊朗殷實的郎君也要搶去。憑什么?
更梆敲過三更,離天亮不遠了。得在官差來前,處理掉姐姐的尸體??粗兰诺哪?,
冰冷的快意順著脊骨爬上,讓我興奮得戰(zhàn)栗。是,我心思毒??蛇@能怪我嗎?從小到大,
她像座山壓著我,奪走所有光芒。爹娘臨終,
拽著我的手也只一句:“麗娘……多學學你阿姐……”第二章:影我一直活在她的影子里。
大周朝,民風開放,鼓勵女子讀書。我挑燈夜讀熬紅眼,才勉強得第二。她隨意翻翻書,
便能獨占鰲頭。先生贊她“天資聰穎”,看我只有“尚需勤勉”。情竇初開時,我咬著筆桿,
給柳家小郎君的情詩,字字斟酌。詩箋未送,卻聞她已與他踏青同游,金童玉女,人人稱羨。
聽得最多的話是:“你們真是雙生子?怎差這般遠?”像細針扎心。是啊,一樣的臉,
誰會將我這半舊衣著、眉眼怯懦的次品,與那云端鳳凰般的她聯(lián)系起來?
連她自己也曾斜睨我:“麗娘,你永世……贏不了我?!彼拇嬖?,是我活著的敗筆。
我恨她的美麗,恨她的優(yōu)秀,恨她不費力氣擁有一切……包括林珩。好在,命運打盹了。
爹娘病逝,家道中落。我咬牙拿出積蓄,在鎮(zhèn)上盤下小綢緞鋪。每日天不亮起身,
與商賈周旋。幾年下來,攢下些銀錢。我為應酬,學起梳妝。枯黃短發(fā)挽成靈蛇髻,
插支玉簪;灰撲撲粗布換綾羅綢緞;調(diào)脂弄粉,描眉畫眼,摸索出嫵媚風流的韻致。
鏡中人變了。丑小鴨有了顏色。我開展示自己,那些曾圍著她轉(zhuǎn)、托我遞情詩的公子,
看我的眼神也熱了。我享受這追逐,流連男子殷勤。那些女人背后罵我狐媚子,又如何?
比起姐姐的輕視,這算不得什么。至少,我在發(fā)光。姐姐卻背道而馳。她嫁了林珩。
林家望族,林珩才貌佳。姐姐本在大周女帝親自督辦的“清音閣”學琴藝歌舞,前途可期。
遇到林珩,變了。情濃時,她竟信了林老夫人鬼話:“女子學歌舞作甚?安心開枝散葉。
林家還能虧待你?”鬼話!只有傻子才信!女子無立身之本,高門大院便是無根浮萍!
她偏信。簡單婚禮后,姐姐成了少奶奶。生子后,更不提“清音閣”,安心做賢妻良母,
困在后宅。整日奶孩子,侍奉婆母,活像拉磨老牛。世界只剩家長里短。
聚會上曬娃、抱怨婆婆,閨蜜們交漸漸疏遠。鳳凰,拔去了羽翼。一日,她遞來花箋,
字跡疲憊:“麗娘,許久未見。心緒煩悶,若得閑,盼過府一敘?!笨粗舟E,我暗笑,
低頭了?菱花鏡前,我精心準備。我將長發(fā)挽她最愛的雙垂鬟髻,妝容模仿她未嫁時的清淡,
薄粉,淺朱唇,眼尾淡掃桃花胭脂。鵝黃低領碎海棠襦裙,襯得脖頸修長。耳后腕間,
點清甜橘柚香露。鏡中的我,有她當年神韻,更有她已丟的嬌憨脆弱!
提上酥香齋林珩愛的牛乳蜜餞糕,我登上青帷小轎。轎簾掀,姐姐迎出。她藕荷色舊襦裙,
系圍裙,發(fā)髻松散,眉間倦意??次宜查g,她眼中掠過訝異,化為復雜?!胞惸铮?/p>
你……變樣了?!彼Z氣干澀?!爸x阿姐夸。”我遞過點心,笑容溫婉,
“酥香齋牛乳蜜餞糕,想著阿姐姐夫或喜歡,帶些嘗嘗。”花廳彌漫奶腥沉悶氣。
我坐酸枝木椅,無聊纏發(fā)絲。姐姐抱錦繡襁褓嬰孩出來。“快看小外甥,可像珩郎了。
”她將孩子送到我面前。嬰孩粉雕玉琢,烏溜大眼看我。若非姐姐的孩子,或覺可愛。
但酷似林珩的小臉,只讓我惡心厭煩。我強忍不適,虛點臉頰,擠出笑:“真……可愛。
”她未察覺,抱哭鬧孩子,
水、克扣用度、指使下人氣她;每日照料孩子辛苦、腰酸背痛、睡不安穩(wěn)……抱怨瑣碎冗長,
如夏夜蚊蚋。我面露同情,心卻冰冷。我終于明白她閨友為何遠避。若有此姐妹,我也躲。
日影西斜,已到傍晚時分,她驚醒,慌忙交孩子奶娘,告罪奔廚房張羅晚飯?;◤d剩我一人。
我拈蜜餞糕小口吃,目光掃過陳設,落在那扇雕花門。門,輕開。一道高大身影逆燈籠光入。
寶藍暗紋直裰,玉帶束腰,肩寬腰窄,風姿俊朗。林珩。林珩似剛下衙歸,帶仆仆風塵。
目光觸及燈下我,腳步頓,唇角勾起?!霸醭猿尚』ㄘ埩??”林珩低笑悅耳,徑直走來。
笑容、語氣、眼神……分明看心愛之人。我的心,如重錘狠擂,劇跳欲破腔!劍眉星目,
鼻梁高挺,薄唇含笑。燭火鍍金邊,俊美非凡??偹忝靼祝「甙两憬銥楹螢樗姆秸?!
