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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正輪椅,將他抱了回去。
風(fēng)衣下,他的身體抖得厲害。
我掏出手帕,揭開風(fēng)衣一角,那張被油彩涂抹的臉像個破碎的鬼。
指尖剛碰到他的皮膚,他就猛地一顫。
我用手帕蘸了水,動作放輕,一點點擦去油彩。
污漬下,是他清秀的臉,和一道道嵌進肉里的傷疤。
“小星。”我聲音干澀。“我回來了?!?/p>
他毫無反應(yīng),那雙曾亮如星辰的眼,空洞得像兩口深井。
身后,李浩然被扶起,捂著肚子,臉漲成豬肝色。
“你他媽誰???我爸是鎮(zhèn)長!你死定了!”
我沒回頭。
我起身,目光越過人群,鎖定了那個想往后縮的女人——張嬸。
我緩步走過去,撿起那個不銹鋼狗食盆。
“星星”兩個紅字,刺眼又惡毒。
走到她面前,我松開手。
“咚!”
狗食盆砸在她腳下,應(yīng)聲開裂。
張嬸尖叫后退,我上前一步,堵死她的去路。
“你的杰作?”我聲音很平。
恐懼在她臉上轉(zhuǎn)為怨毒,她挺直腰,對著全場哭嚎:
“評評理?。∥覀兒眯酿B(yǎng)著她這個殘廢弟弟八年了!她一回來就打人!”
周圍立刻有人附和。
“是啊,張嬸對他不錯了?!?/p>
“沒功勞也有苦勞啊!”
見有人撐腰,張嬸哭得更來勁了。
“我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養(yǎng)出錯來了?忘恩負義的東西!”
“好。”
我輕聲說。
嘈雜聲瞬間消失。
我笑了,環(huán)視著一張張心虛、麻木的臉。
“今天,就讓你們評個理?!?/p>
“我弟弟林星,烈士遺孤,國家每年有撫恤金?!?/p>
“他還是傷殘人士,民政每月有殘疾津貼和護理補貼。”
“這些錢,一分不少,全打進了她。”
我指向臉色煞白的張嬸。
“她的賬戶里。你們誰見過有一分是花在我弟弟身上的?”
人群騷動起來。
張嬸嘴硬:“你胡說!我沒拿過!”
“我胡說?”
我冷笑,聲音陡然拔高。
“那你們的‘好心’,是讓他吃剩飯,住柴房?是讓他穿破爛,學(xué)狗叫?”
我每說一句,人群就退一步。
剛才幫腔的人,此刻都低下了頭。
“你們的‘好心’,就是把他當(dāng)成取樂的玩具,彰顯你們廉價善心的道具!”
“你們看著他被羞辱,毆打,臉上是期待的笑!覺得是場好戲!”
我的目光如刀,掃過全場。
“今天,我把話放在這?!?/p>
“看過熱鬧的,笑過的,動手的,旁觀的?!?/p>
“你們,都是共犯?!?/p>
“這筆賬,我會一筆一筆,跟你們慢慢算?!?/p>