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藍(lán)光芒在沾滿熒光粉末的斷壁殘垣上瘋狂跳躍。葛二癱坐在救護車敞開的尾門邊，護士正用鑷子夾起他后背嵌著的霰彈鋼珠。每取一顆，他就倒抽一口冷氣，額角的冷汗混著熒光粉往下淌。
“輕點兒！大姐！我這是人肉，不是豬肉鋪的砧板！”他齜牙咧嘴地抗議，眼睛卻瞟向不遠(yuǎn)處警戒線內(nèi)——諸葛紅桃正對著通訊器厲聲下令，風(fēng)衣被化纖廢料割破的裂口下，手臂包扎的紗布滲著刺目的紅，但她站得筆直，像把插在廢墟里的刀。
“技偵！重點篩檢所有含熒光粉末的證物！兇手張彪，右肩有我留下的刀傷，跑不遠(yuǎn)！封鎖半徑擴大到——”
她的話被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刺耳的《最炫民族風(fēng)》在緊張現(xiàn)場顯得荒誕滑稽。葛二手忙腳亂地掏出來，瞥見屏幕上跳動的“母上大人”，臉?biāo)查g垮成苦瓜。
“喂？媽……我真在縫針！……溫柔懂事會疼人？李嬸侄女？……手還發(fā)光？……好好好！荷花餐廳七點是吧？我去！我去還不行嗎！”他吼完，生無可戀地掛斷，一抬頭，正對上諸葛紅桃冰冷審視的目光。
“葛警官，”她走過來，聲音帶著高強度指揮后的沙啞，眼神落在他那只被熒光劑染得幽藍(lán)、又被護士用特殊溶劑擦洗得通紅的手上，“相親？”
葛二晃了晃紅腫的右手，自嘲道：“沒辦法，母命難違。倒是您，諸葛警官，剛挨完槍子兒就趕紫竹院的場？這敬業(yè)精神，佩服！”他特意加重了“紫竹院”三個字。
諸葛紅桃耳根瞬間染上一層薄紅，不是害羞，是慍怒?！拔业乃饺税才?，不勞費心?！彼舶畎畹厮ο乱痪洌D(zhuǎn)身就走，風(fēng)衣下擺掠過地上散落的、沾著幽藍(lán)粉末的化纖廢料堆。
【檢測到高濃度熒光標(biāo)記物殘留樣本分析完成。】
【新增成分：惰性化硅膠載體（用于延緩標(biāo)記物釋放）、微量神經(jīng)毒素“黑寡婦”（編號BWV-7，麻痹神經(jīng)末梢，延遲痛覺感知）?！?/p>
【成分組合與三年前“金蝎”覆滅前最后一次行動中使用的“沉默羔羊”標(biāo)記彈配方吻合度99.2%！】
【關(guān)聯(lián)警報：配方升級！標(biāo)記物兼具追蹤與延時殺傷功能！張彪可能已獲得“金蝎”核心遺產(chǎn)！】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像一盆冰水澆在葛二頭上?！敖鹦?？！那個三年前被多國聯(lián)合剿滅、以研發(fā)致命化學(xué)標(biāo)記物聞名的跨國販毒集團？他們不是連老巢都被端了嗎？這配方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還升級了？！
“等等！”葛二猛地跳下救護車，顧不上后背傷口崩裂的疼痛，沖到剛掛斷另一個電話的諸葛紅桃面前，壓低聲音，“那熒光粉里摻了東西！‘黑寡婦’BWV-7，延時神經(jīng)毒素！‘金蝎’的玩意兒！”
諸葛紅桃瞳孔驟然收縮！“金蝎？”她一把抓住葛二的手腕，力道大得他差點叫出來。她盯著他那只紅腫的手，又猛地看向地上那片散發(fā)著不祥幽藍(lán)的廢料堆，琥珀色的眸子銳利如刀：“你確定？你怎么知道具體編號？”
葛二一窒?？偛荒苷f腦子里有數(shù)據(jù)庫自動比對吧？“我……我以前在緝毒那邊幫過忙，見過檔案！這玩意兒沾上，開始沒感覺，幾小時后神經(jīng)麻痹，嚴(yán)重的會呼吸衰竭！”他半真半假地吼道，甩開她的手，“趕緊讓技偵做毒理！所有人接觸過的都隔離觀察！”