林珩……這般好看!“瑞娘,今日這般……”他伸手,親昵寵溺,拂我沾糕點屑唇角。
“珩郎,你回來了!”姐姐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接著,她看到這一幕。電光火石,我猛起身,
裙裾漣漪。我臉換窘迫無辜,扯歉笑:“姐夫……錯認我成阿姐了?”林珩手停半空,
寵溺笑僵,化尷尬羞赧。飛快收手,撓頭,眼神在我與姐姐間逡巡,耳根泛紅。
“啊……瞧我記性!”打哈哈掩飾,“忙暈頭,一時眼拙。麗娘莫怪!是了,
瑞娘有孿生妹妹……”他訕笑,目光卻若有若無,流連我臉。第三章:絲晚飯如嚼蠟。
姐姐換下圍裙坐林珩側(cè),臉帶劫后余生般溫順笑。林珩從容,為她布菜,說衙門趣事,
逗她掩唇笑。恩愛繾綣。姐姐無聲宣示主權(quán),嘲諷我失態(tài)。她目光投我,
隱晦勝利者優(yōu)越:“麗娘,你該尋知心人疼惜了。總獨來獨往,非長久計?!闭Z氣神態(tài),
如兒時奪我心愛物后假惺惺安慰!一股冰冷怒火竄上我的心頭?!鞍⒔惴判模蔽曳畔裸y箸,
垂眼掩戾氣決心,聲輕柔清晰,“妹妹省得?!蔽乙业模谘矍?!飯畢,
姐姐被林老夫人丫鬟叫走。機會來了。我輕踱書房。門虛掩,透暖黃燭光。推門入,
林珩坐寬大書案后,提筆批賬冊,側(cè)臉專注沉靜。我深吸氣,換臉懵懂天真、無限仰慕,
款步案前。我聲放軟,帶怯意好奇:“姐夫?”林珩抬頭,訝異,化溫和笑:“麗娘?有事?
”我點頭,手絞腰間絲絳,做小女兒嬌態(tài):“聽阿姐說……姐夫熟讀詩書,賬目經(jīng)濟精通?
衙門管錢糧,是么?”他失笑,放筆靠椅背,眼神包容:“俗務耳,略懂一二。
麗娘也對生財?shù)栏信d趣?”“姐夫太謙!”我瞪大眼,臉滿崇拜,“厲害!我小鋪盤賬,
遇糊涂處,理不清愁幾日沒睡。姐夫……能指點一二?”聲帶軟軟央求?!氨P賬?
”林珩挑眉,意外有趣??次也恢O世事樣,笑加深,“說說,何處理不清?