諸葛紅桃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復(fù)雜得像要把他腦殼撬開。但她沒再追問，立刻拿起通訊器，語速又快又冷：“技偵組注意！所有沾染熒光粉末人員立即隔離！證物做緊急毒理篩查，重點檢測神經(jīng)毒素BWV-7！重復(fù)，BWV-7！懷疑與‘金蝎’集團有關(guān)！”指令下達(dá)，她才轉(zhuǎn)向葛二，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這消息如果屬實……張彪背后，恐怕站著‘金蝎’的鬼魂?！?/p>
市局，臨時成立的“熒光標(biāo)記案”聯(lián)合指揮中心?？諝饽氐媚軘Q出水。投影屏上并列著張彪的紅色通緝令照片和“金蝎”集團的黑色蝎子標(biāo)志。技偵負(fù)責(zé)人指著成分分析報告，聲音干澀：“……確認(rèn)為‘黑寡婦’BWV-7，配方與‘沉默羔羊’高度同源，但載體和緩釋技術(shù)更先進(jìn)。標(biāo)記物可通過皮膚接觸滲透，潛伏期4-12小時，初期癥狀為局部麻木，后期影響運動神經(jīng)和呼吸中樞?！?/p>
會議室一片死寂。誰都明白“金蝎”再現(xiàn)意味著什么——更隱秘的渠道，更致命的武器，更瘋狂的報復(fù)。
“張彪在工廠用這種升級版標(biāo)記物布下陷阱，不只是為了追蹤，”諸葛紅桃指尖敲著桌面，目光掃過葛二還纏著紗布、隱隱作痛的手，“更是為了無聲無息地清除追兵。我們的人，包括葛警官，都是他的目標(biāo)?！备鸲诮锹洌杏X后背剛縫合的傷口和手上的麻痹感一起一跳一跳地疼。媽的，這哪是熒光追命符，這是慢性化骨散?。?/p>
“葛二同志，”局長點名，語氣嚴(yán)肅，“你手上的毒素……”
“暫時抑制住了！技偵給的阻隔凝膠頂用！”葛二趕緊舉手，晃了晃包成粽子的右手，“就是……相親可能要改手抓飯了?！彼牖钴S下氣氛，結(jié)果換來一片沉默和諸葛紅桃一個冰冷的眼刀。
會議結(jié)束，人群散去。葛二磨磨蹭蹭走在最后，盤算著怎么跟老媽解釋手上這造型去相親。剛出會議室，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叫住他。
“葛二。”
諸葛紅桃站在走廊陰影里，手里拿著一個透明物證袋，里面裝著一小塊從他風(fēng)衣上剪下來的、沾滿幽藍(lán)粉末的布料?！白现裨何鞑蛷d，七點？”她問，語氣平淡無波。
葛二頭皮一麻：“??？是……諸葛警官您……”
“我也去?！敝T葛紅桃打斷他，琥珀色的眸子在廊燈下看不清情緒，“同一個地方，七點半。我媽安排的‘海歸精英’?！彼D了頓，補充道，“王叔叔的兒子?！?/p>
葛二：“?。。 ?他腦子里瞬間炸開煙花！荷花餐廳？七點他見李嬸侄女，七點半她見王叔叔兒子？！這什么地獄級撞車現(xiàn)場？！
“不是……諸葛警官，這……這不合適吧？”葛二舌頭打結(jié)。
“有什么不合適？”諸葛紅桃挑眉，向前一步，壓迫感十足，“餐廳是公共場合。還是說，”她目光落在他纏滿紗布的右手上，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惡劣的弧度，“葛警官擔(dān)心自己這副尊容，在‘溫柔懂事’的李小姐面前，被我這個‘天克’你的煞星攪了局？”
“我……”葛二被她噎得說不出話，那句“天克我”的吐槽被她原封不動甩回來，砸得他眼冒金星?？粗D(zhuǎn)身離去的利落背影，葛二只覺得一股悲憤直沖天靈蓋。
“諸葛……誅葛！靠！”他對著空蕩蕩的走廊，壓低聲音悲鳴，“相親都他媽要跟我撞車？！這女人！她絕對是老天爺派來誅我的！天克！妥妥的天克！”
夜色初臨，紫竹院西餐廳臨窗的雅座。葛二坐立不安，右手套著個黑色半指戰(zhàn)術(shù)手套，遮住紗布，顯得不倫不類。他對面坐著李嬸的侄女，李小柔。人如其名，溫溫柔柔，說話細(xì)聲細(xì)氣，看著葛二的眼神帶著點怯生生的好奇。
“葛警官，您的手……是執(zhí)行任務(wù)受傷了嗎？”李小柔小聲問。
“啊，小傷！抓賊蹭的！”葛二咧嘴，盡量讓自己顯得豪邁，眼神卻忍不住瞟向入口。
七點二十五分。餐廳水晶燈流光溢彩。入口處，諸葛紅桃準(zhǔn)時出現(xiàn)。
她換了身剪裁精良的煙灰色西裝套裙，利落短發(fā)打理得一絲不茍，受傷的手臂巧妙地用一條深色絲巾系在頸間，既遮掩了紗布，又平添幾分冷艷。她目不斜視，徑直走向預(yù)定的靠里位置——那里，一個穿著考究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的儒雅男士已起身相迎。
“看什么呢？”李小柔順著葛二的目光望去，小聲驚嘆，“那位姐姐好有氣質(zhì)……是明星嗎？”
葛二嘴角抽搐：“……不是明星，是煞星?！彼s緊收回目光，端起水杯猛灌一口，結(jié)果嗆得直咳嗽。
李小柔連忙遞紙巾：“葛警官，您沒事吧？”
“沒……沒事！”葛二狼狽地擦著嘴，眼角余光卻瞥見諸葛紅桃那桌。金絲眼鏡男正風(fēng)度翩翩地幫她拉開椅子，而她微微頷首，側(cè)臉在柔和的燈光下竟顯出一種罕見的……柔和？
葛二心里莫名有點堵。他強迫自己轉(zhuǎn)回頭，擠出笑容對李小柔說：“李小姐，我們點菜吧？這家的醬肉披薩聽說不錯……”話音未落——
“嗡……”他口袋里的手機瘋狂震動。一個陌生號碼，沒有歸屬地。
葛二皺眉，下意識掛斷。幾秒后，手機再次震動，同一個號碼。
諸葛紅桃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目光隔著幾張桌子掃了過來，帶著詢問。
葛二猶豫了一下，對李小柔說了聲“抱歉”，起身走向洗手間方向。在相對安靜的走廊拐角，他接通電話。
“喂？”
電話那頭一片死寂，只有微弱的電流雜音。幾秒后，一個嘶啞、冰冷、如同毒蛇吐信的聲音，帶著刻骨的怨毒，一字一頓地鉆進(jìn)葛二耳膜：
“熒光……好玩嗎？警察?！?/p>
是張彪！
葛二全身汗毛瞬間倒豎！他猛地回頭，透過餐廳裝飾性的鏤空隔斷，目光如電般掃視整個大廳——喧囂的食客，忙碌的服務(wù)生，靠窗位置李小柔擔(dān)憂的臉，靠里位置金絲眼鏡男殷勤的笑容，以及……正端起水杯，琥珀色眼眸隔著人群與他對視的諸葛紅桃。
“下一個，”張彪的聲音如同詛咒，“輪到誰？”
電話戛然掛斷。
葛二握著手機，指節(jié)發(fā)白。窗外，城市霓虹閃爍，車流如織。餐廳內(nèi)，燈火輝煌，笑語晏晏。但在葛二眼中，所有的光亮都瞬間蒙上了一層陰冷的幽藍(lán)。
他死死盯著諸葛紅桃的方向。她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眉頭微蹙，放下了水杯。
就在這時——
【環(huán)境掃描：餐廳外東南方向，距地面73米高度（疑似無人機），檢測到微弱紫外線頻段掃描信號！】
【信號特征：與“金蝎”專用追蹤設(shè)備識別碼吻合！】
【目標(biāo)鎖定：諸葛紅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