姐夫……盡力解惑?!濒~兒上鉤了!我心冷笑,面綻驚喜,如得恩典。
袖中摸出備好寫疑難素箋,雙手捧遞。我指尖遞出,狀似無意擦他手背。我俯身靠近,仰臉,
聲壓低,懇求到:“那……姐夫留個信處?萬一,日后有蠢笨處請教,免總叨擾阿姐與你。
我,何處尋你?”書房靜,燭芯輕噼啪。暖黃燭光籠兩人,墨香橘柚氣彌漫。林珩目落我臉,
掃素箋,停我指尖。見他喉結(jié)輕滾。沉默。燭火跳。我心懸,面維純真期待。君子啊,
縱動邪念,也需遮羞布。我?guī)滓詾榫軙r,他忽笑。笑意溫和包容,帶玩味征服欲。伸手,
非接素箋,握我手腕,力道不重,卻不容置疑溫?!吧笛绢^,何言叨擾。”聲低沉沙啞,
“一家人何兩家話?”另手取筆,就我攤開素箋,空白處龍飛鳳舞書:城西,柳枝巷,
第三戶,朱漆門?!坝鲭y處,或閑暇,遣人送信至此?!彼墒郑讣馊粲腥魺o劃掌心,
留灼癢。素箋推回,眼神深邃如漩渦,“此處……清靜?!蔽绎w快收手,
攥緊帶他體溫墨跡素箋,如握烙鐵。我臉適時飛霞,垂首聲細:“嗯……謝姐夫……記下了。
”“去吧,夜深了。”他重提筆,語氣復平淡,似曖昧未生。行禮,逃似退書房。
廊下冷風撲面,停步靠冰柱,攤掌。月下,字跡如刀刻。城西,柳枝巷,第三戶,朱漆門。
我抬頭望墨藍夜空,無星。我冷笑不止。魚兒上鉤。該……收網(wǎng)了。第四章:網(wǎng)城西,
柳枝巷,第三戶,朱漆門。這方小小的私宅,成了我和林珩的巢穴。我成了這里的???。
借口鋪子賬目繁瑣,時常帶著疑難前來請教。初時,他尚端著姐夫的架子,
指點賬目也一本正經(jīng),只眼神里的暗流瞞不過我。我穿著特意裁制的軟羅襦裙,
比在府中更顯身段。熏著更甜膩的香。在他俯身講解時,
鬢邊一縷青絲會不經(jīng)意掃過他的手背。他講解的聲音會微微一頓。“姐夫,
這里還是不太懂呢……”我蹙眉,指尖點在賬頁上,身子微微前傾,風光若隱若現(xiàn)。
他的呼吸會重一分,講解便有些心不在焉。終于,一個雷雨交加的午后。窗外電閃雷鳴,
雨幕如瀑。屋內(nèi)燭火搖曳,氣氛粘稠。我不慎打翻了硯臺,墨汁潑了他一身?!鞍パ?!
姐夫恕罪!”我慌忙掏出手帕去擦,指尖隔著濕透的錦緞,觸碰到他胸膛。
他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那雙總是含笑的眼,此刻燃著火焰,
緊緊鎖住我。“麗娘……”他的聲音喑啞得不像他,“你可知,你這是在玩火?
”“我……”我抬眸,眼中蓄滿恰到好處的驚慌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媚態(tài),“姐夫,
我……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他低笑一聲,猛地將我拉入懷中。
雨聲、雷聲都被隔絕在外,只剩下他的呼吸和我的喘息。魚兒,徹底落網(wǎng)了。此后,
這朱漆門內(nèi),春色無邊。他迷戀我,迷戀我身上那股糅合了姐姐舊影與新鮮刺激的妖冶氣息。
我則像個最高明的傀儡師,用柔情蜜意,牽動著他的心神。我常在不經(jīng)意間,
向他傳遞著姐姐的不堪?!扒叭杖ジ蠈ぐ⒔?,見她又在和奶娘抱怨婆母呢,
話里話外……唉,聽著都替姐夫心累?!薄白蛉赵阡佔永锫爭孜环蛉碎e談,
說阿姐在別家宴席上,抱著孩子哭訴姐夫冷淡……姐夫待她,已是極好了。
”林珩的眉頭越皺越緊,對姐姐的厭煩與日俱增。他回府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
停留的時間越來越短。姐姐的疑心,終于像野草般瘋長。一個傍晚,我故意挽著林珩的胳膊,
在朱漆門外的巷口偶遇了采買歸來的姐姐。她提著籃子,站在暮色里,看著我們依偎的姿態(tài),
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胞惸?!林珩!你們……你們……”她嘴唇哆嗦著,話都說不全。
林珩下意識想抽回手,我卻更緊地攀附上去,臉上是無辜的委屈:“阿姐,你誤會了,
姐夫只是送我出來……”“誤會?”姐姐凄厲地笑起來?!昂靡粋€誤會!你們這對狗男女!
”她猛地將手中的籃子砸過來,蔬果滾落一地。林珩臉色鐵青,徹底撕破了臉:“夠了!
瑞娘!!你看看你這副瘋婆子模樣!整日里疑神疑鬼,怨天尤人!麗娘哪點不比你強?
”姐姐如遭雷擊,死死盯著我們,那眼神,空洞絕望,又帶著一種冰冷的恨意。她沒再說話,
轉(zhuǎn)身踉踉蹌蹌地跑了。火,點著了。第五章:刃姐姐的反擊,比我想象的更快,也更蠢。
她開始變本加厲地鬧。在林府哭訴,去林珩的衙門哭訴,甚至來找我鬧。
林珩對她最后一點耐心也消磨殆盡,避之唯恐不及。時機到了。我精心布置了最后一擊。
我打探到姐姐會獨自去城郊的觀音廟為孩子祈福,于是雇了個常在街頭游蕩的無賴,
塞給他一錠銀子,讓他適時出現(xiàn)在姐姐面前,多去攀談,言語夸張,刻意讓多人見到。當晚,
朱漆門內(nèi)。我偎在林珩懷里,指尖在他胸口畫著圈,
語氣帶著刻意的猶豫:“姐夫……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何事?
”“今日路過觀音廟附近,遠遠瞧見阿姐和一個陌生男子拉拉扯扯。
那男子好像和姐姐很熟悉……但是丫鬟也看到了,的確是我姐姐?!薄稗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